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她,是畏惧被即将到来的骤雨就此打散的柔弱花枝。
黎晗影在三兄弟之中,称得上同施愿关系还不错,但也没有见过这样怯弱的她。
他试图将她推开的手悬在胳膊两旁迟迟未动,最后悄然叹出口气,反手抚上她的背脊。
“你不要害怕,愿愿,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改正你的性格,如果你真的被人欺负受了委屈,不用说我,哪怕是大哥和阿烈,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一次,黎晗影脱口而出的言语真情实意了许多、
他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衬衫布料晕开潮湿温热的触感,只以为长久不出声的施愿正在无声哭泣,“不瞒你说,我打心里也觉得大哥的做法过分了一些……不过,距离你搬进新家还有些日子,你就抓住机会在大哥面前好好表现,我会找个时机再去跟他谈谈的。”
“谢谢你,哥哥,谢谢你……”
施愿用了点力气,将黎晗影抱得更紧。
她聆听着这具年轻健壮的躯体之下暗含的蓬勃心跳声。
良久之后,重新仰起脸来,用指腹将满脸的泪水擦尽,绽放出一个湿漉漉的微笑,“有哥哥这些话在,我还担心什么?我们喝酒吧,把发生过的不开心全都忘记。”
第8章 睁开眼的青年
他开始相信她今天找自己来,真的只为喝酒谈心。
为了让施愿的心情尽快好起来,重拾对于黎家的信任,他边喝着鸡尾酒,边有意识地同施愿提起过去十年间的相处里发生的趣事,以及黎向衡和黎闻烈心里在意她的证明。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五岁那年得的一场重感冒?”
“那会儿父亲出国谈合作去了,家里常驻的家庭医生也有事请假回了老家,大哥被你高烧不退的昏迷模样吓到了,半夜三更抱着你开车十多公里赶到了医院急诊部。”
黎晗影的笑容和手中的三角杯一样温情透明,他说起这件事,半是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哥那么慌张,冲到医生面前拉着他的手不放,嘴里催促着快救救我妹妹。”
“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很多细节我早就忘记了。”
“原来向衡哥也对我这么好过吗?”
施愿抱着双膝蜷坐在黎晗影身畔,从黎晗影口中娓娓道来的言语,让她生出一种失真的感觉,拥有这副好大哥状态的黎向衡,简直就是平行世界里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是什么时候起,她和黎向衡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她也有些记不清。
似乎是因为上了高中以后,她沉迷于感情游戏,开始频繁地更换起男朋友。
“那十五岁的阿烈曾经一个人揍了三个同学的事,你有没有印象?”
“那三个同学还是阿烈的小跟班,他总是和他们玩在一起。”
黎晗影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把杯底残余的鸡尾酒一饮而尽,趁着施愿提起酒瓶为他添酒的间隔,又说起黎闻烈,“你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间和好朋友反目吗?”
施愿抿着嘴唇,说不出半个涉及黎闻烈打架原因的字眼。
开玩笑,她从进入黎家起就和黎闻烈不对盘,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他的情况?
黎晗影勾起天生含笑的唇角,把这个他们兄弟三人都清楚,唯独瞒了施愿一个人的秘密和盘托出:“那是因为,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的跟班们也暗恋起蝉联初高中两部校花的你,有一天还当着阿烈的面漏了嘴,说要是能有机会跟你亲个嘴该多好。”
亲嘴。
不只是血气方刚的男生们想这么做,施愿也曾受到过不少女同学的告白。
被欲/望催生的绮丽幻想在她看来仅仅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值得黎闻烈发怒的?
可面对施愿的不解,黎晗影用一种类似自言自语的口吻低声道:“阿烈虽然喜欢跟你吵架拌嘴,但最是护短,他从不允许别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你,更何况是这种出格的性幻想。”
……黎晗影口里提到的这两个人,真的是她所熟识的黎向衡和黎闻烈吗?
施愿的情绪深处,充斥着数不清的不可思议。
黎向衡怕她生病太严重回来黎见煦责怪,连夜带着她驱车去看医生还算说得过去。
但黎闻烈为了维护她而打架——
哪怕再青春冲动一点的年纪,她都觉得难以想象。
荒谬之下,施愿只好观察起黎晗影此刻的神态,好借此判断这些往事的真假。
而黎晗影说到尽兴时干脆仰起脖颈,又将三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的狭长的双眼之中迅速泛开潋滟连绵的碎影,这点细节被施愿捕捉到,她用手指戳了戳黎晗影的手臂,慢吞吞地试探道:“哥哥,少喝点酒……你是不是醉了?”
“啊……我没醉啊。”
“才喝了、喝了三四杯,我怎么会醉?”
男人的好胜心总是会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突然彰显。
黎晗影为了向施愿展示自己的意志有多么清醒,又在她的注视下把手里的三角杯换成更大的浮雕玻璃杯,接着精准无误地拿起台面上度数最烈的洋酒,往里咕咚咕咚倒了大半杯。
“Cheers!”
他对着施愿举起手。
施愿便也凑过去,同他碰杯。
然而她把边沿递到唇畔刚喝下一小口,那头喝得很急的黎晗影砰地将玻璃杯放在了吧台上,略带笨拙地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如月色般迷离朦胧的笑容。
然后,同样是砰地一声闷响。
他仿佛失去了支撑身躯的全部骨骼,软软地朝沙发上倒去。
施愿:“……”
她没预估到就这么一点酒,就能令得最优雅得体的黎晗影变作酩酊的醉鬼。
但一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的提防和顾虑却一点也得不到松懈。
“哥哥……”
“哥哥。”
她隔着衬衫布料,费劲推了推黎晗影的肩膀,面上伪装出来的表情更显慌张脆弱。
黎晗影毫无反应。
漆黑的睫毛如同休憩的鸦群停靠在他闭合相触的眼睑之上,平静并无一丝颤动。
等了大半分钟,施愿大着胆子,手也从他的肩膀来到了他的面孔。
她用恶作剧的方式捏住黎晗影的鼻尖,那样万一黎晗影是假装的,等到他睁开眼睛问责自己,施愿也可以笑嘻嘻地跟他说只是开个玩笑何必那么介意。
指尖的力道逐渐加重,她阻断了黎晗影赖以呼吸的通道,看着他感到难受地拧起眉峰,含糊地呢喃了一声,又张开嘴向包厢内汲取新鲜湿润的氧气。
“哥哥,别和我闹了。”
“你再不睁眼,我就把你的嘴巴也捂住。”
她俯下腰肢,在黎晗影耳边缓缓吹着气。
黎晗影的手臂胡乱挣动了两下,直至她将手掌盖住他的双唇,也找不到反抗的重心。
看来真的是醉了。
笨拙得像是四肢不协调的小狗一样。
倘若是清醒的黎晗影在伪装,恐怕怎么也装不到这种程度。
那么,刚才她听到的有关黎向衡和黎闻烈的两件事便也算不得数。
施愿微微转动着眼珠,进行最后的检查。
确定没有一丝可疑之后,她彻底撕下了委曲求全的面具。
“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屁话。”
她撑直纤细的手臂,悬在黎晗影身体的上方,愤怒地反驳道,“黎向衡是贱/人,黎闻烈也是贱/人!什么发高烧半夜送我去医院,什么第一次和自己的跟班打架都是为了我,这种施舍的小恩小惠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和感受到的。”
“黎叔叔一走,他们就奚落我、慢待我、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赶出黎家,这些都是我轻身经历到的,任凭你再怎么替他们遮掩,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他们!”
絮絮发泄了一大堆,施愿怨恨的心情才得到缓解。
无法让黎晗影得知真相,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她逐渐觉得有些无趣。
把注意力放回昏沉的青年身上,施愿视线露骨地逡巡着他的薄唇和下颌。
看着看着,萌发自欲念的微小火苗,忽然在流淌的血液之间流窜。
经历过男女之事后,她虽不滥/交,但也有正常的需求。黎晗影就这样如同献祭羔羊般地躺在沙发上,比平时居高临下,占据兄长身份的他更能引起她的觊觎。
抛开计划之外,施愿产生了些许兴趣,她用无比轻佻的手势拍拍黎晗影无暇的侧颊,压低声音:“我明白,只有晗影哥哥你对我还算不错,所以这件好事,也只能便宜你。”
“……不过,据说男人醉倒了就完全立不起来,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
在全凭自己主导的双人戏里,施愿松懈下来,舒展的笑意里多了点妩媚的颜色。
她结束言语,按下了沙发旁边的请勿打扰按钮,拉上落地窗的自动窗帘,又过去将包厢的大门锁上后,才将荷瓣似的娇美面孔凑到最近,不紧不慢吻上了黎晗影的薄唇。
只有单方面主动,而另一方没有任何回应,哪怕接吻,似乎也缺少了些情迷的意味。
施愿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审视和清明,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尽管有一点期待,却更像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因此,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黎晗影淡红色的唇面,并没有急着探索更深入的内里,空闲的手指也不曾闲着,慢慢向下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
比面孔还要白上一些的健壮躯体一点一点呈现在空气中。
线条饱满,肌肉分明。
黎晗影兄长的身份在此刻完成了全然的蜕变。
从此以后,施愿再如此称呼,绝不会忘了今夜的错乱和背离。
因为没有把他们当做过亲人,所以施愿黏腻地呼唤着哥哥也不会体会到羞耻,倘若眼下黎晗影醒着,她甚至很有兴致看一看他的眼中弥散开激烈的挣扎和禁/忌的罪恶感。
这样想着,施愿轻轻舔开了黎晗影的齿关。
酒液的醇香和柠檬的清爽,在充斥着利用和贪欲的亲吻中交融传递。
施愿作为主导,逐渐有些沉溺于这种精神愉悦压过外在愉悦的美好体验。
她也仿佛醉了,微阖着双目,继续向下抵住黎晗影皮带的金属搭配。
……
而施愿不知道的是,在她注意走神之际,那闭目昏醉的青年忽然睁开了眼来。
第9章 我想尽力补偿
唇舌的交缠,似乎能够消融这场亲密接触背后的冰冷实质,让更多缠绵温情渗透出来。
捕捉着黎晗影口腔中的酸甜酒味,施愿游刃有余地进行着前奏。她盘算着,夜还很长,作为主导者,自己应该更好地利用酒醉不醒的黎晗影,来使感官得到快乐。
只是很快,她在亲吻中分出的额外注意力,被青年不正常的热情回应所带回——察觉到那原本如同无定小舟般,被自己带着游移的舌尖开始反客为主,施愿立即警觉地睁开眼睛。
重获视觉的瞬间,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直勾勾的瞳孔因兴奋的醉态而涣散地放大,夜空般的漆黑占据了整片虹膜。
温润、优雅、和煦,这些令施愿习以为常的特质通通不再具备,冰冷的色彩配上随着灯球变换时明灭的几道暗光,让黎晗影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阴沉感。
施愿这个不像黎晗影的黎晗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想伸手将他近在咫尺的面孔推开。
但目前的情况又残酷地告知于她,是她主动亲吻了黎晗影,并且现在整个人还趴在他的身上,甚至于连手指都仍然放在黎晗影腰间的皮带上来不及撤开。
须臾的惊慌过后,施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在算计黎晗影之前,她也提早做出了万一对方没醉被抓包的假设。
大脑的运转抵达从未有过的最高速,施愿强忍着肌肤的颤抖本能,将几秒前才袭击过黎晗影面孔的手掌掩到背后,对他露出一个如梦初醒的、楚楚可怜的笑容。
她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说自己暗恋了黎晗影好多年,刚才酒精上头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希望黎晗影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并将一切当成没发生过。
“哥哥——”
她艰难酝酿完推脱的言辞,先唤了声黎晗影作为缓冲。
然而这一声娇媚的呼唤刚出口,只是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紧盯她的黎晗影倏忽有了反应。一只同视线一样冰凉的大手极力张开,在施愿没有反应过来前夕,径直捂住了她下半张脸。
“唔唔!!”
黎晗影不许施愿再继续说话,还恶劣地改变着指骨的力度,将她的下颌两侧的皮肉来回挤压,强迫她张开嘴唇,湿润的透明唾液沾染在了靠近虎口的皮肤。
施愿禁不住感到愣怔。
……黎晗影疯了吗?
要是他没醉,那现在是在对自己干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刚才捏住了他的鼻尖不让他呼吸,所以他想要报复回来吧?
被发现的心虚胆怯和猜不透黎晗影想法的不解交织之下,施愿的呼吸逐渐有些不太顺畅,她竭尽全力通过鼻腔汲取氧气,可不知黎晗影是否故意,时不时用手指压住那里。
即将窒息的痛苦让施愿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她收缩着脆弱的喉管,呜呜咽咽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又去推搡黎晗影结实的胸膛,试图让突兀变得专制的他将自己放开。
然而像是被施愿的反抗惹得不耐烦了,黎晗影忽然趁她不备将膝盖屈了起来。
猝不及防被顶了一下失去平衡的施愿,以倒栽葱的姿势重新趴回他的怀抱。
而这以后,她也彻底丧失了反抗和挣扎的机会。
……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施愿恨不得让它们从自己的脑子里删去。
站着,跪着。
坐着,躺着。
她搞不清楚黎晗影哪来那么多花样,也搞不清楚他究竟醉了还是没醉。
他有着源源不断的精力和无师自通的天赋,摆弄她好像在摆弄一个柔韧性惊人的玩具。
无论是叫黎晗影还是叫哥哥,是哭泣还是斥骂。
到施愿精疲力竭之前,他都没有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成为一时天堂一时地狱的象征,他很喜欢看着施愿,看着她哭到打嗝的面孔,看着说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水滴落脖颈,再被指腹微糙的指尖摁着筋脉抹去。
他是醉着的吧。
他是认不出自己的吧?
施愿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强调着这两句言语,可被黎晗影揉捏得狠了,她又会忍不住想象如果这是清醒的黎晗影做出的行为,那么真实的他该有多么可怕。
起初的施愿还有余力胡思乱想。
到后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黎晗影和她沙发上的时候,有谁的手肘不小心顶到了拉开自动窗帘的按钮,那浅蓝色的百叶窗自两边徐徐分开,施愿尖叫喊着不要捂住面孔的下一秒,被黎晗影托着两侧膝盖抱了起来,走向那扇她从今以后的人生再也忘不了的落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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