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静行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小皇子说的帮忙可不止是眼前的事,小皇子真正要她帮忙得到的,恐怕是太极殿那把龙椅!
要问她愿不愿意,那她自然是愿意的。
但现在还不是答应的时候。
锦上添花固然让人觉得好,但雪中送炭才能让人感激。
她虽然不满意小皇子借手中权力公报私仇,但他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那就说明线索还没有断,既然如此,那趁机报个仇也没什么大不了。
姜静行短暂地唾弃了一下自己有些不正的三观,终于想起今日来天牢的另一个目的。
朴律霖这倒霉蛋还在这里面关着呢,管家让她来问一问他的情况,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连他关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一想到姜绾她们可能还心急地等着消息,姜静行就有了告辞离开的打算。
于是她起身问道:“不知臣可否探望一下臣的侄子?”
“不能。”陆执徐拒绝道,“天牢的犯人可不是一般的犯人,无诏,任何人都不得见。”
闻言,姜静行不言不语,只是眼神幽幽地看向他。
你连我看望侄子都不答应,还想让我帮你争夺皇位?
陆执徐看出她眼神中的意思,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这世间的规矩都是因人而论,左转第九间,国公自便就是。”
姜静行少见的弯腰给人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说完她便拂袖出了刑室,等在外面的年鸣英见人出来,立即移步上前见礼。
姜静行对着他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就当着刑部左侍郎的面直接走进了天牢左甬道。
年鸣英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眉心不禁皱起,待彻底看不见后,他才转身走进刑室。
刑室里,陆执徐正在将桌上的口供收进衣袖里。
即便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也没有转身,反而看着刑架上的人吩咐道:“找个医术好的,别叫人轻易死了。”
“是,殿下。”年鸣英拱手应道,“不过……”
“有话直说。”
年鸣英皱眉说道:“下官只是担心,靖国公是众所周知的保皇党,殿下今日接近他的举动会不会太冒险?”
“不会,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陆执徐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有股直觉,觉得姜静行不仅不会告诉武德帝,反而还会替他在御前遮掩一二......
天牢里面。
当然不会将今日的事告诉武德帝的姜静行正在找人。
这边儿牢房关着的都是和舞女刺客有过接触的,里面有不少人让她觉得眼熟,而且这些人在见到她后是一个叫的比一个亲热。
姜静行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姜伯父,您是来救我的,您快让刑部放我出去吧!”
姜静行:你高看我了,你还是找你爹吧。
“姜叔父,我是海平侯的嫡子,我……”
姜静行:等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再说吧。
“姜世叔,小子是长兴侯次子霍鸣玉,家父霍辛,世叔可否帮小侄给家父带句话。”
姜静行:“……”
姜静行退回一步,抬头一看:好家伙!好一个风流少年啊,这是从哪儿被抓来的?连外衣都没有穿。
看着冻的脸色发青的少年郎,她同情地摇摇头,自己兄弟这俩儿子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姑父。”
听到熟悉的嗓音后,姜静行终于不再继续向里走了。
一间住着三个人的牢房里,朴律霖盘腿坐在正中央,剩下的两个人也是衣着不凡,只不过大概是打击太大,此时正一人一个角窝着自闭。
等他看到来人真是姜静行时,顿时就由内自外的生出一种尴尬情绪来。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也是进来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宴会,却偏偏和宫宴上的刺客牵扯到了一起。
对此,哪怕是机关算计的朴律霖也只能说,这实在是无妄之灾,纯属个人倒霉。
隔着牢房的栏杆,姜静行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倒霉的大侄子。
“不错,看起来刑部还算讲道理,没给你们上刑。”
朴律霖闻言干笑了一声,说道:“姑父不必担忧侄儿,想来不日就能回去了,还望姑父回府后好好宽慰妹妹们的心情。”
姜静行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关在天牢里还不忘担心自己妹妹们,不禁失笑出声。
她在这天牢里走了一遭后,跟她没关系的人求着她救命,跟她有关系的人反倒让她宽心。
“你说的没错,过几天你就能出去了,安心住着吧。”
这里面关的人不少,个个身份都不差,若她只把一个人捞出去就太显眼了,姜静行觉得还是让大侄子在天牢里住几天再说吧。
“不要多想,这几天吃的用的,府上会有人给你打理好,刑部那里也不会贸然给你上刑。”
姜静行话说的很清楚,对此朴律霖也只好无奈地点头。
接近安王的计划被一道圣旨打乱了也就算了,参加个诗会都能喜提天牢多日游,朴律霖无疑一向都是个自信的人,可最近接连的霉运,让他这个从不信佛的人,都有了出去后去佛寺烧烧香的打算!
见自己大侄子接受良好,面上也没有什么怨气,姜静行转身便沿路返回,一路上她脚步不停,只当自己听不到身后的声声呼唤。
待能走出阴暗的天牢后,温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姜静行都不禁呼出一口气。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自己这一天可真是够累的,午膳竟然又给错过去了!
第65章 霍辛:还是冻着吧
姜静行到家的时候, 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的晚霞,伴随着落日的余晖,街道上的商贩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往家走。
管家站在靖国公府大门口翘首期盼, 忽而, 长明街尽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待见到主家骑马的身影越来越近后,老人心里的忧虑顿时就消散的无影了。
腿脚灵活的老管家撩起衣袍走下台阶,上前接过姜静行递来的缰绳说道:“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姜静行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翻身下马, 任由管家身后的小厮将骏马牵走。
然后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吩咐道:“待会儿找个人去趟长兴侯府, 告诉长兴侯去的时候多带几件衣服。”
管家跟在姜静行身后, 紧随着她走过曲折弯曲的抄手游廊。
他虽然年老, 但也耳聪目明, 可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满头雾水, 不解其意地问道:“大人可是在路上遇到长兴侯了, 长兴侯莫不是要调任出京?”
“是天牢。”
想到一身白色单衣的霍家小儿子,姜静行还是想笑:“霍家小子也在天牢里,也不知道刑部是从哪把他抓来的, 衣裳都没穿。派个人给霍辛说一声,他府上若是去探监,别忘了给他儿子带身衣裳。”
明白怎么回事后,管家也是哑然失笑。
京都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相应的纨绔子弟自然也比其他地方要多, 但即便如此, 这长兴侯府的小公子也是个极有名人物。
姜静行脚步一顿, 突然想起来她能进去是因为小皇子开后门,但其他人进去就需要武德帝的口谕了。
见她停下, 管家疑惑道:“大人,怎么了?”
“没事。”
真是杞人忧天了,又不是我亲儿子,我跟着操什么心,话带到了就是。
姜静行瞬间便将探监一事抛在脑后,她走进后院,远远就见外厅门口立着一个蓝衣侍女,而侍女一见她便转身折回屋内。
姜静行脚步不停,一手背在身后,转身向外厅走去。
此时内院外厅里,姜绾正拉着朴玲的手安慰她。
蓝衣侍女小跑着进来回话:“小姐,国公回府了。”
“姑父在何处?”朴玲急忙叫起行礼的侍女,“哥哥可有一起回府?”
回话的蓝衣侍女小心地摇摇头。
心中希望落空,朴玲灵动的杏眼里又续上泪水,她低垂着脑袋,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沙哑了许多:“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现在也没个消息......”
朴律霖被带走的时候,朴玲就在一旁看着,当时就被吓坏了。
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小姑娘哪里见过兵差捉人的场面,更何况被带走的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见自己表姐哭的满脸泪水,旁边站着姜绾连忙用手帕给她擦泪。
姜璇也走过来将人抱在怀里安慰,柔声说道:“快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好姑娘,有你姑父在,你哥哥定能安然无恙的。”
事出突然,最重要的人却恰好出城去了,屋里三张美人面上皆是愁云惨淡。
可走到门口见到这一幕的姜静行却是哭笑不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朴律霖那小子明天就要上刑场了呢。
姜绾是第一个看到姜静行进来的,她停下给朴玲拭泪的动作,面露惊喜道:“父亲可算回来了。”
姜静行对着女儿点点头,抬步迈进外厅。
姜璇转身见她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大人可算是回来了,怎的去了这么久?”
“事情比较麻烦。”姜静行走到几人身边。
想到陆执徐手中那张写着口供的状纸,她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头。
听到这句话的朴玲忽地抬头看向姜静行,她咬着朱唇,眼底雾气朦胧,俏丽的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小声抽噎着叫道:“姑父......”
看小姑娘哭的这般伤心,连声音都是细弱的,姜静行明白对方是误会了,恐怕是以为她哥哥的事情麻烦。
她心中一软,竟也忘了如今自己是个成年男子的身份,伸手便揉了揉朴玲的头,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叫你哥哥过去问几句话罢了,过几天人就放出来了。”
朴玲感受着头顶的温度,耳畔温柔的嗓音将她心中的恐慌慢慢抚平,她双唇微启,呆呆看着眼前俊美的姑父:“真的吗?”
“放心吧。”姜静行收回放在朴玲头顶的手,解释了一番朴律霖被抓的前因后果和他如今在狱中的情形。
当然,有关刺客的机密内容被她模糊掉了。
解释完后,她还不忘安慰几人:“律霖没什么大碍,若你们不放心,那就从公中支些银两,让管家拿着靖国公府的腰牌去打点打点。除了不能出来,吃穿和他在府中也差不到哪去。”
闻言,姜璇只好叹口气应道:“那便只能如此了。”
待她话音落下,有些失神的朴玲顿时回过神来,她心头一个机灵,心中暧昧的绮念也被对哥哥的担忧压了下去。
她擦擦眼中泪水,上前给姜静行矮身行了一礼:“多谢姑父。”
小姑娘动作恭敬,脸上还有哭泣带来的点点绯红,格外惹人怜爱。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姜静行示意姜绾将人扶起来,“你们也跟着担惊受怕了半晌,眼下天色也黑了,都回院子里歇息吧。”
朴玲并不觉得累,还要再细问,却被姜静行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她看着朴玲脸上的泪痕,玩笑道:“都哭成小花猫了,还不快去洗洗。”
被打趣了一句的朴玲脸色更红,心中羞涩不已,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姜绾,见表妹也点头,只好害羞道:“玲儿失礼,姑父见谅。”
姜绾看出了父亲眉眼中隐藏的疲惫,便也打趣道:“父亲说的没错,表姐果真成了个小花猫。”
“快去洗洗吧。”姜静行催促道。
姜绾挽住朴玲,二人相伴着走出外厅。
可等人一走,姜静行就伸手拽住了身边姜璇的衣袖,本来风光霁月的俊脸也皱成一团:“快拿点吃的来吧,你家哥哥都快饿死了!”
看她搞怪的样子,姜璇心中那点微末的担忧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直接拿起手中罗帕打在姜静行胳膊上,嗔怪道:“看你这副样子,也就在孩子面前端着。”
见她笑的开心,姜静行也跟着笑,身上的疲惫也跟着减轻了几分。
......
靖国公府后院外厅位于正中,东苑和西苑则分属两侧,所以姜绾和朴玲一出来便分开各自走了。
朴玲带着两个侍女小步向秋霞院走去,却不想院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
等着人是朴律霖身边一位姓梁的管事。
梁管事见她回来,赶紧上前问好道:“小姐可算回来了,不知国公爷可否将少爷带回?”
朴玲知道眼前人是哥哥从家里带来的亲信,便摇头说道:“哥哥暂且还回不来,姑父说过几日就好,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吧。”
说完,她便带着侍女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梁管事弯腰让开路,胖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心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靖国公府的院子外人自然是不敢乱进的,梁管事无奈撇嘴,只得原路返回,然后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这什么叫过几日就回来,也没个准信,大少爷可是朴家唯一的男嗣啊!若是出了问题,老爷夫人怕是剥了我全家的皮啊!
想到朴夫人的手段,梁管事背后一阵发寒,心里也有了想法。
不行,可不能这么干等着,大少爷毕竟不是国公爷的亲侄儿,恐怕这些贵人上心不到哪里去,还是要给主家去封信的好。
心里打定主意后,他快步就往家里书房跑去,提笔便将今日的事写了下来,写完就让人送走。
望着身边小厮远去的身影,梁管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中稍感安慰。
虽说京都离清河郡相隔千里,但快马加鞭,三天也足矣。
第66章 陆执徐:心情不是很好
随着辰王领命彻查宫宴遇刺一案, 原本也算的上是风平浪静的上京城掀起了阵阵风血雨,每天在暗中都有人死的无声无息。
而与之不同的却是这三天的早朝,用姜静行的话来说, 那就是格外的热闹!
御史言官们屡败屡战, 每天雷打不动地弹劾三法司,姜静行也因此跟着看了三天的笑话。
每次弹劾都被刑部尚书拿证据摔在脸上反驳,大理寺卿还在旁边阴阳怪气,可不就是笑话吗。
三法司的人容光焕发, 御史台和被大理寺请去喝过茶的大臣却都沉着一张脸。
平民百姓们对早朝的热闹无知无觉, 不少高门显贵家里却是兵荒马乱。
要说其中最热闹的, 当属桃源里街的长兴侯府。
昼夜交接, 斗转星移, 很快便来到了大朝会这天。
长兴侯府最奢华的院子里。
眼见就要到早朝的时间, 长兴侯府的主人脚一跺心一横, 直接从自家老母亲屋里夺门而出。
可哪怕他都走到外院了, 霍老太太的哭喊声还是仿佛响在耳边般响亮。
“天杀的混账东西,我的孙儿啊,那天牢岂是人待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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