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月亮坠落一千次
本书作者: 拾一
本书简介: 傅斯乔再见阮静筠,高墙深闺,她是久困其中的金丝雀,被绣在了沉闷屏风上黯淡的织金云朵里。
他伸手将她拖离樊笼,以为这便是退婚前,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谁知,阮静筠才是潇洒撕了婚书的那个。
而他,却于月亮落了一千次后,仍在等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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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徽初遇阮静筠,院庭幽幽,她从墙那侧探出头来,问他可否将脚边的风筝递还。
羞意溅满眼底,…傅斯乔再见阮静筠,高墙深闺,她是久困其中的金丝雀,被绣在了沉闷屏风上黯淡的织金云朵里。他伸手将她拖离樊笼,以为这便是退婚前,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可谁知,阮静筠才是潇洒撕了婚书的那个。而他,却于月亮落了一千次后,仍在等她归。---梁孟徽初遇阮静筠,院庭幽幽,她从墙那侧探出头来,问他可否将脚边的风筝递还。羞意溅满眼底,凝成小而深的梨涡,他着魔一般轻易坠入其中,即便知晓她早就属于旁人。哪曾想,多年以后重逢,阮静筠故技重施,处心积虑抛饵,唯欲引他再次乖乖咬钩。偏他,除了想为她锁上玉枷,已然不耐烦陪她演下去。
第1章 壹
宝利咖啡馆月前刚刚搬迁到三马路,临街的几扇巨大的落地窗格外引人注目。
过往路人即便舍不得铜钿去啜上一杯苦涩难喝的西洋「咳嗽药水」,也总要被室内华丽而耀目的装饰吸引。
而今日,从各处飘来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晖穿透窗子扑进来时,店员九丽正立在柜台后享受短暂而难得的歇息。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她的视线又一次情不自禁的落在了窗边的那位小姐身上。
每每见到她瞄向时钟后眉间蹙起的一道小锋,九丽都要在心中悄声叹道:「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忍心让这样的美人从日暮空等到现在。」
入口处的迎宾铃再度响起,九丽面上的笑容几乎在瞬间便自动扬起到了最合适的角度,仿若设定好的机械一般。
而就在店员抬步迎上前之时,阮静筠亦抬眼朝着门边扫去。
……仍旧不是她在等的人。
「冯摇!
若是几个小时之前,哪个说她会在这人身上浪费一小时的光景,阮静筠定要嗤之以鼻。
谁曾想,胡话竟也能成真。
阮静筠与冯页醮渭面,是在从法归国的轮船上。
只是与她,还有其他几个归国的留学生从马赛启程后便开始了长达四十多天的朝夕相对不同,冯沂锹执在香港停泊后才出现的。
两人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他立刻便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船上的生活实在无聊的紧,许多人将拨风弄月当作一时的消遣。一个多月来,阮静筠已经被各种或热情、或含蓄,甚至轻浮的表白「骚扰」过许多次,即便严厉拒绝,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真正奇怪的是,自打冯冶砺冻龊酶械哪且豢唐穑她的周遭忽然清净到只剩下他一个男人。
此人到底是谁,背景如何,阮静筠本是不在意的,甚至她还觉得,哪怕只是从香港到上海的最后三天不被打扰也是极好的,只可惜冯揖非什么谦谦君子。
观其这几日的作为,若不是忌惮阮静筠手中的头等舱船票背后所透露出的钱与权意味,恐怕早已有让人胆寒之事发生在她身上。
阮静筠无意与这样品行败坏的纨绔相交,换而言之,他们本应是下了船后再也没有任何必要相见的关系。只是没料到就在巨轮靠岸之前,冯页盟盯着岸边失神之时,忽然抬手抢走了她簪在髻上的唯一一支发钗。
乌黑的长发猝不及防的散落肩头,愤怒瞬间盈满了阮静筠的双眼,她按住随风飘乱的鬓发,当即蹙眉斥道:
“还我!”
不料这一丝愠恼冲破了平日里温和雅致的冷淡样貌,反而让她长而深的双眸闪现了几缕生动非常的媚色。
冯倚闹幸谎鳎当即咂到了趣味,借着身长的优势,他一边将簪子高高举起,一边调笑道:
“今日下午五点半,宝利咖啡馆,见面后我必双倍还你。或者阮小姐现在倚靠过来,亲手夺走也行。放心,我定会好好搀扶着你。”
阮静筠不愿让他得意,当即收敛了怒色,恢复了一贯沉静的面貌。
与此同时,她的眼角扫见甲板上注意到这一幕的不在少数,只是偷偷围观的那些如今大多都已知道冯业母盖资撬,自然无一人为她发声。
转念又想,此人在下船前突然生此事端,必是想要找回方才他令这几日结交的「新朋友」今晚一同去他在巨籁达路的公馆小聚,却被她随口推却所丢失的面子,因而即便此刻与他理论再多,冯乙簿不会轻易松口,将发钗归还。
轮船已经靠岸,舷梯缓缓落下,等候在码头上那个方才惹她短暂失神的意料之外的熟人,正在挥舞着双臂引起她的注意,阮静筠实在不想在这时与任何人起争执,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左右不过是吃一杯咖啡的事情,即便无奈非常,她也决定先行忍下了这口气。
前来宝利咖啡馆赴约之前,阮静筠便料定,以冯业淖雠杀厥且得寸进尺,迫她一同前去巨籁达路参加小聚。
可那支发钗于她而言确实重要非常,她再不愿,也是不得不来。
谁曾想,被迫者已在心中盘算好了应对的全部说辞,甚至还白白等了一个钟头,却连胁迫者的影子都没见到。
实在荒唐得可以。
咖啡从端到桌上至今未减分毫,却已被心烦意乱的人来来回回搅到凉透。
眼睛又一次瞄向壁上的挂钟,阮静筠忽得松开手中的勺柄,在听到它与杯底刮蹭出的微小却刺耳的噪声后,心中的不耐烦终是压过一切。
「来不及了。」
最后的一丝犹豫被这四个字烧得干净,她当即起身,叫了辆黄包车,朝着巨籁达路而去。
晚霞早已隐去,夜幕完全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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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冯业墓馆已不过数百米,黄包车夫忽然急急顿住了脚,而后车把手猛然偏了方向,若非紧扣住车座边沿,阮静筠险些被甩下车去。
待她定下心神,才发现此番变故皆是因前方不知从哪里斜插出一辆汽车。
就在阮静筠抬眼看去之时,汽车仍没有停下来,而是大喇喇的越过路肩,在撞上围墙的一刻发出「嘭」的巨响。
亦是在这交错的刹那,她竟不知从哪里分出心神,借着路灯的光影,瞥见了驾驶座上的人。
陆绍仁。
从前在女校读书时,阮静筠因和他的胞妹陆乐怡十分交好,与他也自然而然的有过许多交集。这人热衷于一切社交场合,但凡有什么舞会、牌局之类的,必是少不了他的踪影。想来他此时出现在此地,定是在赴某人宴会的路上。
至于汽车为何突然冲向路边,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与陆绍仁身边那个倾身握着方向盘,脸上的怒容还未被惊吓完全冲散的小姐有关。巧合的是,方才路过戏院时,阮静筠恰巧瞥见了这位小姐的新电影即将上映的大幅画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阮静筠几乎在瞧清陆绍仁面孔的同时,便把自己朝着半开的车篷遮出的阴影中藏了藏。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绝不想在这会儿被他瞧见,然后拉去某个有众多熟识的舞会上,被人一刻不歇的盯住,非要跳到散场才能作罢。
就在阮静筠暗道「不好」之时,黄包车夫已经从眼前突发的一幕中清醒了过来,又被汽车漆面上那道长长的划痕惊得瞬间腿软。
他根本忘了自己才是遭受无妄之灾的那个,连黄包车上还坐着人也忘了干净,见汽车上并未有人立刻下来,匆忙之间拽起车把,几番腾挪之后,拉着车子速速逃离了事故现场。
“你受伤了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车夫吓得心脏几乎从口里跳出来。
“小、小……小姐,我……”
“你有哪里受伤吗?”
阮静筠又问了一遍。
车夫连忙摇头,不安如同一层紧实的膜,将他整个人裹住,想到方才那闪亮的车牌,别说发声辩解,他几乎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阮静筠从停下的黄包车上走下来,借着路灯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可见的外伤后,方才从手包中取出车费递了过去,又轻声道:
“你不用害怕,是那辆车先向我们撞过来的。若是真有巡捕房来问,我可以作证的。”
虽然以她对陆绍仁的记忆,此事决计不会有这样的后续。
车夫没有回答,也不接车费,只是下意识的将手心的汗在衣襟侧面擦了擦,磕磕巴巴的说:
“小姐,还……还没到你……你要去的地方。”
“已经不远了,我正好走一走。”
听阮静筠如此说,车夫犹豫再三才接过车费,刚一触手便又立刻推拒道:
“小姐,这也太……太多了。”
「怎么会多呢?!」
阮静筠心想。
「这份车资里是包含着可能会存在的那份医药费的。」
就在方才,她透过车篷的缝隙,堪堪瞥见闻听了事故消息的张少爷沿街阔步奔走时,便已然知晓了今夜陆大少要赴得到底是谁家的宴会。
若不是实在怕被陆绍仁和那个从前总是与他一唱一和的好兄弟张文褚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然后困在宴会上,此后几个小时,除了跳舞,什么也别想再做。她是一定会提前出声,叫停这个年轻车夫奔出那块是非地的念头,再为他争取应得的利益的。
这些话,阮静筠此刻无法说出口,只能神色认真的交待道:
“若是此后有哪里疼痛,无论大小,请务必记得去医院做检查。”
说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独自朝着冯业墓馆走去。
今日意料之外的变故层出不穷,被夺走的发钗,码头上等待迎接她的熟面孔,宝利咖啡馆的失约,以及方才的陆绍仁……
在逐渐蔓延周遭的寂静中,阮静筠眼角忽然不受控的跳了一下,随之,她的心底冒出了浓重的不安。
“希望后面事事顺利,一切皆能按着计划来。”
像是为了宽慰自己一般,她如此近乎无声的喃了句。
话刚出口,尾音便被迎面奔来一阵寒风冲了个七零八落。
第2章 贰
「实在太过安静了。」
这是阮静筠在敲开冯公馆大门前便察觉到的异常,也是她此后所有的不安和警惕的最初来源。
按照早前在船上时的说法,冯业热硕ㄊ且在此处打牌、跳舞的。算算时间,以这群人平日里吵闹的模样,即便她仍身处门外,此刻周遭也绝不该是这样浓稠到化不开的寂静。
背后莫名生出一阵的寒意,阮静筠下意识的拢了拢肩上的白色呢斗篷,左右观察了片刻,方才抬手扣在门扉之上。
前来为她应门的人自称是公馆的管家老周,可他打量人时一瞬间流露出的凌厉而探究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管家应有的。
更何况,阮静筠还敏锐的发现,在他暗色长袍的袖口边缘有两处不慎明显的深色滴痕。
再忆及刚刚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从房内溢出的那声仿若被死死压回口中的痛苦呜咽,阮静筠的鼻尖突得飘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
电光火石之间,她将原本已经涌至唇边的话吞了回去,故意将腰身扭出了几分妖娆的姿态,嗲着嗓音问:
“冯少可在?”
“小姐也是来参加今夜小聚的?”
老周不答却问,眯目咧唇好不容易挤出的笑意,却不甚被眼角带出的褶皱狠狠夹住,不仅没有冲淡面上凝聚的肃杀之气,反而被屋内偷跑出的白光衬出了几分可怖的僵硬。
「也」?
果然,以那几人在船上时对冯业幕虬徒幔或畏惧,加之她到得这样晚,绝不该是冯公馆今夜的第一个访客。
既如此,那为何敞开的门扉之内,还是半分乐音或者人声都没有?
是因为……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时间,还会有人来,所以无需再假装有宴会吗?
想及此,阮静筠眼波漾起,娇声嘟囔了一句:
“咦,你们这里也有聚会?”
而后,她故意佯装出要探身去瞧屋里的好奇模样,不出预料,老周立刻挪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仿若为了掩饰被阻拦的尴尬,阮静筠抬手想将鬓边的碎发朝耳后拨了拨,可触手才想起自己今日刚刚换了新发型。她收回手,状似十分识趣的向侧旁退了半步,继续道:
“冯少今日好似不太方便呐,那我只好先告辞了。”
尾音微微向上扬,柔媚而轻快的调子冲淡了陈述的语气,却又不完全是个问句,更像是一个尺度拿捏极其精准的欲拒还迎。
「是社交场中的交际花们在假意推却时惯用的小伎俩。」
老周如是想。
果然,话毕之后,门外的小姐丝毫不移步离开,反而依旧俏生生的站着,完全一副等待管家回禀了主人,再来领她进屋的样子。
对方是什么身份,老周眼底已有几分了然之意,看来即便他们动作再快,冯少爷今日抵沪的消息依旧传开了。
可习惯使然,他到底还是未能完全放松警惕,便又询问道:
“小姐不如留下姓名,我回头好禀告少爷您来过。”
显然还是拒绝她的意思。
听了此话,阮静筠虽面上还是笑着,却抱起了臂,盯着老周的目光中忽而添了几缕傲慢。
在短暂的对峙中,空气凝滞了几秒。
她似乎很快领会到了对方的软硬不吃,便又立刻恢复了刚刚媚而娇的模样,语调中却潜藏了一层薄薄的掩不住的意兴阑珊:
“你家少爷可不一定知晓我,”
她用下巴朝东侧指了指,继续道:
“刘公馆在办舞会,我们那位陆大少一贯爱热闹,听说冯少回来,遣我过来问问他可否赏光。”
为了行动不被干扰,老周此前已了解过刘公馆今夜的情况,而她口中「爱热闹」的陆大少,他很快便猜到了是谁,受邀名单也对得上。
至于特地差使容貌绝佳的女伴前来邀请半分挡不住美色的冯遥也的确是那个花花大少陆绍仁能做出的事。
“原来是陆少。”
老周放下心中的疑虑,声音登时软乎了些许,好言解释道:
“这可实在是不巧,我家少爷今日刚下船,便被老爷匆匆喊回了南京……”
“谁的?”
冯冶簧砗笸蝗淮来的问话惊到,掌中正把玩着的那支玉钗险些脱手,差一点便要直直从二层洋台坠下。
如此反应倒不是因为他胆小,只是这声音的主人实在太好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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