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瑶想到前世舅舅、舅母正值壮年却莫名崩逝,不愿放过任何疑点,她收敛心神,微笑着问:“若本郡主想在府中养上这春玉娅,可有需要注意的?”
花农见郡主对这春玉娅如此感兴趣,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介绍了春玉娅的养护方法。宁玉瑶仔细听着,没有丝毫不耐,最后花农见天色渐晚,慢慢收住声,诚惶诚恐地向宁玉瑶请罪:“请郡主责罚,老奴多言了。”
“无妨,本郡主从未见识过这些东西,偶尔听一次,甚是有趣。”宁玉瑶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起身准备回房。
花农见明安郡主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放松下来,突然他想到一事,连忙开口:“启禀郡主,奴才想到这春玉娅虽好,却有一大忌讳。”
宁玉瑶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什么忌讳?”
“南昭国中有一种草叫做归霞草,此草可入药,亦可食用,有活血化瘀之效。然而,这归霞草若是在有春玉娅花香的环境中食用,二者相合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
青黛和青筱闻言,脸色大变,赶紧劝道:“郡主,这花如此危险,不如别养了。”
宁玉瑶没接话,只是问花农:“既然春玉娅与归霞草同时出现会变成毒药,你怎么还敢在将军府上种植此花?”
花农连忙跪下道:“郡主请容奴才解释,归霞草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非南昭国特定之地不可得。而且,必须采摘新鲜的归霞草食用,与春玉娅花香相混合才会产生毒性。若只是偶尔误食,多喝水便可解毒。要想致命,非得长年累月地食用不可。”
侍女们放下心来,如此严苛的条件,莫怪李将军府敢将花送来。
“起来吧。”宁玉瑶缓步走出凉亭。
花农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抱起花盆继续跟在宁玉瑶的身后。
片刻后,宁玉瑶问:“若拿出归霞草制成的糕点,你可能分辨出来?”
花农连连点头:“可以,归霞草的味道特殊,奴才定能分辨。”
晚膳过后,宁玉瑶又拿出香囊中香味已经彻底消散的干花瓣,心中一阵烦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怀疑二公主,但春玉娅的特殊之处让她不得不在意,她蓦地想起之前几次二公主给舅舅舅母送糕点却被意外打扰时,二公主稍显不悦的表情。
会是错觉吗?
宁玉瑶抿唇,决定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告诉任何人,先进宫弄到二公主做的糕点,若是自己冤枉了她,以后再想法子悄悄弥补。
*
这些时日皇后觉得有些奇怪,瑶儿不知为何天天往宫里跑,自己心疼她来回折腾想留她小住,她却不愿意。真是孩子长大了,越来越猜不透了,想来宫里玩便来吧,皇上皇后也不拘着她。
宁玉瑶也有些苦恼,已经连续五天了,二公主一次都没来过,难道自己真的怀疑错了人?她暗暗决定,再耐心等待几天,若二公主真的不再送吃食来,便就此作罢。
“明安拜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宁玉瑶走进德清宫,请安后有些好奇地看着皇后身边容貌娴静、举止端庄的妇人,大皇子的生母淑妃。
皇后十六岁那年,便作为太子妃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承武帝,可惜太子妃三年无所出,迫于无奈,先太后将名门谢家的嫡女和丞相之女赐予太子为侧妃。
次年,谢氏诞下太子的长子,即如今的大皇子;再过一年,丞相之女诞下太子次子,是为二皇子。
承武帝登基后,两位太子侧妃分别被封为淑妃和良妃,这么多年,淑妃娘娘一直深居简出,良妃娘娘则因重疾缠身,一直闭门不出。
宁玉瑶极少遇见她们,突然在皇后这里看见淑妃,难免有些惊奇。
“瑶儿来了,快过来。”皇后招呼宁玉瑶招靠近,吩咐白珊将她面前的画册收起来。
宁玉瑶这才注意到皇后和淑妃面前摆放着几本画册,隐约能看见上面描绘的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画像。
淑妃笑着跟皇后告退:“今日看了许久,娘娘也辛苦了,臣妾改日再来。”
皇后点头应下。
待淑妃走后,皇后伸手点了点坐在她腿边的宁玉瑶的额头:“脖子伸这么长,看什么呢?”
宁玉瑶娇嗔道:“我才没有。”
皇后笑道:“好奇淑妃怎么出来了?大皇子明年开春将满十八,到时候要离宫建府,他的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之所以不给宁玉瑶看,是因为宁玉瑶还是未出阁的少女,掺和大皇子选皇子妃的事,说出去不好听。
宁玉瑶恍然,原来如此,儿子要成亲,当娘的肯定想亲自来看看,只是不知道哪家千金会嫁入皇家。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宁玉瑶脸上灵动的小表情,真是个单纯孩子。
皇后轻轻抚摸宁玉瑶的头发,问:“每日这般早起往宫里跑,不累么?”
宁玉瑶将头枕在皇后的膝头,环抱住她的小腿,笑颜如花:“瑶儿不累,每次来舅母这里,又好吃又好玩,走时还能带许多东西回去,辛苦一些也值得。”
皇后哭笑不得:“怎么一副来亲戚家打秋风的穷酸模样,阿姐短你吃穿用度了?”
宁玉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正欲开口辩解,门外小太监通报:“启禀皇后娘娘,二公主求见。”
宁玉瑶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宁玉瑶回头紧盯着门外,期待又忐忑地看着祁夕滢,以及她身后宫女手中的食盒。
祁夕滢向皇后请安后,从食盒中取出一盘色泽清新的点心,宁玉瑶嗅到了点心上飘来的淡淡青草香气,她努力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夸赞道:“殿下做的点心好漂亮。”
皇后与有荣焉,“不仅好看,味道也很是不错,瑶儿你也尝尝看。”
宁玉瑶抬头看向祁夕滢,带着一丝试探:“殿下,我有这个荣幸吗?”
皇后嗔怪地点了点宁玉瑶:“跟夕滢这么客套做什么,夕滢不是小气的孩子。”
祁夕滢笑着应是:“只是一碟子糕点罢了,玉瑶尽管吃。”
宁玉瑶高兴地拉着祁夕滢的手,轻轻晃了晃:“多谢二公主。”
祁夕滢强忍住心里的厌恶,没有将手抽出,她心中冷笑,吃吧,多吃点。
宁玉瑶没有错过祁夕滢眼底闪过的一丝恶意,她心中一沉,不再犹豫,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品尝着。随即趁二公主和皇后说话没注意到她的空档,悄悄将糕点藏进事先准备好的小荷包中。
第27章 确认
“郡主,这块糕点确实是用归霞草制成。”花农仔细品尝过糕点后,肯定地说。
此时,长公主府荷花池中的水榭内只有宁玉瑶和花农两人,就连青黛和青筱都被宁玉瑶打发得远远的,不许任何人靠近。
宁玉瑶听后,心中只觉果然如此。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可确定?”
花农再拿起桌上切成小块的糕点仔细尝了尝,笃定地说:“奴才敢以性命担保,这就是归霞草。”
他接着向宁玉瑶解释,虽然慈州并不产归霞草,但丹昌县与南昭交界处的互市上,每年归霞草生长的季节,都会有大量的南昭百姓带着新鲜的归霞草前来售卖。他们丹昌县的人从小久吃着这种草长大,更何况归霞草气味独特,他绝不可能认错。
宁玉瑶从怀中拿出今日新从皇后娘娘那讨来的香囊,扔给花农:“你再看看,这里边的是什么花。”
花农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闻到香味时,他心中已有猜测,但当他看清里面的干花瓣,心中依旧掀起惊涛骇浪,居然真的是春玉娅!春玉娅的香囊再加上归霞草糕点,弄出这两样东西的人想做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何物?”宁玉瑶再次问道。
老花农回过神来,跪在地上答道:“回郡主,这里面含有春玉娅的花瓣,观这色泽,炮制时间不过三日。”
宁玉瑶垂下眼眸不再多问,语气冷淡地说:“下去吧。”
老花农满头是汗地退出水榭。
宁玉瑶没有提醒花农,能活这么大年纪的奴才,无论是否有其他优点,嘴严、没有好奇心都是他们活命的本能。
宁玉瑶在水榭中凝视着春玉娅花瓣和归霞草糕,静静坐了许久。她想不明白祁夕滢从哪里学到的害人法子,更想不明白祁夕滢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嫡母。
宁玉瑶申时就已出宫回府,寻花农问完话便一直在亭中呆坐着。
直到夕阳西下,青黛忍不住要违令上前来询问时,宁玉瑶看向青黛:“请方太医过来。”
青黛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郡主您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快去吧。”宁玉瑶轻声说。
青黛听得宁玉瑶情绪不佳,不敢耽搁,赶忙叫侍卫去太医院请方太医。
自宁玉瑶出生起,便一直是方太医替她看诊,不论医术还是人品,方太医都是宁玉瑶最信得过的。而且以她的名义请方太医过来,也最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祁婧惠和宁渊正在书房商议林鸿轩那边的进展,听到侍女来报,明安郡主身体不适,已经请了太医。
祁婧惠懊恼自责:“近日被那些琐事绊住了手脚,许久都未去关心瑶儿,连她身体不适都不知道。”
宁渊握住妻子的手,劝慰道:“别着急,我这当爹的也有疏忽。我们先过去看看,瑶儿这些时日都在宫中陪娘娘,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祁婧惠反应过来,方才她也是关心则乱,宫中每隔几日便会有太医去给娘娘请平安脉,瑶儿若真身体有恙,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宁玉瑶依旧坐在水榭内没动,晚膳也只在水榭中随意吃了些。
天色渐暗,水榭四周挂满了灯笼,照得宁玉瑶身侧灯火通明。
“瑶儿,哪里不舒服?”祁婧惠和宁渊急匆匆地穿过廊桥走进水榭。
宁玉瑶一愣,立即站起身:“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傻孩子,”祁婧惠轻抚宁玉瑶苍白的小脸,心疼地说,“身体不适怎么不告诉娘亲,你房里的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宁玉瑶拉着父母坐下,靠在母亲肩上,“不关她们的事,爹娘,待方太医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祁婧惠搂着女儿不再言语,宁渊则看向桌上残留的糕点和花瓣,若有所思。
“殿下,国公爷,郡主,方太医到了。”
宁玉瑶立即坐直身子,下令:“请方太医过来,其余人等全部退出水榭,任何人不得靠近。”
祁婧惠和宁渊身边的侍女小厮待主子们点头后,齐齐退出水榭。
祁婧惠握住宁玉瑶的手,心知瑶儿恐怕又发现了不得的事了。
“方太医,”宁玉瑶不待方太医行礼,便直接问道:“你可知道春玉娅和归霞草?”
方太医正欲行礼的身体一顿,立马躬身回答:“回郡主,春玉娅花香凝神静气,归霞草活血化瘀,这二者分开都是对身体有益之物,但它们同时使用则会变成一味慢性毒药。”
宁玉瑶垂眸,着与花农所说相差无几。
祁婧惠疑惑:“这两样东西为何本宫没听说过?”
宁渊年轻时曾去过南边,解释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南昭盛产的,别的地方很难种植成活,所以雁京的人鲜少知道。”
方太医点头称是:“国公爷博闻强识,春玉娅此花在大宸尚有慈州可以生长,但归霞草确实只产于南昭。”
祁婧惠蹙眉:“既然雁京没有,瑶儿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宁玉瑶抿唇,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指着桌上的物品问道:“方太医,可否识得这是何物?”
方太医告罪一声,上前拿起糕点和花瓣仔细查看,他眉头紧锁,片刻后回道:“这花瓣便是春玉娅,而糕点的主料则是归霞草。”
方太医的话打碎了宁玉瑶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她轻声问道:“若中了这两物的毒,可有救治之法?”
方太医替贵人治病多年,心知明安郡主此番恐怕不是单纯地询问,他打起精神仔细解释。
这毒药起初并不凶猛,寻常人家若不小心误食,只需多喝水,两到三日便可排出毒素。但若是长期在春玉娅花香的环境中食用归霞草,此毒将会逐渐侵蚀内腑。
方太医所说与老花农大致相同,只是方太医从医者的角度回答得更为详尽。
方太医又补充道:“此毒初发之时并非不治之症,但问题在于,若不了解南昭国的这味毒方,极易将其误诊为普通心疾,从而延误治疗。待毒发时,中毒之人面色青黑,届时恐药石难医。”
宁玉瑶眼前闪过舅舅、舅母青黑的遗容,哑声问道:“不知方太医可有把握诊断出病人是否中了这春玉娅和归霞草的毒?”
方太医不敢托大,只敢称五成把握。
“多谢方太医为我解惑。”宁玉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方太医道谢。
方太医忙道不敢,见郡主无事便欲告退。
宁渊叫住他:“方太医……”
方太医会意:“郡主偶感风寒,老臣这就去替郡主开方子。”
什么春玉娅、归霞草,明安郡主可不知道这玩意。
宁渊笑着点头:“有劳方太医。”
待方太医离开水榭,祁婧惠轻声问眼眶发红的宁玉瑶:“瑶儿,你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东西?”
宁玉瑶微微张开双唇,正要说话,眼泪却先滚落下来,她哽咽道:“舅舅、舅母……他们身边有春玉娅,也吃过这归霞草……”
祁婧惠和宁渊一惊,祁婧惠连声问道:“陛下他们怎么会吃到归霞草?春玉娅又是从何而来?内务府的采买太监都是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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