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别人都是高头大马,
而太子骑乘的马儿像是个未成年,愣是比别人矮了许多,让人忍不住想笑。
这应该也是下面懂事人的故意安排。二皇子的鞭伤未愈,若太子狩猎时再有闪失跌落马下,岂不是又要有人遭殃?
第36章
想着太子往年的不佳战绩,准备马匹的侍从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匹矮脚马。
只是骑着这样的马儿。便显不出贵胄威风,太子样子滑稽,别人想笑,又不敢笑。
淳德帝看不过眼,冷哼一声,径自问太子,干嘛不直接骑头驴打猎?
太子听出皇帝老子的话音不对,立刻翻身下马,让人再寻个正常的马来。
可太子看见牵来的高头大马,却有些害怕,迟迟不敢上马。
慕寒江一身白色绣金线的猎装,难得去了儒雅,添了抹英武立在马背上,引来不少陪同狩猎女眷的目光。
不过慕家郎君的目光却跳过熙攘说笑的人群,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看着凤栖原瑟缩马前的样子,慕寒江不禁有些失笑。
四年前,他就见过凤栖原跌落下马的狼狈。
原也该是如往常一般袖手旁观,可看着太子为难地咬着嘴唇,慕寒江鬼使神差地下马走过去,准备扶着太子上马一程。
他甚至在想,若是有空,不妨跟葛先生说说,让他找个军中旧识,好好教教太子骑射。
这个少年聪慧,只可惜身子骨太羸弱,能练练,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可他刚想往太子的身边走走,那羸弱少年的身边就站过来一人,长臂托举,将少年扶将上马。
慕寒江定睛一看,原来是大皇子凤渊。
看来大皇子与四皇子的兄弟情义在坠崖事件后修补了不少。
扶着太子上马后,凤渊还执握马缰绳,抬头跟马背上的少年细细嘱咐着什么。
如此围场秋意半浓,树丛掩映,纤柳少年端坐马上,显得贵气逼人。
不过少年似乎不爱听兄长啰嗦,觉得有些丢人,便幽幽瞪着马下高大英俊的兄长,带着几分与男子不相宜的娇嗔。
此情此景,俨然是可以入画的优美写意。
淳德帝看着兄弟和睦的情形,满意捻了捻胡须。
而凉棚之下,随王伴驾而来的商贵妃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靠在软垫上的二皇子。
“看看,跟那大皇子学学!你呀,可真是犯糊涂,居然不如个得癔症的会来事!那东宫眼看塌台,你何必在人前给太子下脸子!白惹了你父皇一顿脾气!”
凤栖庭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皮肉之苦,现在伤还没养好,被母妃戳了一下,立刻疼得倒吸冷气。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大皇兄。那日若不是他跟慕寒江一起将凤栖原救下,那凤栖原必定摔得粉身碎骨。
那他要遭的罚,岂不是比那十军鞭还甚!
想到这,二皇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再看向那凤栖原时,眼里的恨意更甚!
这个娘娘腔临死都能拉着他垫背!怎么就摔不死他!
而那大皇子…凤栖庭嘿嘿冷笑了一声,方才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也未持续太久。
父皇最近宠爱这疯子尤甚,往日赏赐给他的好东西,像不要钱似的全往玄青殿里送。
母妃说过,凤渊的阿母跟父皇才是结发夫妻。
若凤渊出生时血统没有存疑,又没得疯病,这凤家的太子之位,原该是凤渊的。
这个疯子自回宫以来,好像没有再犯病。
若他真好起来,岂不是个比窝囊废凤栖原还膈应人的存在?
想到这,二皇子一声冷笑:如今,那金卦传得宫内外到处都是,端看这位命硬的大皇子,又要给宫里贵人带来什么灾祸浩劫!
……
再说太子凤栖原跟他的大皇兄之间,并无外人臆想的那般敦睦和谐。
被凤渊搀扶上马后,小萤借着抚摸马的鬃毛的功夫,低头跟献殷勤的皇兄抱怨:“干嘛啊?我可不想骑马,不然一会还要演绎摔马桥段,多此一举!”
她的身份虽然被凤渊看破,可万一别人发现就不是好玩的了。
凤渊替小萤整理着马镫:“一会不必跟他们驰骋,你看到右侧的几个老臣了吗?往他们那边凑凑,对了,那个长得干瘦的便是腾阁老,力保太子出怡园,就是他之功劳。”
小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有了干瘦的老臣被人扶持,颤巍巍地往一匹马上爬。
没办法,这陪王伴驾的秋猎乃是殊荣,就算老臣已无力拉弓,也要舍老命去马背上颠簸几圈,走一走过场。
这些体力不支的臣子大都不会搏命,掉在队伍后面,一路聊天应景罢了。
小萤忍不住斜眼瞪着大皇子,小声阴阳道:“行啊,这才从天禄宫里出来几日,已经洞察时局了……葛先生可真偏心,跟我上课就是一壶老酒难得糊涂,跟你倒是倾囊相授,无所顾忌了!”
凤渊养好了伤后,在葛先生的再三请求下,陛下开口恩准凤渊跟着太子一起,与葛先生继续修习了。
葛先生以大皇子底子太薄没法跟上,怕耽误储君功课为借口,分了上下午不同时段分别给两人授课。
她的课上依旧是师徒二人下棋逗趣,消磨光阴。
可是到了大皇子那里时,却是隔三差五被帝师直接带回到家中去修习。
当然,葛先生这么做也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说孙师娘想念大皇子,要烧菜给大皇子吃。
这么堂而皇之地吃小灶,连淳德帝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甚至对葛先生偏爱凤渊乐见其成。
凤渊有疯症,这种天然的缺憾可不是智谋能弥补的。
就算凤渊跟葛先生再亲密,淳德帝都不会设防,还希望葛先生有本事将凤渊教得人情通达些。
在膝下无子的葛氏夫妻那里,只怕大皇子不再是皇子,而是故人叶氏的遗孤,乃自己教养的半个儿子,旁人难比。
小萤能理解帝师偏心,却不肯放过得了偏爱的同窗,逮了机会,嘲一下解闷。
凤渊任着小萤阴阳,将马鞭交到她的手,又顺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衫下摆,轻声嘱咐:“腾阁老的老家就在江浙云山,颇为熟悉当地人事,所以这次复查江浙钱款,好像是他领命带着门生前往,他颇好为人师,你可以跟他多聊聊乡土……”
小萤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凤渊的用意。
她顺势伸手,替大皇兄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将他的披风系带狠狠地勒一勒,脸上带笑咬牙窃语:“不是说好了你来帮我打点安排吗?怎的到头来,还得我自己费力啊?”
凤渊任着这假货四弟泄愤,抬头盯着她那双晶亮的眼,被勒住脖子也只闷哼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马屁股。
那马儿溜达前行,小萤也不得不松手去扶缰绳。
再回头时,那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小萤拿眼瞪着凤渊的背影,心里再次暗骂:真不是个好东西!
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身边传来声音:“大皇子说了什么,惹得太子殿下如此不开心?”
说话的自然是神出鬼没的暗卫头子了。
看来闫小萤和凤渊的那点小动作,也被这心思如发的慕公子看在眼里。
自从上次,她私探皇后被慕公子撞见之后,隔三差五,就总能看到慕公子在她身边晃荡。
小萤微微红了眼圈,一脸委屈地冲着慕公子抱怨:“孤今日这一身不够英武?大皇兄居然眼巴巴过来问孤,平日是站着撒尿还是蹲着……他什么意思,是不是骂孤是个女的?”
慕寒江被问得一滞,不由自主看向太子那张水嫩鲜活的脸儿。
不同于平日的狡黠灵动,此时的太子顶着泛红的眼圈,漾着几许水光,还真有些女郎般的纤弱……
若说实话,有人是会跳崖的!
慕寒江忍不住放低语调,宽慰一下最近心思脆弱
的储君,只说一会猎场狩猎,太子若能多捉猎物,必定能彰显男儿气概!
小萤的眼泪向来收放自如,见糊弄过去,便伸脖子嘱咐慕寒江:“慕大人,行个方便,一会猎到野兔一类的,分些给孤,孤若颗粒无收,脸上怪不好看的。”
清雅持重惯了的慕公子用一种不好形容的眼神瞪着闫小萤。
他可是执掌暗卫,替陛下监督百官徇私贪腐的铁面判官。
可这位储君却如此大大咧咧,拜托他在皇家猎场为之作弊?
小萤才不管,又补充一句:“你若不应,孤觉得丢脸,可能又要想不开,也不知附近山崖够不够高……”
这次慕寒江都懒得跟储君说话了,紧紧抿了抿嘴,便策马朝着太子远些的地方而去。
待鼓声响起,旗帜挥舞,在牛角声里,陛下率领一众多骑射儿郎,策马奔腾,一路呼啸前行。
只是众人都有分寸,全都减速跟在淳德帝的身后,不去抢占国君风头。
举凡打猎,跑在前头的才能发现更多的猎物,群臣自然得让陛下尽兴。
可偏偏有一匹马儿,仿佛不懂规矩,离弦之箭般越过陛下,冲去了前面的猎场。
那速度之快,看得陛下身后的群臣侍卫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闫小萤看得分明,出风头的那位正是大皇子凤渊。
也不知疯子今日准备唱哪一出戏,如此招摇!
不过小萤的猎物可不在前面的密林树丛中,她将目光调向那些慢悠悠的老臣,策动身下的马儿,便朝那些老臣而去……
腾阁老正跟一群老伙伴寒暄,结果在一片头发花白的老臣里,愣是挤进了个黑溜溜的脑袋。
腾阁老愣了一下,不禁问:“太子殿下,您是不是辨错方向了?猎场在西侧,我们几个可是要去东边的凉亭坐坐的。”
闫小萤眨巴了一下大眼,有些无辜道:“阁老,孤前些日子受了些伤,不禁颠簸的,可是又怕父皇责怪,便想着过来陪陪阁老,与诸位清谈,长了见识,就不算白来一遭。”
关于太子在军营边跳崖的事情,诸位老大人也有耳闻。
一听太子这么说,都不敢往那边聊了,连忙应承下来,邀太子一起去凉亭里坐坐。
原以为有少年太子夹杂其中,诸位大人聊起天来就放不开了,可没想到不一会的功夫,老的少的就聊成一片。
腾阁老对储君的记忆其实还停留在四年前,如今再接触清谈之下,发现少年太子为人清澈单纯,并非谣传得那么私德亏损,秽乱不堪!
阁老其人守旧,认为皇家传承不可乱了纲常。凤栖原被陛下严惩之后,腾阁老一直跟陛下据理力争,总算保下了皇室正统的血脉。
但是在阁老的心里,也觉得太子的内涵欠缺,虽然不至于成为无道昏君,但也需贤臣辅佐,方可成正道。
他原是想自荐成为太子授课的恩师,可惜陛下却选了葛大年那等鬼谋之人,据说那厮日日饮酒,也不知会将太子教成什么样子。
今日闲聊,阁老也不大抱着什么希望。
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虽然羸弱纤瘦,可才思敏捷却叫人大感意外。
无论老臣提起什么话题,甚至农田耕种,这少年居然都能接续上,而且见解独到,叫人略有些刮目相看。
腾阁老也是越聊越舒心,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执着保全大奉正统嫡子是对的。
凤栖原,真乃大奉贤德储君,对于百姓民生,敏怀慈心。并非那些高高在上,何不食肉糜的纨绔之辈!
好奇之下,阁老难免问询太子,为何身居宫宇,也能了解几多民生?
小萤再不好拿冷宫怡园的那些太监说嘴,便脸不红心不跳地祭出了葛先生。
“葛先生教了孤很多,他还说江浙安,而天下安。孤在少府当差的时候,也没少梳理江浙账本,奈何身不在那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想我父皇十七岁时,已经替皇祖父巡查封地,惩处贪官。哎,孤生不逢时,若是也能像父皇那般该有多好,如今竟是觉得自己见识到底浅薄了些,若不接触民生,如何能了解百姓疾苦?”
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
腾阁老觉得太子的感慨有些道理。
先皇是从郊野出来的,是以体察民情,而当今陛下更是辅佐先帝登基的得力帮衬,结交过三教九流,行走过江湖之上,处理政务更是通透。
可到了太子这一代,几位皇子都是养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不是唱曲,就是擎苍牵黄。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若承袭大统,岂不是要再重蹈前面几朝天子不贤的覆辙?
想到这,腾阁老有些急了,就在这时太子又幽幽感慨:“听闻阁老要带着门生同往江浙,真是心生向往,若孤能与阁老同去,虽然只是相陪在阁老左右,也定然能修习许多!”
腾阁老眼睛一亮:“太子所言甚有道理,太子若真想体察民生,这倒是个绝佳机会,不知殿下可愿随臣同往?”
小萤正等着这机会,却一路作难:“若能陪着腾阁老巡查民间,便是拜得名师啊,定能学得不少宫内学不到的国计民生……只是怕父皇不能答应……”
腾阁老却不在意地一挥手:“殿下不必顾虑这些,交给臣等来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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