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道瞪眼看着那鲜红纹路的面具,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怎……怎么可能?你……你怎么可能是小阎王……”
一个深宫里的草包太子,怎么会是搅动江浙鸡犬不宁的悍匪?
可还没等他说话,那位阎罗已经用短刃在他的脸上狠狠划了几刀。
“这是替被你下令屠村惨死的百姓还的债!你这等鱼肉乡民的狗官,不配活在世上!”
伴着商有道的惨叫,小萤刀刀毫不留情,而孟准他们也飞身跃起,朝着商有道的爪牙扑去。
这伙爪牙平日也参与过乔装盗匪的勾当,平日挥刀砍向平民自是威风,可面对孟准这样刀口舔血的武将,真是不够垫刀的,很快就将他们都结果了。
小萤用刀口磨着商有道的脖子:“怎么样,你现在看我像不像小阎王?”
商有道如今肠子都悔青了,若早知道这太子还有这等要命的身份,他方才蹲死在草丛里都不会出来!
惊恐之下,他颤音道:“太……太子您误会了,那些行风作乱的盗贼。可不是我的人,他们都是……都是从凤尾坡过来的,我不过是受了他们的蒙蔽……”
听到凤尾坡。小萤皱了皱眉,正要细问,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的马蹄声音,有人高喊:“慕少主,这边有人!”
糟糕,定是慕寒江追踪商有道,一路来到了此处。
小萤知道自己因为狗官耽搁太长时间,若是此时与慕寒江和他的暗卫对峙,便太吃亏了!
于是她懒得逗弄鼠辈,手起刀落,便结果了狗官的性命。
血光飞溅时,慕寒江已经纵马到不远处,正看见戴着面具的“小阎王”!
仿佛见了兔的猎犬,慕寒江眼中微微翻红,快马加鞭向小阎王追去。
小萤心知不妙,紧声吩咐义父他们快走,然后便飞身跃向一旁山麓,将慕寒江引开。
慕寒江虽然有马,但不熟悉地形。
小萤走的路,布满树杈灌木,并不适合骑马。
没多久,果然那慕寒江弃了马,一路追撵过来。
“小阎王,你给我站住!”
慕寒江追红了眼,干脆甩脱马匹,飞身朝着戴着面具的小阎王而去。
可惜他下马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着那前面的身影矫健,很快融入夜色,慕寒江等人却被困在悬崖峭壁的山麓,再难看到她的踪影……
只差一点,就能拿住这贼子,慕寒江自是扼腕地一挥手里的马鞭!
今日眼看着小阎王在他面前杀了朝廷名官,这叫慕寒江如何能忍?
他倒不是惋惜商有道的狗命,姓商的犯下的罪,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只是想着方才的情形,那小阎王戴着阴森面具拎着短刃,看着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挑衅!
他若不亲手将这贼子拿下,誓不为人!
再说闫小萤,仗着熟稔地形的优势,很快就甩开了那慕寒江的追踪。
她已经跟义父他们约定好了,分散之后在游马镇的盐铺汇合。
现在陈诺大军遍布,若是再汇聚进山,势必要再次被围剿。
孟家军拜这些贪官所赐,在朝廷那挂号的名头太盛。
所以小萤也希望义父能避开这番风头,不做出头鸟。只准备歇宿一晚,便乘着私货船只,去往外地。
到了盐铺子时,已经快要子时。
她跑了一夜,也是疲累极了,只待一会安顿好了阿爹他们,再吃上一碗热热的泡饭,就要安歇了。
小萤看了看挂在门口,暗示院内平安的透花灯笼,懒得敲门扰邻,只按照往常夜归的习惯,敏捷爬上一旁的高树,再从墙上跃入院中。
此时义父他们也该是到了,可院子里却静悄悄,屋内没有点灯,更无炉灶生火的迹象。
连那平日养着的那条叫栓财的狗儿也没个声响……
第51章
小萤常年游走在险象环生里,直觉便比常人灵敏。
这里不对劲!
小萤想到这,飞身便想重新上墙,可下一刻一颗石子弹出,正击在小萤后背的麻穴上。
这一口气没提上,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等回头看时,原本漆黑的院子突然亮起了两盏昏暗的灯笼,而在摇曳灯光中,本该在军营囚禁受罚的凤渊……幽灵般端坐在居中的屋子里。
那张如刀刻般深邃的脸被昏暗灯光映衬,透出比往日更加浓烈的阴沉。
千防万防,这厮居然阴魂不散出现在了这。
闫小萤顾不上诧异,飞快查看四周,凤渊带来的人真是不少,不但在院中,那院外的高树上也布有暗桩。
这些人跟龙鳞暗卫有些相类,都是头穴发鼓。她一路走来都无察觉,可见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看着人数不多,却以一当十,就算她带着
手下,也不是这些练家子的对手,更何况她孤身一人?
一番算计,这个变数却还是突兀出现!
只是凤渊如何走脱了军营囚笼,一路寻到这里来的?小萤一时也想不明白。
当那几名大汉欺身而上时,小萤突然一甩袖口,顿时飞出迷粉,而飞溅的粉末里还有银针,扎破皮肤立刻就倒。
那些大汉为了躲避银针,不得不错身,还有几位已经吸入了粉末,咳得不能睁眼。
眼看着少女如滑鱼入水般就要消失在夜色里,凤渊并不着急,只是开口:“将孟准他们都带上来!”
伴着话音,几个大汉便将五花大绑的孟准和闫山他们带了上来。
闫山被按在地上时,才看清方才突然闯入院中拿些他们的领头人。
看清那端坐椅子上领头的男子,闫山的心头微微一震。
没有办法,这个俊美得带了几分邪气的郎君长得太像年轻时的陛下。
曾在宫里给贵人们唱过戏的他,一下子就猜出这位应该是个皇子。
蹲在墙上的小萤回头看了看,无奈叹气。
若是平日还好,她跟凤渊有些小磕小碰,看在合作的份儿上,插科打诨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刚刚得罪了这疯子,下与不下,都不会给什么好果子。
既然两位父亲都在他手里,若要从死,她这个女儿也当陪在左右。
小萤坦然跳回了院子里,只笑着道:“大殿下好本事啊,陈将军的军营都困不住你。”
凤渊冷冷看着她,问道:“将我和军图卖了出去,却没能如愿脱身,你可还有后招,不妨试试?”
这郎君望向小萤的眼神不善,闫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双手缚后,挣扎扑过去挡在了女儿身前。
而一旁的孟准也高声道:“这位郎君,有什么冲着我来,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的!”
凤渊干笑了一声,眼眸似利刃划过,自言自语道:“孩子?”
郎君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笼住半个院落,冷漠的眼中似乎没有别人,直直冲着闫山身后的小萤道:“闫小萤,过来!”
这是凤渊第一次叫她的真名,只是那咬字里,分明带了些杀气。
小萤不习惯躲在人后的,所以安抚地拍了拍阿爹的手臂后,绕到了前面。
她亦如往常,笑嘻嘻道:“叫那么大声干嘛,别吵了街邻休息……”
说话间,小萤已经走到了凤渊的跟前,突然一抬手,指尖亮着三枚银针,同时一枚袖箭飞了出来。
她在宫里时,曾经用袖箭吓唬过凤渊,那时他差一点就被射中。要是他侥幸躲过,也无妨。因为她还有后手,指尖捏着的银针淬着麻药,只要扎到凤渊就能制住他,到时候以他相胁,或许还能为义父他们争取生机……
若是别人,或许会被这少女天真无邪的笑意迷惑。
可惜小萤这次的对手,乃是跟她在荒殿里过招无数次的阿渊。
女郎每次袭击,偷袭,眼神微转变化,都被凤渊熟记在心。
所以当她动手时,他亦动了。
那枚袖箭,再次在他耳边堪堪略过,而他躲箭时,亦出了招式,并非萧家迅猛摧风的拳法,而是小萤当初在荒殿时教授给阿渊的擒拿技艺。
只是同样的招式,似乎又被凤渊加以精良演化,延展开来,竟有瞬雷不及掩耳之势。
闫小萤终于知道,凤渊之前与慕寒江在林子里打的那一架是多么收敛了。
她当时推测自己能抵挡如今的凤渊三招,却还是托大了。
就在一招之下,她连银针都来不及弹出,就被那铁钳捏住了胳膊,再次被他卸得脱臼。
义父和闫山一看小萤被袭,挣扎要扑过来,可是他们本就被缚住,刚一动便刀剑架在了脖子上。
凤渊捏住小萤的另一个手腕,丝毫没有收力,将她往怀里一带,小萤便被拽入了怀中。
这女郎平日笑嘻嘻的,可骨子里却是不怕死的倔强,明明胳膊疼得厉害,却还在笑,只是贝齿咬着嘴唇,因为忍着疼,而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凤渊垂眸看了看,伸手从她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那张狰狞面具,然后迫着小萤抬头,将面具严丝合缝地放在了她的脸上……
“威震连江的小阎王是个孩子?孟将军,能说这样的话,是你不大懂事吧!”
闫山看着女儿被那高大冰冷的郎君挟住,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这位皇子居然知道了小萤的身份,那他想替女儿顶罪都不成!
小萤知道自己胜算绝无,被男人的铁臂按着动弹不得,只能用力甩开面具,忍着疼对凤渊道:“是我对不住你,莫要迁怒他们!”
凤渊笑了一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单手拎起,在替她将脱臼的胳膊推上去时,贴着她的耳轻声道:“三次机会已被你用尽,还敢偷袭!闫小萤,我对你的忍让,到此为止!”
就在这转眼的功夫,她的手腕被凤渊拎起,然后被按在了口鼻上。
那袖口处残的迷药甚多,就算小萤屏息也挺不得太久。
她亲自配的药,自然是好的,只能这么眼睁睁瞪着凤渊那透着邪气的脸,眼前一黑,便彻底晕死过去。
……
许是吸入太多的缘故,小萤还没睁开眼,就觉得头痛涨裂得要死。
同时鼻息间有股熟悉的冷香在萦绕飘荡。
她辨出是浸雪兰花的气息,费力睁开眼睛时,又看到有些熟悉的锦帐帷幔,便清楚自己应该是在听心园。
想到昏迷前剑拔弩张的情形,她扑棱一下子坐起,却发现自己披散着长发,换了一身柔软的绸缎亵衣,而迷药与银针也被尽数收缴走了。
只有手腕被凤渊毫不收力握出的那一圈青紫,显示昨夜对峙并非噩梦一场。
凤渊还算优待俘虏,竟然没有将她五花大绑投入水牢,而手腕的青紫处似乎也抹了一层透着药香的膏。
顾不得穿鞋,小萤抓了抓长发,忍着头疼,抓起床边的一件袍子披上,光脚快步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出,却看一个侍女捧着热粥吃食从门外迈进来。
“你醒了,公子让奴婢端些吃食给你。”听雪园的仆役都不叫凤渊大殿下,而是只叫公子。
平日一脸嬉笑的女郎满面严肃,紧声问侍女:“你可知,其他人被凤渊押到了哪里?”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奴婢昨夜给您换了衣衫之后,便服侍您休息在此,并未见其他人。”
小萤看侍女一脸迷茫,便知她不是局中人,也懒得多问,径自夺门而出。
可是门外却守着两个劲装男子,正是凤渊带来的高手,小萤自知毫无胜算,只得无奈退了回来。
那桌子上吃的倒也简单,只一碗透亮的清粥,搭配一碟盐渍菜叶。
小萤看了看问侍女:“这是牢饭吗?你家公子怎的这么抠门?怪会过日子的。”
侍女冲她施礼道:“公子说,女郎醒来应该十分上火,备些清淡的就好。您先吃,一会奴家来收碗。”
说完侍女便拿了托盘退了出去。
小萤从来不跟肚子作对,闻了闻粥,便就着小菜将这一碗吃干净。
果然人一吃饱,头脑就顺畅很多,她迅速复盘着昨夜的情形,突然笑出声来。
好个凤渊,果真是个垂钓的高手,埋线千里,让人防不胜防。
第一次来听心园时,说什么让她放松散心,分明就是存了下饵的心思!
那一张图可帮他钓了不少的大鱼!亏她是信了他的邪!什么信誓旦旦要入山剿匪,血肉相搏?
他这是以逸待劳,坐等着她从鼎山将人送到他的碗里来!
此番鼎山叛军在重重包围下脱逃,陈诺一定难辞其咎!
他手下的兵卒和商有道的地方军闹了乌龙,伤残不少,商有道虽死,但陈将军却吃不了兜着走,只怕消息传上去,弹劾陈诺的奏折也在路上了。
至于慕寒江进献假图,不辨真伪上呈,也是有罪。毕竟军图不是凤渊拿出来的,真假都跟凤渊无关!
只有那受了陈诺毒打的大殿下清清白白,好人一个!
他在如此混乱的战局里,一人便将孟准反贼一网打尽!
就是不知,凤渊这一箭四雕,借着她的手重创了陈诺和慕寒江他们之后,又要用孟家军的人头军功,换来怎样的锦绣前程?
至于她这个假太子,便是凤渊混淆皇家的污点,更是蒙骗陈诺上当的关键。
这枚棋子用到这步,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凤渊大约不会让她活着露面
了。
只是他还迟迟没有下手,浪费着一碗米粥供养她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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