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内,陈雾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脏狠狠抽痛一下,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抓住自己胸口前的衣服。
监考老师立马注意到她的情况,快步走来,低声询问“同学,你怎么了?”
在那一瞬间,陈雾几乎以为自己要呼吸不过来,或者心脏停止跳动。可是几秒钟后,陈雾恢复正常呼吸,那种抽痛消失不见。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对监考老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了。
重新将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试卷上,陈雾觉得考试难度并不如考前最后几天复习的试卷难度大,这样的想法大大的提高了陈雾的自信心,她努力的去写每一个题目。
直到最后铃声响起,陈雾还反复检查了两遍答题卡。
确定无误后,陈雾盖上笔帽,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
在等待收卷的过程中,陈雾收回手,看向窗外的落日,巨大的橘红色太阳悬挂在不远处的天边,好像触手可及的未来,陈雾再一次轻轻的扬起唇角。
收了卷子,陈雾拎起自己的透明文件袋坐上公交车打算回家。
高考结束,还是先找一份暑假工吧,虽然陈雾手中还有那十一万的存折,但她并不打算全部都依靠那笔钱。
她都想好了。
这笔钱等她未来找到工作,会还一半给陈江的。陈雾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恨陈江,恨他喝的烂醉,在整个平溪丢脸闹事,也恨他不顾及自己也失去母亲,一次又一次打自己。
但是现在高考结束了,陈雾打开车窗,恨不得向车窗外狠狠地大喊一声。
第54章 ch54
ch54
陈雾乘坐公交车回家,从桃源回平溪要一个半小时,路上陈雾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梦,梦里是上次在墓园的事。
陈江和她面对面站着,他抖着手指从怀里摸出那个带着体温的小塑料包交给陈雾。
周围风声特别大,陈雾看见陈江嘴动了动,但风太大盖住了他的声音,陈雾没听清他要说点什么。
而接过那只小塑料包,陈雾觉得自己心里不大好受,莫名的难过和夹杂一点她自以为的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和上次一样,她眼睁睁看着陈江走了,越走越远,直到背影看的不大清楚。
模模糊糊的,陈雾觉得陈江旁边还站了个人,像是钱爱香的身影,这个念头一起来,陈雾就控制不住抬脚就往钱爱香的方向追过去,同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妈!”
下一秒,陈雾从梦中惊醒,浑身的汗,原来梦里的大风声响的厉害是因为坐在她前头一个阿姨晕车开了车窗,下了车没关。
她被吹了一路,很快就感觉到额头有点烫,昏昏然的站起来一把拉上车窗,重新坐下。
公交车到站停靠,前方正是陈江开的麻将馆,陈雾往前看了一眼,发现麻将馆又关门了。
她没多想,仍旧坐着,一路到家门口的站台下车。
陈雾埋头往家走,一路上迎着相互认识的邻居的目光,陈雾觉得那样的视线让自己难以忍受。
如何忍受呢?她小时候钱爱香刚死没多久,楼下老太婆自以为是的跑到陈雾家里来,一边摸着陈雾的手夸张的擦眼泪说:“你妈死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每次她那样的关心都弄得陈雾很尴尬难堪,好似被赤身裸体被放置在人群之中。
又一边大张旗鼓给陈江介绍起新老婆,美名其约是方便陈江照顾陈雾。
可陈江后来酗酒成瘾,在小区院子里大发酒疯拎着棍子打陈雾的时候,老太婆就啪的一声把门关得死死的,好似完全听不见外面陈雾的哀嚎声。
陈雾只想立马回到卧室洗个澡吃药睡觉,她上楼的时候还想着施美筠今天会做什么饭?
才走进小区楼道,就看见一楼的老太婆破天荒的开了大门,似乎就在等待着什么,陈雾一走过去,她立马攥住陈雾的手误,大哭起来:“你这小丫头怎么办啊?先死了妈,又死了爹,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活?”
她哭的真情实感才让陈雾觉得很纳闷又恼火,一把甩开,张口骂道:“怎么不见你死掉了。”
说罢噔噔噔的上楼,楼道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陈雾跑到楼上,心跳跳的沉,她倒了杯冷水一口气灌下去。施美筠不在家,这很奇怪,以往这个时候施美筠都在家里看电视做晚饭。
陈雾放下水杯,去翻找感冒药,却听见主卧里手机铃声响不停,她本来吃药的动作一顿,手机铃声放着一手老土的情歌,是施美筠的电话。
本来不打算去管,但那手机铃声似乎没有人接电话就不罢休的响着,陈雾一口含着药,手里端着水杯,去开主卧的门。
开了主卧的门,里头焕然一新,墙上钱爱香的结婚照撤了下来,见状陈雾没忍住撇了撇嘴,一进去捞起床上施美筠的手机,看见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陈雾一边灌水,一边说:“喂,您好。”
药片在嘴里刚刚融化了一点,苦的要命,陈雾一口水灌下去只觉得苦涩扩散在整个口腔内。
“雾雾。”出乎意料的是对面是施美筠的声音,有点哑,明显哭着,陈雾放下水杯的动作一顿,表情也严肃了点,她说:“小美阿姨怎么了?”
“雾雾,带上你的身份证和家里户口本来医院一趟。”施美筠声音很疲倦,她轻轻叹了声气,说:“帮我带一身换洗衣服来,雾雾,尽早来。”
陈雾眉心一跳,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陈雾呆了好一会,片刻才去找户口本,将所有的东西放在一个袋子里,陈雾正要开门走,徐青鱼正好开门进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木木的。
陈雾和他对上视线。
徐青鱼:“我找了个车,就在楼下。”
“嗯。”陈雾经过他的身边。
医院在桃源市里,徐青鱼路上催了好几遍司机,陈雾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看那些熟悉的路边房子店铺。
徐青鱼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里一片冰凉。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总算抵达医院,陈雾直奔施美筠交代的地方去。
陈雾拿着户口本去找医生,眼看着医生给出具死亡证明,死亡原因上写上心肌梗塞四个字,她拿着这份死亡证明复印了几份,又打电话联系殡仪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请问您和陈先生是什么关系?”
陈雾说:“我是他女儿。”
工作人员默然片刻,道:“请节哀。”
陈雾还没来及去看陈江一眼,又赶着去医院缴费,最后得知施美筠打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做手术。
这回才回到病房里。
施美筠身为大龄产妇,听闻陈江心肌梗塞倒在麻将馆里的事情,坚持到把陈江送进医院医生确定死亡后,一口气上不来也倒下了,情绪起伏导致流产,只能由医生做手术清理。
走到病房前,陈雾忽然停下,对徐青鱼说:“也许这个孩子聪明,知道这个家不像其他家庭一样,所以也不愿意拖累自己妈妈了。”
徐青鱼没说话,陪她进了病房。
病房里施美筠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就这么死掉了,有一瞬间陈雾以为是看见钱爱香躺在床上,她走过去给施美筠拉了拉被子。
她一动,施美筠就慢慢睁开眼,很累的样子还尝试笑了下,说:“去看你爸爸了吗?”
陈雾摇摇头,说:“等会就去。”
施美筠叹了声气,手按在自己又平坦下的肚子上,她很艰难的抽气道:“我还以为碰见个好人,以后都好起来了呢。”
陈雾和徐青鱼站在病床前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施美筠说:“医生说是年纪大了,本身怀这个孩子就是侥幸,一吓到孩子就走了,和我没关系,但我想着可能我就是没有当妈的命。”
话音落,陈雾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没哭,镇定的好似一个外人,却肯定的盯着施美筠的眼睛:“以后我养你。”
闻言,施美筠笑了下,没把陈雾的话当回事。
陈雾也不再解释,只是安抚施美筠好好休息。晚上陈雾在病床边支了一张小床,伺候施美筠起夜或喝水,而徐青鱼在医院走廊打地铺。
半夜确定施美筠睡了,陈雾才轻手轻脚的起来,她刚走出病房,外面的徐青鱼抬头看她。
陈雾说:“我去抽烟。”
“我跟你一起。”徐青鱼说。
两人去了医院的吸烟区,陈雾点燃烟,她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皱眉对徐青鱼说:“我一点哭不出来。”
徐青鱼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从烟盒里也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凑近把烟抵着她点燃的烟头,轻吸了两口。
徐青鱼毫不避讳道:“我知道,我妈走的时候我也哭不出来,我爸来找我也是。”
他笑了下,在黑暗里,他的笑容有点莫名的意味,说:“因为他们也没为咱们哭过。”
陈雾一怔,她手指抖了下烟灰,叹了声气对徐青鱼说:“但是看小美阿姨那样,我挺难受的。”
她捂了下自己的肚子,说:“感觉这里跟着痛。”又往胸口捂了下,说:“也感觉这里痛。”
徐青鱼垂眸看着她。
陈雾说:“我以后会养她。”
徐青鱼说:“我明白。”
第二天陈雾去派出所办销户,女警在电脑上看了好一会,最后看着坐在对面年纪并不算大的陈雾说了句:“节哀。”
陈雾点点头,看起来挺冷漠,对女警说了句:“谢谢。”
她拎着所有的东西出来,她两手伸进口袋,摸到被剪了角的身份证,刺眼的阳光落在眼睛里,刺的生痛。
她确实哭不出来,心里像是塞满一大把棉花,所有的情绪都木木的,大脑支配着身体去做各种事情,但情感好像消失了。
陈雾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恨陈江的原因。
办理销户后,陈雾开始着手办理陈江的葬礼,联系了殡仪馆那边,只要办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就好,陈雾赶着去殡仪馆,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处理好陈江的遗体。
按平溪这边的传统,人死之后要有亲属擦身换衣,这份工作就交给陈雾和徐青鱼,等徐青鱼给陈江擦过身体后,陈雾去买了一声新衣服来给陈江换上。
闭着眼的陈江因为化了妆,看上去并不可怕,他安详的闭着眼睛,甚至像只是睡着了。陈雾给他穿外套,一边穿,没忍住笑了,说:“爸,你看看你老是打我,最后还是我给你守孝烧纸。”
周围人都傻了,特别是几个工作人员,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陈雾。
陈雾没当回事,她给扣上扣子,对陈江说:“你去找我妈吧,看我妈咋骂你,你就那么狠,打她唯一的女儿!”
陈雾一边说一边乐,可能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极为不孝,因为陈雾一抬头看见有个年纪不算大的工作人员瞪着自己,目光颇为不屑。
迎着他的目光,陈雾从自己带过来的袋子里又翻找一通,最后找到了。是张相片。
拍照的时间还是陈雾刚上小学的时候,一家三口站在小区楼下的枇杷树下,陈江抱着她,另一只手揽着钱爱香的肩膀。
陈雾把照片放在陈江旁边,俯身道:“爸,再见。”
葬礼要办到第二天,因为有陈江几个亲戚在外地要赶回来,于是就剩陈雾和徐青鱼最后守夜,陈雾买了不少冥币黄纸,足够烧一晚上,她跪在陈江黑白遗照前,面无表情的烧着,燃起的火苗照亮她一侧脸颊。
徐青鱼端来一碗面过来。
陈雾立马起身伸了个懒腰,接过面坐在一旁大口的吃着,徐青鱼代替她跪着烧纸。
吃到一半,哭泣声再也掩饰不住。
陈雾哭得委屈,那些丝丝缕缕的情绪好似复活,在一瞬间完全淹没了陈雾整个人,她甚至无法再去指着陈江责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对自己。
她那些恨和委屈难堪从此之后都随着这燃烧的火苗消失殆尽了。
徐青鱼没回头,垂着头一张张往火盆里放着黄纸。
直到天亮,施美筠做了早饭来带给他们两个,只看见陈雾和徐青鱼靠在一块不知何时睡着了,两个人像个没头没脑的流浪猫挤在一块取暖。
施美筠心酸的落了两颗泪,本来想开口和陈雾说自己要走了,见状只能再等一等开口。
上午,陈江的亲戚终于来了,徐荣华也伴随在这群人之中给陈江送了个花圈。这种东西只是看着好看,陈雾又恢复成没什么大触动的样子,那群亲戚只能徒增尴尬的说几句安慰话,但因为彼此太过生疏,渐渐地也说不出来。
一群人坐上大巴车前往火葬场,在上车的时候陈雾注意到徐荣华跟徐青鱼在车后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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