分明是英俊的郎君,可就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又冷又慑人, 让人敬而生畏。
他脸上无甚表情,只抿着唇朝公主府望了过来, 一眼就瞧到了戚滢雪。
他打马往这边来了。
公主府外的几家人的目光从嵇堰身上挪开,不约而同惊诧地往戚氏望去。
除了郑国公府那回,众人还真的没见过夫妻二人一同出现过。
便是郑国公府的喜宴,也没见这夫妻二人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话都没说几句。二人的相处,都觉得貌合神离。
可今日,这位嵇大人出现在公主府, 难道是特意来接戚氏的?
嵇堰已经到了阶梯下方, 翻身下了马, 让外头的仆从牵了马,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朝戚滢雪走了过去。
青源县主脸色有些难看。她方才还觉得戚滢雪在嵇家肯定不好过的,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嵇堰怎么可能亲自来接戚滢雪?!
当初嵇堰被戚家折腾得没了半条命,要不是有太医和各种珍贵药材吊着, 估计人早就没了。
都险些没命了,对这戚滢雪怎么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
目光落在戚滢雪那艳丽脸上,顿时明白了。
那嵇堰定是被这张脸勾得连性命恩怨都不计较了!
青源县主的目光阴沉沉的。
嵇堰自是认得出那陆家兄妹, 也不曾错过那县主的阴沉眼神,扫了一眼陆景廷。
不敢纠缠, 眼神却是很幽怨。
他与戚氏都打算要尝试做夫妻了,那按现在来算戚氏也是他的妻,这陆景廷这幽怨的眼神是做给谁瞧呢?
嵇堰走到戚滢雪身前,道:“今日下值早,便来接你。”
见嵇堰真的上心了,在宴上那么点不悦也没了,她浅浅一笑:“夫君若忙,也不用特地来接的。”
嵇堰暼了眼她笑盈盈的脸。
这话说得好似不是她叫他来的一样,她怪会做戏的。
虽知她在做戏,这脸他自是不会给她下的。
甚至还伸出了手,道:“雨天地滑。”
滢雪心下有点惊诧。
嵇堰这是吃错药了,今日这么给面子?
垂眸看了眼那只厚大的手掌,左右也不是第一回 牵了,她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了上头。
白皙的手才放上去,便被那粗粝的手掌包裹住了。
嵇堰这手上都是茧子,刺刺的。
握上了手,朝着其他几家人微微一点头:“那么我与内人就先走了。”
目光从陆景廷的身上一扫而过,唇角略一勾,把人牵下阶梯。
众人是惊讶的,这夫妻二人可是好了?
若是如此,往后可真的要好好地与这嵇娘子交好了。
嵇府的马车也刚好牵来了,脚凳放下。
嵇堰扶着滢雪,她忽然扭头看向他:“要一起坐马车回去吗?”
这天看着可能随时有雨。
嵇堰看向马车旁的随从:“把马带回去。”
随从应了声,随即去牵马。
滢雪上了马车,嵇堰随后也上去了。
她从半撩起的帷帘往外望去,目光落在了府门前那些人的身上。
他们的视线都盯着嵇府的马车,议论纷纷。
嵇堰入了车厢中,见她往外望去,便伸臂把帷帘放了下来。
滢雪转回脸,不解的看向他。
“不是说,对那陆世子没什么好感?”他挑眉道。
滢雪忽然轻笑出声:“妾身瞧他做什么,妾身不过是好奇那些人是什么表情,特别是那青源县主。”
嵇堰听出了些什么,看向她:“她为难你了?”
说起这个,滢雪便没了笑意。
看她的表情,还真是。
“这筵席似乎不如何?”他问。
滢雪点了头,压低声音道:“在席间,青源县主言语间很冲,寻心挑衅。”
“而且妾身觉着,那荣华长公主似乎不喜妾身,没说两句话,便问妾身与郎主是怎么结缘的,既然能邀妾身来赴宴,那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她与嵇堰间的那点事,确实是不怎么光彩,旁人就算知道,也没道理直接摆到面上说,除非是有意针对。
嵇堰是个敏锐的人,听到她这么说,倒也不会说是她多心之类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tຊ学城
且依着她的话分析,今日这筵席她似乎吃得不好。
滢雪也是郁闷,不知长公主为什么会针对自己,琢磨间看向嵇堰,不禁有了打量的心思。
嵇堰生得剑眉星目,样貌英俊,又身形精壮,更是年轻有为,着实是出色。
脑子里不适时宜的冒出了一个猜测。
嵇堰敛神,对上戚氏皱着眉,目光带着探究的望着自己,问:“想什么?”
滢雪琢磨道:“会不会是长公主看上了郎……”
主字还未出来,便被对方忽然冷眼一瞪止住了话头。
暗自撇嘴,改口问:“不然郎主你说是怎么回事?”
嵇堰哪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却肃严道:“不要胡乱猜测。”
滢雪抿了抿唇:“妾身不说便是了。”
想了想,又道:“那下回再有公主府的帖子,怎么办?”
嵇堰眉心浅蹙。
若是长公主真的针对戚氏,那这筵席有可能就是鸿门宴。
但对方是长公主,嵇堰再怎么得圣宠,却也不能不敬,直接拒绝了也不好。
“下回若有帖子,去了之后,千万别落了单。”嵇堰提醒。
他的话,让滢雪想起自己在郡王府吃过的亏,神色黯淡了下去。
嵇堰见她沉默不语,继而道:“公主府的帖子,我倒是拒过。”
滢雪抬头看他,他又道:“我不喜那等吃喝玩乐的筵席,便以公务繁忙给拒了。”
“若是之后再有公主府的筵席,我便陪你去一趟。”
“郎主不是不喜吗?”她讶异道。
“若是荣华长公主真的有针对你之意,我应能察觉出来,再调查一二,也好让你应对之策。”
滢雪闻言,顿时笑了:“郎主这是在护起妾身?”
嵇堰睨了她一眼,俨然似在讲她说的是废话。
滢雪抿着唇笑。
嵇堰的态度改变了,证明她走的这条路没错。
片刻后,嵇堰忽然道:“那青源县主针对你,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她的婢女被郡王爷杖毙了。”
滢雪一愣。
她原先一直想忘却这件事,虽然知道郡王府杖毙了不少下人,却没有探究过都有谁。
她疑惑地看向嵇堰:“郎主查过?”
嵇堰点了头:“我来洛阳时已能下地,就亲自调查过,后来洛阳的使节来接,也没法细查,便托人去查了。但许是郡王府捂得紧,并没有什么进展。”
嵇堰:“那婢女是青源县主的贴身婢女,自小用度却比府中婢女都好,不像是会被银子收买的,指使她的,很有可能是府中的人。”
滢雪沉默想了许久,也不敢随意揣测是谁指使的,而且现在也查不到安州去。
最终要的,是要先回去。
思及此,她问:“回安州的事可定下了?”
嵇堰摇头:“等过些时候,我去圣人那处提一提。”
不知想到什么,话头一转:“提这事前,明日你随我去颐年院请安。”
滢雪神色凝了凝:“郎主可有与婆母说了我们的事?”
嵇堰“嗯”了一声,道:“母亲许不想与你多说,你也不需时常去颐年院,有些隔阂消不了,那便不用特意去消,谁也不要为难谁。”
他让母亲改变对戚氏的态度,是为难母亲。
让戚氏尽心侍奉一个不想见到她的婆母,也是为难戚氏。
她们二人,最好便是少些见面。
滢雪好奇的问道:“妾身不到跟前孝敬婆母,郎主也不在意?”
“母亲不想见你,你也不必赶着上去受委屈,且那是我的母亲,我自己孝敬便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嵇堰的话,让滢雪惊讶不已。
这大多数的男子,总是把那句孝大于天的话挂在嘴边来约束自己,更约束着自己的妻子。
她倒是没想嵇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孝顺却不愚孝。
她忽然好奇,嵇老夫人那般耳根子软的,怎会教出像嵇堰这样出色儿子来。
*
回到府中,天色已经暗了。
滢雪见嵇堰在府中,便去与他一同吃了晚膳。
回了屋后,滢雪忽然想起昨日嵇堰同意的事,便吩咐了萝茵,让她明早去药铺寻赵秉他们。
让赵秉再安排一人回嵇府。
同时也让洛管事收拾屋子,好把青芷院的嫁妆都抬到鹤院来。
许是这几日都休息得不好,等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去沐浴回来后,一沾床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正梳妆时,嵇堰已经到了屋外。
滢雪让人把他请进屋中先坐着。
时隔两日再入这西厢的屋子,屋中摆设半点未变,驾轻就熟的在长榻的位置坐了下来。
双手放在腿上,转头朝着里间瞧去。
婢女正在给戚氏那团云髻簪花,打扮得倒是精细。
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妹妹,再过两日就十四了,也不知怎么打扮。
他忽然就开了口:“等阿沅十四岁生辰,你让你的婢女给她打扮打扮。”
滢雪转头看向嵇堰:“妾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小姑子会愿意吗?”
毕竟嵇老夫人都不怎么想见到她。
嵇堰道:“我去问问。”
滢雪见他这般关心妹妹,忽然打趣道:“郎主对小姑子比妾身还上心。”
嵇堰抬眸看向她。
倒是一天天越发不怕他了,嘴上喊的是郎主,谦称妾身,可她却也敢在不高兴的时候换了称呼。
“你想让我怎么上心?”他随意顺着她的话问道。
发髻已经捯饬好了,滢雪忽然间想起什么,拿起螺子黛起了身,然后朝外间走了出去。
走到嵇堰的跟前,把螺子黛递给了他:“郎主给妾身描眉吧?”
嵇堰看了眼手中的小玩意,又看向笑吟吟的戚氏,沉默了片刻,开了口:“你确定?”
滢雪点头。
随即在长榻下的脚踏上坐下,手搭在长榻上,仰着精致的小脸,望着坐在咫尺的嵇堰。
嵇堰低着头,往下望去。
只见那女子抿了胭脂的唇弯弯的,杏眸中更似有潋滟春光,就这么仰着头落入了他的黑眸之中。
这女子,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勾人。
第三十六章
嵇堰目光略一移, 视线落在了她那秀眉上。
他心说,这眉不描也长得挺好的。
但对上戚滢雪那噙着笑意的双眼,明亮的杏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默了一瞬, 神色依旧淡淡的道:“我从未给女子描眉,若是描得丑了你也敢出去见人,那我便描。”
他话音一落, 便看到仰着脸望着他的戚氏笑脸一僵。
滢雪想到顶着两道难以见人的眉出门,顿时不寒而栗, 有些后悔了,便改了口:“郎主的手是拿刀拼功名的,不是给妾身这等后宅女眷涂脂抹粉的。”
嵇堰眉眼略抬。
瞧瞧,她这张嘴,不管话的好坏都能裹上一层蜜。
先前不知道她这见风使舵的性子,倒是容易被她牵着走,现在习惯了, 自然没有再继续被她牵着走的道理。
她想使唤她, 不用他就不用他, 自然是不成的。
嵇堰看了眼手中的描眉的小玩意,又瞧了眼她:“怎么描?”
一点也没有把她那裹了蜜的话当真。
嵇堰是有自知之明的。让他描眉, 描完后, 戚氏十有八九是见不得人的。
屋中第三个人,萝茵站在月屏门后边, 眉眼笑眯眯的望着自家姑娘与郎主。
自家姑娘和郎主,男俊女俏,寻常时候站到一块都让人觉得般配, 现在这番调情,感觉心都是甜丝丝的。
正看得入迷, 听到郎主问怎么描眉时。郎主忽然抬头看了过来,萝茵顿时会意,走了过去。
“就轻一些顺着娘子的眉形描。”
“多轻?”嵇堰问。
滢雪也担心他下手重了,描成了又黑又粗的眉。
“就……”她伸出手指,在他搭在腿上的手背上轻轻一划:“就这么轻。”
嵇堰双臂因这轻轻一划倏然绷紧,再看戚氏,她的眼神清澈,这回大概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他,是多轻的力道,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往下俯身,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滢雪的手微微一收握,看着上方的嵇堰。
喉结往上,下颌绷紧,薄唇微抿。
以前,她觉得陆景廷的样貌很好。
身形清瘦,温润清隽,举止都是斯文的。
嵇堰是与陆景廷完全不同的。
他身形精壮,刚毅沉敛,而在行走时,都让人感到有一股强悍气势在。
眉黛落在眉上,力道尽可能的轻。似乎嵇堰也知道落得太重了,会难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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