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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把我和我的家人带离明斯克，我们三天后在帝国剧院咖啡厅交易。”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浑身抑制不住地抖动着，似乎是某种药瘾发作了。
舍甫琴科是个软弱的人，艾尔伯特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整个人生轨迹。但是，他虽然知道有些东西必然是假的，却不敢想象Lord M给他制造的这个局竟然那么宏大，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包括Mi6的战略意图。
事后证明，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根本没有交易标的，舍甫琴科和他所谓的“家人”是即将克格勃被处决的犯人，他们为了保证自己家人不受株连，不得不配合演戏。届时，咖啡厅里会发生爆炸，外面还有全副武装的克格勃特勤人员，艾尔伯特和他的小伙伴们还能活下来几个，就是未知数了。
艾尔伯特意外地选择在那一天，登上了N28号快车，这或许就是难以抗拒的命运吧。所以，他遇见了安希亚。他们一起去了彼得堡，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活着。
很久之后，艾尔伯特回忆起与安希亚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女孩才是最大的变数。
或许，原本他以及201的所有核心成员，都要死于明斯克那个出奇寒冷的冬天，他在出发之后就有了这种不祥的预感，离明斯克越近，这种宿命感越强。
但是，安希亚出现了，仿佛灰暗的天空重新有了光亮，他们见面的那一天，在爆炸频发的列车上，当他在混乱不堪的车厢里把安希亚揪出来，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这种信任感，他以前不曾给予任何人。
第九章 B计划
Mi6伦敦总部
过去十年内，Lord M鲜少踏足总部大楼，因为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值得他离开自己布置舒适温馨的外部独立办公室，与铁灰色、充满金属质感的大楼相比，他更喜欢维多利亚风格的古典建筑，散见于各个城市的小而美的白房子，是他钟爱的办公场所，而且还能狡兔三窟，即便是最亲密的助理，也只能在当天早上获知他的去向。
今天，他来了是为了明斯克图纸行动，这是一个为绞杀他最欣赏的学生艾尔伯特而策划的阴谋。
在过去的十年，艾尔伯特于Lord M而言，不但是最欣赏，而且是最喜欢的学生，是钦定的政治资产继承人，也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Lord M至今未婚，秉承独身主义的他，如今已经即将进入六十岁，训练有素的身体依然保持着巅峰状态，肌肉线条流畅，体型健美，小麦色的肤色充满活力，他外表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比真实年龄整整年轻了二十岁。
过去十年的圣诞节，他都是和艾尔伯特一起度过的，在艾尔伯特的父母离世之后。然而今天，他必须来到这里，亲自签发置艾尔伯特于死地的命令，人生总有意外，不是吗？
201组已经成为艾尔伯特的个人势力，如同一把尖刀即将插入Lord M的胸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是什么让一对情同父子的伙伴走到了势不两立的今天？想想坊间还偶尔流传着他和艾尔伯特的暧昧传闻，Lord M不禁苦笑。
“Boss，已经电话会议10分钟后开始。”第一秘书奈斯轻声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马上来。”Lord M颔首示意他先离开，自己需要安静片刻。
1分钟后，他拨通了艾尔伯特的号码。对方几乎是立即就接通了。
“如果你现在决定回来，我依然欢迎。”Lord M柔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莫名地有点不忍。
“不必了。”对面的声音沉静而坚决。
“你会后悔吗？”Lord M轻声问道。艾尔伯特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气自己最清楚。他要是回来那才是见鬼了，但还是忍不住会问一句，万一有意外呢？
“不。”
“你确定？”
“从来没有这样确定过。”
Lord M放下了电话，看了看手表，2分钟后会议开始。201组的明斯克行动即将曝光在所有潜入欧洲的情报势力面前。他们将成为欧洲谍战市场上最豪华的晚餐！
他用力熄灭了雪茄，铁灰色的眼眸流露出了决绝和冰冷的气息。
艾尔伯特知道每个离开扎耶科夫实验室的人，都会做催眠洗脑，目的是让他忘记所有留存在大脑里的信息。催眠通过药物和机器双管齐下，对于大脑的摧残是很野蛮的，脆弱一点的人甚至会因此精神失常。
扎耶科夫到底有没有对安希亚手下留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安希亚连续睡了48小时之后，终于醒来。这期间，已经有一位医生给她做了检查，确认她已经做过催眠治疗了。普通的脑电波扫描显然无法确认她大脑受损的情况，基本上如果她能够醒来，总是好事。
小女孩蜷缩在羽绒被里，只露出一把亚麻色的卷发，像极了无害的小兔子。想到她不依不饶地追着乔治喊小白兔的嚣张样子，艾尔伯特不禁莞尔。
曾几何时，他也有个7岁的妹妹，智商高得惊人，被认定符合“特殊资产”的标准。当年，父亲利用手中的权势让自己的女儿逃脱了被政府监管的命运，但却让全家遭遇了灭顶之灾。一场大火彻底毁灭了所有，刻意放过了在外求学的他，那时候他早已被Lord M视为继承人。
在Lord M看来，彻底让这个年轻人为自己所用的方法之一，就是要毁掉所有他可以依赖的人，让他走投无路，只能投向自己。
时至今日，艾尔伯特甚至仍然凑不齐妹妹的骸骨。燃烧的老宅，彻底毁灭了一个少年内心的全部温存和善意。他从此踏上与魔鬼同行的不归路，直到遇见安希亚的那一天。
安希亚的活泼令艾尔伯特想起自己的妹妹，一个早逝的天才，甚至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光芒，就迅速陨落了。Mi6的B1实验室是所有少年天才的噩梦，那地方似乎是专为杀死天才而设置的。当初他的父亲也是因为看到女儿实在太痛苦了，才选择逃避监管的道路。最终，他们都死了，虽然毫无尊严可言，但也终于不再被打扰。
这是项目的唯一福利了。安希亚不错眼珠地盯着坐在自己床前扶手椅上擦头发的艾尔伯特，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水汽和沐浴露的芬芳。这样直白的眼神出自一个人小鬼大的7岁丫头，委实令人承受不起。
她之所以这么晚才醒，除了昨天确实太伤脑子了，还有一个巨大的不幸：她那整日价爱离家出走的异能，昨天暂时宕机了。幸亏这次它就休眠了几个小时，要不然她可真是回不来了。外挂用不了，前半段她消耗的是自己的脑细胞和心血，能不累成死狗吗？
2024年那边签的客户还总发信息轰炸她，现在才知道这么干是大忌，一手接两家，她的异能是受到时空限制的，时空法则是最高准则，她反复纵跳的结果就是导致异能离家出走，时不时失灵。
到了关键时刻可不就状态百出，狼狈不堪吗？幸亏它还记得回来，要不然那位扎客服o她整的全套洗脑催眠术，怕不是要把她搞成傻子了。
“没时间睡觉了，要起来干活儿了。”艾尔伯特淡淡地道，他的神情总是那么淡漠和疏离，仿佛对什么都没兴趣，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他惊讶。
“好的，需要我…做什么？”安希亚一脸懵逼，加了好几天班，不给倒休吗？
艾尔伯特望着他，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你恢复了吗？前两天我看见你演算了。”
恢复？？？安希亚如遭重击，喵的，你别告诉我，安希亚是不懂计算机的。那可就闹大了！
安希亚破罐破摔了，哼道：“我一直会的呀，干嘛这么问？”
艾尔伯特轻笑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安希亚，道：“我不管你是谁，肯定不是以前那个丫头了。”
“怎么，你认识她？”安希亚故作镇定。
“不，但我知道你不是。”艾尔伯特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毛巾，淡定地道，“好了，现在我们目标一致，你想离开Mi6，这个小目标，只有我回去才能实现。”
你回去？安希亚撇了撇嘴，您老人家现在还带着别人的脸过活呢，想翻身谈何容易？
“听着，这是我的Beta计划，你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恢复到几成，对计划的成败是至关重要的。直到几天前我发现了你下棋的演算稿，这个计划才逐渐成型。”艾尔伯特低声道，自知晓明斯克行动伊始，他的语气里第一次带出了急切的情绪。
安希亚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比你想象得可能稍微强一点，我认为至少恢复了…百分之三百吧。”
艾尔伯特的眼神倏地尖锐了起来，精光闪烁，似乎在评估安希亚的精神状态。他期望的是惊喜，并非惊吓。
“那台表面破烂的计算机，是你给我搞的超级计算机吧，我的计算速度要比它快。”安希亚得瑟地说道。开玩笑嘛，这四十多年，人类在计算机领域的成就，绝对让你这个老帮菜惊掉下巴。
“那就不是百分之三百，至少是百分之六百以上。”艾尔伯特缓缓地道，猛地拉住了安希亚的手臂，严肃地道：“这个能力不能告诉任何人，除了我以外。”
超能力有一点是好事儿，太过头了就该请你去实验室做切片了。艾尔伯特不希望她经历自己妹妹的遭遇。
“太好了，如果是这样，格局就会完全改变了。”片刻之后，艾尔伯特说道，语调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Beta计划的全部内容只能咱们两个人掌握，你明白吗？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透露，即便是丽丝，贝茨或是贾斯汀，他们的角色都是配合和掩护我们，而不是真正的参与者。”
安希亚点头。
“小扎改主意了，我们明天去明斯克会看到完整的图纸，你跟我一起。争取把图纸背下来。”艾尔伯特一字一顿地道。
小扎终究还是跟Lord M联手了。看来，伯尔曼的死讯已经泄露了，Lord M提前露出了獠牙。彼得堡的队伍全军覆没，那可是大本的嫡系，况且还有不知去向的安希亚，可以想见Lord M的震怒。
他现在撕下了道貌岸然的面具，提前启动明斯克计划，是要借克格勃的刀杀他们了。不去明斯克，艾尔伯特叛国罪的罪名明天就能成立，就凭他在彼得堡的所作所为，被枪毙都有可能。
所以，明斯克他们是非去不可。
“你记下整个图纸之后，U盘会彻底毁损。至于舍甫琴科本人，我们带不走的。”艾尔伯特冷酷地道，“我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让整个小组的人陪葬。”
“Lord M想要杀死我们，只能依靠苏联人。”艾尔伯特解释道，“所以图纸交易的消息肯定泄露了，我们的A计划是死路一条。克格勃正在全副武装地期待我们。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要找最合适的时机介入，把我们一网打尽。”
第十章 所有的计划都会失败
“Mi6精心设计的A计划竟然是为了歼灭201小组。”饶是活了几百岁了，安希亚也有点震惊，老登们太会玩了，“这个阴谋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我只是一直在寻找解套的方法而已。”艾尔伯特淡淡地道，“Lord M是训练我的教官，我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所以必须用我不会的魔法打败他。”
“Lord Ｍ的目标不光是让２０１的力量严重削弱，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让我的叛国罪坐实，这样伯尔曼那组人的所作所为才能被渲染成英雄；所以图纸U盘一定会丢失，而且会被公开，必定是在第三国。所以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毁掉U盘，而B计划是唯一可行的计划。”
安希亚突然真相了，难道历史上那个被表彰的Ghost，根本就是制造出来的“英雄”？如果艾尔伯特没有登上列车，找到安希亚，或者安希亚也失败了，那么，历史必定是如上位者期待的那样。Ghost封神，Lord M彻底控盘，艾尔伯特流亡或是被逮捕，201组毁灭。
“不，只要U盘入我的手，就一定会发生变故，即便没有，栽赃也是可能的。”艾尔伯特轻轻摇头道，“他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图纸U盘在我手里就可以了。”
“所以，你的计划是在验货的时候就毁掉U盘，让交易终止？”安希亚明白他的意思，U盘和舍甫琴科哪一个都不能带走，这是Beta计划的关键，也是釜底抽薪。一般人下不了这样的狠心，艾尔伯特不是一般人。那也是因为他手里有了安希亚，给了他掀桌的自信。
“验货的时候你一个人进去看，我在外面等你。舍甫琴科只能带一个人进去。”艾尔伯特道。
安希亚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忐忑，她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异能是否稳定，如果到时候失灵了，那可就有大乐子了。
“好了，早餐就等你了，速度点儿。”艾尔伯特从扶手椅上站起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艾尔伯特说不认识以前的安希亚，这是几个意思？安希亚的原身对自己提出这个请求，可是必须付出巨大代价的，倾家荡产都不为过。
还有一个关键点，安希亚原身为什么要请求巫女介入？除非是，她自己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结局极为惨痛？现在这个时空究竟是真正的1981年，还是被反复重演的1981年的镜像？或许现在自己见到的这些人，包括艾尔伯特在内，事实上早已死亡；原身所求的正是，通过巫女介入，来改变这段历史？
那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成功了，历史会改写，这些人就能活下来。安希亚觉得自己有点入戏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期盼自己的异能大杀四方。
无论如何，981年这个静水深流的年代，遍地都是深沉内敛的天才特工，她一个缺心眼了二百多年的人，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艾尔伯特带着安希亚回到明斯克，这是他跟舍甫琴科的第二次碰面。两方都没有提及上次咖啡馆的失约。
艾尔伯特微笑了一下，道：“我还是需要在交易之前看一下原始版的图纸。希望你配合。”
舍甫琴科耸耸肩膀，无所谓地道：“没问题，我可以带一个人进实验室，不过真的没意义，没有人能记住任何东西，因为全部是乱码。”
“我三个小时后来接你。”艾尔伯特对安希亚说道。
“三个小时？其实不需要的，很快就头晕眼花坚持不住了。”舍甫琴科不以为然地道。
“对于乱码图纸其实保密措施没有那么严格，因为没有必要，我们请了各界专家研究过它，但是都没有结果。不少人看过它之后就头痛欲裂，放弃研究了。”舍甫琴科解释道。
“所以听说你能破解，我很惊喜。”艾尔伯特不动声色地道。安希亚则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对面这个神情尴尬、局促不安的人。科学家行骗确实不在行啊！
“我也是运气好罢了。”舍甫琴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紧张，轻声说道。
“破解了多少？肯定不是全部吧？”
“大概三分之一。”
艾尔伯特点点头，也就是说他破解后的图纸尚未被验证过，因为不完整，现在没有人知道图纸的对错与否。
实验室是整整一个平层，舍甫琴科带着安希亚，沉默地穿过各种诡异的仪器、线路，找到了一个密闭的小房间，连一扇透气窗都没有。白色铁皮的长桌上放着一台在伊恩看来非常古董范儿的计算机，但肯定是1981年最先进的。难以想象，牵动着全欧洲视线的Z图纸的解密工作是在这样潦草的条件下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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