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们依旧维持着先前形同陌路的关系,戚家出事,他或许会施以援手。但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费尽心思去相救,所以也仅在于施以援手。
但若是夫妻,他必然会竭尽所能的帮戚家脱险。
自然,前提是戚家真的是被陷害的。
思索间,一只柔软的手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往里望去,那原本熟睡的人,本能的往温暖的地方蠕来,不过片刻,她便窝在了他的胸膛中,脚也搭在了他的腿上。
紧实的腰腹上隐约感觉到她那胸前的柔软触感,身上的肌肉也随之绷紧了起来。
望着她,目光略显复杂。
他是欠她的。
但这似乎不是她用来盘算他的理由。
嵇堰长吁了一口气,虽心下复杂,却还是伸臂把她揽到了怀中。
戚氏便是盘算他,那还能怎么样?
他们睡也睡过了,亲也亲了不止一回,与寻常夫妻无异,如此还能真的和离了不成?
若戚家真有难,他自然是要帮的,只希望帮了之后,她别反悔了就成。
想到这,嵇堰眯眼望向怀里睡得沉的人,低声警告:“你要是反悔了,可别想着我会放了你。”细腰上的手臂一收,继而恶狠狠的道:“便是跑了,也把你给抓回来。”
话音才落,也不知她是冷的,还是在睡梦中听到他的话而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嵇堰见因他手臂在被窝外头而导致被窝漏风,便把手臂收入了被窝中。
给自己和戚氏掖了掖被衾后,也随之闭上双目就寝。
第四十六章
洛阳时序入冬, 一日比一日寒冷,这宿半夜降了初雪,便更冷了。
天亮后, 主屋的炉子的炭火早熄灭了,屋内逐渐冰冷了起来。
被窝也是冷冰冰的,戚滢雪是被冷醒的, 手脚都似结了冰似的。
一醒来,滢雪裹着被衾刚坐起来, 头顿时疼得厉害,不由得按了按额头。
头为什么会这么疼?
凝眉茫然了半晌,忽然间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她与嵇堰一同用暮食。
嵇堰准备了桂花酿,菜里也用了酒,最后……他还以口渡酒给她灌了半盏烈酒!
滢雪蓦然放下额头上的手,脸色一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嵇堰分明是有意灌醉她!
下意识的低头, 瞧向自己身上的衣裳, 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她自己都已经与嵇堰明说了,若他要的话, 她便给, 他自然无须灌醉她。
她闭上眼仔细回想昨晚的醉酒后的事。
那些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不真切且断断续续的, 像是做了梦一样。
虽然记得不全,却记得嵇堰问她‘你要回戚家,那为何还要留在嵇家, 为何还要与我做夫妻?’
嵇堰先前就直接指出了她的目的。道她是为了戚家,为了她父亲才想与他做夫妻。
大抵是因她近来表现得太过迫切了, 所以才会让嵇堰生出了别的疑心。
这点,她早就料到了。
他又是捕头出身,怎可能不怀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但以嵇堰的聪明,她只需说了四五分,他也能琢磨得七七八八了。
想到这,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的滢雪,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是帮,还是不帮,应该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她略为失神地躺了下来。
许久后,忽然想起嵇堰蓄意灌醉她的事,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昨日为了探话便别有用心地给她灌了酒,日后是不是一旦有怀疑的事,不管真假,都用这个法子对她?
心情沉闷了下来。
半晌后,她起了床,往外唤了一声。
不多时,萝茵和青芽便进来了。
一开门寒风灌入,滢雪能感觉到比昨日更冷了。在阖上房门前她往外瞧了眼,白茫茫的一片。
难怪会这么冷,原来是下了雪。
萝茵和青芽分别端了两个铜盆进来。
青芽走到炉子前,把炉膛里的炭灰刮到盆中。
萝茵把装着刚烧起的炭盆放到了炉子旁,与自家主子道:“昨日才说会下雪,今儿个就真下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乳娘赶路。”
滢雪沉默了片刻:“信上是三日后到,下了雪会影响行程,起码也要五日才能到。”
那边炭灰刮得差不多了,青芽便用铁钳把刚开始烧起来的银丝炭放入炉膛中。
萝茵看到那炉子,忽然说道:“今日一早,洛管事过来,说是郎主吩咐了,往后大娘子和老夫人,还有三姑娘的屋子,都用上银丝炭,还道大娘子买了多少,便补回多少的银钱。”
一旁的青芽也道:“是呀,郎主还说了,往后娘子有什么花销的,也尽管去库房支银子。”
呵,嵇堰这是知道昨日做得过分了,要补偿她?
既然他这般大方,她自是没道理和银子过不去。
滢雪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神色恹恹的,兴致缺缺。
两个婢女本就是机灵的,一下子就瞧出了姑娘的不对劲。
萝茵担心的问道:“姑娘可是觉得不舒服?”
说到不舒服,滢雪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不禁按了按额头。
她这头疼脑胀,是宿醉带来的。
想到这,对嵇堰灌醉她一事更恼了。
萝茵忙问:“姑娘是不是头疼了?早间郎主还吩咐熬了解酒汤,让先温着,等姑娘醒来再端来。”
青芽捯饬好了炉子,端着炭灰道:“奴婢现在就去端温水来给姑娘洗漱。”
萝茵则去端了解酒汤。
不过是一刻,滢雪喝了解酒汤之后,才逐渐的缓过宿醉的后劲。
梳洗打扮后,她便让萝茵与青芽搬了个炉子回西厢,再取一床新被褥铺好西厢的床。
二人闻言,皆一愣,萝茵问:“姑娘这是要回去西厢住?”
滢雪“嗯”了一声,脸色依旧平平淡淡的。
受了委屈闷不吭声,这不是她的性子。
披上斗篷出了屋子,寒意袭来,冷得她险些没了骨气想要转身回屋。
好歹还是稳住了,这才没转身回去。
雪停了,院中的积雪已经下人给扫了,但树上与屋顶上依旧积了一层厚雪。
可见昨晚半夜的这场初雪有多大,忽然大雪,下半夜的温度定时骤降,可她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才不觉得冷?
滢雪也没细想,捧着手炉快步回了西厢。
方才滢雪说要回去住的时候,除了烧了炉子外,萝茵还多烧了一个火盆。
烧了好些时候,又关着门,屋内也蓄了些暖意,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比起来,那是一个天差地别。
滢雪入了屋内,才觉得活了过来。
萝茵取来了一大块胜雪的白毛毯子,滢雪便在长榻上盖着毯子,看着前几日铺子庄子送来的账本。
但因宿醉,整个人显得萎靡,没什么精神。
至于她搬回来,外头都在说什么,她也无甚兴趣。
嵇沅兴致高昂地拿着账本到鹤院寻嫂嫂,原本打算直奔主屋,却听说嫂嫂又搬回了西厢去。
小姑娘不禁杏眸圆瞪,不会是二哥又把人赶出来了吧?!
想到这,神色匆急的往西厢而去。
敲了房门后,是萝茵来开的门。
嵇沅一进屋就看到嫂嫂没什么精神地坐在长榻上。
嫂嫂慵懒的依靠着床凭,发髻松散如一团柔软的乌云,额前垂落着几缕发丝,看着慵懒又贵气,更是美得像一幅画,像个仙女一样。
这样的仙女,竟让她那糙汉子的二哥娶到了……
思及此,顿时生气了:“嫂嫂,是不是二哥让你搬回来的?”
正放下账册的滢雪闻言,愣神间,又听那小姑娘为她抱不平:“二哥怎么能这么对嫂嫂,哪能凭他高兴就让嫂嫂住进主屋,不高兴就搬出来,二哥tຊ实在太、太浑了!”
忽然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还是嵇堰的亲妹妹,滢雪这心情也好了一些,唇角微扬。
“是我自己搬出来的,你二哥还不知道。”她如实道。
嵇沅一愣:“嫂嫂这是为何?”
忽然间想到在安州时,左邻右舍有夫妻吵架的,受了委屈的媳妇都会跑回娘子,嫂子莫不是也在二哥那处受了委屈?
想到这,嵇沅问:“二哥可是对嫂嫂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见嵇沅站在自己这边,完全不站她二哥,滢雪心情更好了。
“你二哥他……算了,不说你二哥了。”屋里头的事,滢雪也不想往外说,看了眼她手上捧着的账册,又说:“我来教三妹你打理账册。”
滢雪让嵇沅坐了过来,然后给她倒了一盏热乎的牛乳茶。
嵇沅端起飘着热气的牛乳茶,闻了闻:“好香。”
又抿了一小口,整张脸都亮了,眼底下都是惊喜。
“好香浓,好甜。”
滢雪瞧她好似没喝过的模样,便知她先前让人送到颐年院去的牛乳茶,她没有喝。
至于是老夫人不想碰她送的东西,还是顾媪昧下了,滢雪也没想细究。
“三妹喜欢,我往后让人每两日送一壶过去。”
嵇沅闻言,顿感羞赧:“会不会太麻烦嫂嫂了?”
滢雪一笑,还是那句话:“又不是我来做,不麻烦。”
而且也不是她的银子。
先前是她自己出钱定的牛乳,后边应当是嵇堰吩咐了,所以是洛管事拿了银子给农户,便是上好的茶叶,也是洛管事找人去采买的。
喝了牛乳茶后,姑嫂二人便在屋中窝一个上午。
晌午时,嵇沅回去用午膳,约好申时再过来学习打理铺子。
嵇沅回了颐年院,用暮食时,因着母亲对嫂嫂的态度有改变,她还是没忍住告了状。
“阿娘,嫂嫂昨日才搬去主屋,今日一早又搬回了西厢。”
嵇老夫人瞥向女儿,原本没怎么打算理他们夫妻俩的事,可到底事关往后子嗣问题,她不得不问:“知道为什么要搬西厢吗?”
嵇沅听到她母亲问了,胆子更大了,道:“我今日去西厢的时候,我瞧着嫂嫂无精打采的,也没什么精神,我看定是被二哥欺负了,不然也不会这般委屈的回了西厢。”
嵇老夫人听到闺女的话,愣了愣。
欺负?
怎么欺负的?
还能欺负得无精打采,没什么精神?
过来人的老夫人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老脸顿时一红。
儿子到底是二十好几的儿郎,先前成了婚却素了大半年,如今身旁有了美娇娘,如何能把持得住?
儿子又是个高壮的,该不会那方面太强悍了,把人给吓着了?
戚氏先前就遭过一回,应当还是怕的,再被儿子这么凶猛索求,怎么可能不怕不跑?
嵇沅看到母亲一会红脸,一会又皱眉的,问:“阿娘,你在想什么?”
嵇老夫人回过了神,一脸难以言喻地看向什么都不懂的闺女,干巴巴的道:“人家夫妻俩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嵇沅:“可是母亲……”
嵇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你二哥会解决,你就别操心了。”
阿堰现在如同新婚,正稀罕着呢,屋子里是离不开人的。
就她儿子那性子,没准今晚就能把人给直接扛回去。
想到这,老脸更红了。
忙喝几盏茶水来平缓心绪。
晚间,又开始下雪了。
嵇堰是亥时回到府中的。
他原本想早些回来与戚氏谈一谈,但不巧被公务绊住了,这个时候才忙完赶回来。
入了鹤院,正欲回主屋,在廊下脚步一顿,转了方向便径直往西厢而去。
以戚氏那样子不愿受气的脾性,今日多半是回了西厢。
第四十七章
嵇堰行至西厢前, 便见屋内有光亮透出。
他没猜错,人果然回了西厢。
他往常这个时候回来,西厢的只留一盏昏黄的小灯。
今夜屋内却是烛火通明,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特意在等他。
他能猜得出戚氏会回西厢,戚氏也能猜到他会来找她。
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屋中传出戚氏淡淡的声音:“门没落锁。”
嵇堰推门入了屋子, 挟着寒意入了室内,但屋子里头暖洋洋的。
他抬眼便看见了坐在长榻上的戚氏。
裹着一件狐裘披风, 捧着个手炉,一旁的地上还摆了个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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