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今天一定要韩妃死!
陆执徐抬步就要向武德帝走去, 可他刚迈出一只脚, 就感觉自己腰间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发现姜静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见人看向自己, 姜静行较为狭长的凤眼眯了眯,然后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轻轻捻了捻手下的软肉。
她的意思很明显。
不要冲动,现在不是你说话的好时机。
腰间的刺痛让陆执徐抿紧嘴唇,他当然知道武德帝在怀疑他,可韩妃隐藏的太深,以后再想抓到她的把柄还不知道要多久,如今他只能赌一把。
见人不听劝,甚至还想继续向前走,姜静行忍不住啧了一声。
然后仗着周围没人注意他们两个,直接攥住了手下绣着金纹的革丝腰带。
腰带的主人挣扎了一下,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纹丝不动。
看着刷的一下就转过头来的小皇子,姜静行无辜地眨眨眼。
太医院的御医很快就被羽林卫带进来。
姜静行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安王母子身上,好笑地发现这位太医也是个老熟人了。
竟然不是别人,还是上次诊定燕王断子绝孙的李太医。
李太医也是宫廷老观众了,进来后目不斜视,哪怕被安王抓了个跟头也不生气,给众人匆匆行完礼便上手搭脉。
安王见李太医不言不语,只好催促问道:“我母妃如何?”
李太医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微变,急忙对着身后的小太监道:“快拿安生丸来。”
闻言姜静行眉头一挑,手中抓住的腰带也松了。
别的药她可能不清楚,但这安生丸她可是一清二楚,安生安生,非死不用,这可是吊命的猛药!
这回她终于仔细看了看韩妃,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对方额头的血竟然已经在地上流有一小滩了。
嘶——不说别的,单看这出血量,韩妃这一撞用足了力气啊。
姜静行看着韩妃的目光掺上了一丝敬佩。
狠人啊!
能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的人,这不是狠人是什么?
李太医也不迟疑,立即将药从瓷瓶里倒出,掰开韩妃的嘴直接就塞了进去,然后他转身对着武德帝说道:“娘娘性命垂危,微臣急需给娘娘施针止血。”
安王不敢乱动,只得满脸哀求地看向武德帝。
武德帝看着地上生死难料的韩妃,心中的怒火也消减了大半。
“将人移去偏殿。”
安王狠狠松了一口气,抱起韩妃就向偏殿跑去,李太医则亦步亦趋地跟二人在身后,带着小太监也向偏殿跑去。
武德帝没有跟去偏殿,而是坐回到龙椅上,他手中依旧把玩着那串黑檀佛珠。
随着几位重要人物的离开,明光殿很快便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接连看了好几场热闹的姜静行瞅了陆执徐一眼,然后默默接稳了系统塞过来的鸡汤语录。
虽然陆执徐表情很正常,脸上既没有气愤也没有失落,但她就是知道小皇子现在很伤心。
这时武德帝也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陆执徐。
他看着引出今日风波的人,略带警告地说道:“今日早朝众臣弹劾你擅权弄政,朕没有罚你,是看在你办事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如今人犯已死,韩妃生死难料,此后朕不愿再看到宫里宫外再生是非,你好自为之。”
陆执徐恭敬垂眸:“臣谨遵圣意。”
“出去吧。”
“是。”陆执徐转身就走。
待人都走后,武德帝再次看向姜静行:“今日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姜静行嘴角挂着无奈的笑:“之前臣说走,陛下不让,让臣留下,如今到怪臣看笑话,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如何看今日的事?”
姜静行沉吟片刻,尽量客观地说道:“虽然韩妃娘娘说刘公公是太后娘娘的人,但此人是刺客同党无疑,况且,咳咳……”
况且这刘公公还是个真男人。
武德帝知道她想说什么,脸色黑了一瞬。
言多必失,姜静行没有再说话,只是等着武德帝自己决定,她想到已经走出去一会儿的陆执徐,心里有些不耐烦再应付眼前人。
“安王在礼部的差事做的不错,朕也不好直接赐死韩妃。”
姜静行不置可否,只是说道:“臣不敢妄言陛下家事。”
武德帝见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有些无奈道:“罢了,等韩妃醒来再说吧。”
姜静行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陛下已然有了决断,臣不必多言,容臣先行告退。”
武德帝点点头。
“臣告退。”
姜静行按着往常的速度向外走去,等走出明光殿后,她立即加快速度。
正午的皇宫很安静,这次也没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拦她的路。
可等她走出大殿的范围后,陆执徐已经走到了宫道的尽头,再走几步便是东门,而辰王府的车架已经等在了门外。
姜静行驻足,她看着远处小皇子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今天的事,小皇子可谓是半输半赢。
想得到的得到了,可想杀的人却没杀掉。
韩妃如果死了也就罢了,若侥幸活了下来,最大可能便是被打入冷宫,可还活着就是还活着,况且她还有一个儿子在,恐怕冷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差。
而且如果将来是端王或安王自己登基,那韩妃大概率还会被放出来。
既然已经追不上了,姜静行也不急了,她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干脆慢慢悠悠地向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抬头看向皇宫四角的天空,然后被阳光晃得眯眼。
明明是很温暖的东西,却让人心底发凉。
走到东门,姜静行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向长明街驶去。
......
靖国公府。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管家接过缰绳,说出一句让姜静行颇觉耳熟的话来。
她坐在马上,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幽怨地问道:“难不成家里又出事了。”
管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觉哭笑不得:“呸呸呸,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长兴侯来了府上,都等了大人一个时辰多了。”
“霍辛?”姜静行翻身下马,“他来干什么,人在哪呢?”
管家将缰绳递给马夫,说道:“在前院外厅,大人不在,大小姐就出来招呼了。”
姜静行知道管家口中的大小姐不是姜绾,而是姜璇。
为了区分两个人的身份,如今靖国公府的下人都是称呼姜绾为小姐,而姜璇则被称呼为大小姐,毕竟现在她只有一个女儿,这样称呼也不怕乱了身份。
姜静行走进外厅,就见里面两人对视而坐,正又说有笑地聊着天。
见她进来,姜璇率先起身迎上来:“哥哥回来了。”
姜静行对着她颔首点头,视线则透过她看向霍辛,霍辛对人抬了抬手中茶水。
姜璇极有眼色,见二人有话要说,便对着二人行礼告退。
等姜璇走后,姜静行径直坐到主座上,她先端起桌上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说道:“怎么今日来了?”
“啊?哦哦。”霍辛收回放在姜璇背影上的视线,他换了个离姜静行更近的位置坐下,脸上露出些不满之色后说道:“兄弟,看你这话说的,我今个怎么就不能来了!”
姜静行放下手中茶杯,嗤笑道:“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说说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和霍辛认识这么多年,她早就摸清了这人的性情,那真是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从来不和哪一家过于亲近,俗称从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别看现在两个人交情不错,可实际上长兴侯府的人,总共也就来过三次靖国公府,每次还都是不小的事。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霍辛又给她挖了个大坑。
迎着姜静行似笑非笑的目光,霍辛以拳掩唇,先清了清嗓子。
他斟酌着姜静行的脸色,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是有一桩事。”
“本来这事吧,是可以直接找人来你府上的,但是吧,我琢磨着,怕你不同意,我还是先要和你商量商量才好。”
主要是怕直接让媒婆来,你打死我儿子。
第70章 姜静行:滚!
霍辛有点担心自己儿子的两条腿, 所以决定还是先试探试探的好,毕竟按辈分说的话,自己儿子还得叫人一声姑姑, 这求婚求到邻家姑姑身上, 总让他觉得自己儿子早就心怀不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答应下来了,这就是桩喜事。”
“那你先说说,是个什么喜事?”姜静行坐直腰身, 势要听听对方能说个什么事来。
霍辛没有说话, 而是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镶金的木盒子来, 打开推到姜静行跟前。
他的想法很简单, 常言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结亲结亲, 结的自然是两家婚事, 所以这婚事还是得两家人商量着来。
而常言又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未语先送礼,这样才能好商量!
“你看看这宝贝。”霍辛指着里面的东西,笑的颇为得意,“这可是上好的暖玉,听说是前朝皇帝老儿做龙玺剩下来的, 戴久了还能长寿。”
“这就是你说的喜事?”姜静行故作惊讶道, “这么好的东西给我。”
霍辛手拍在盒子上, 肯定道:“专门给你的。”
姜静行朝里头看了一眼,的确是个稀罕的物件儿, 手掌大的白玉没有一点瑕疵,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都不为过。
不过这也更让她确定了霍辛今日的来意,必定是有事相求,而且还不会是小事。
她把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可想来想去,最后也没发现哪件事和长兴侯府有关。
硬要说有关的事的话,那就只有天牢里那群倒霉蛋了,里面有个霍家的小儿子。
可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早朝霍辛也是去了的,应该明白过几天人就能放出来。
难不成这霍家小子真和刺客扯上了关系?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收了不该收的东西?
姜静行皱眉,斟字斟句道:“小儿子?”
霍辛赶紧摇头,笑眯眯地说道:“是我大儿子。”
听到是霍鉴琦的事,姜静行松了一口气,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是给我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拿走,拿走。”
闻言霍辛笑的十分亲热,说着,还亲自将乘着宝玉的盒子合好,放到姜静行手边。
现在这礼送出去了,也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了。
他略作迟疑后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咱家大闺女和我大儿子结亲的事不,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燕王那小子,现在婚退了,我这侄女的婚事你可有打算?”
说着他瞅了瞅姜静行的脸色,发现人竟然意外的平静。
霍辛心中惊讶,要知道以往他每次提起这件事,可少不得要受几个白眼。
“你是想替你大儿子说亲。”姜静行眉峰一挑,一语点破霍辛的打算。
听她主动提起亲事来,霍辛忙不迭地点头:“没错,没错,我还是那句话,绝对将人当成亲闺女疼,只不过......”
姜静行挥手打断他:“亲事免谈。”
霍辛急了:“怎么就免谈了,我这儿子可是真心一片,在家里那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就眼巴巴瞅着我来你府上提亲呢。”
我当然知道你儿子是真心一片,对女主而言,恐怕除了男主,这世上就没有比痴心男配更痴情的人了。
所以姜静行话头一转,给人又留了一线生机:“可以让二人先接触接触,如果有些情意,你我再说两家的婚事也不迟。”
毕竟现在男主他不争气啊,好好的女主他不要,非盯着女主她爹看。
姜静行觉得既然男主已经不可能了,不如给众多优秀男配一个接触女主的机会,只有广撒网,才能挑出最肥最美的鱼来!
至于接触之后姜绾想不想嫁人,想嫁的会是哪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人有松口的意思,霍辛喜上眉梢,连声道好,不过......他想起刚刚被姜静行打断的话,觉得还是补上的好。
但霍辛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自信满满地说道:“不过......”
姜静行打开盒子,手指把玩着里面的暖玉,脑子里已经在琢磨拿这块玉给家里几个姑娘做什么首饰了。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今日说的不是咱闺女。”
姜静行手下动作一停,猛地抬起头来,她眯起眼,语气森森地说道:“那是谁?”
霍辛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再忠厚不过的笑容来。
“是咱妹子,姜璇。”
姜静行将暖玉丢回盒子里,沉默不语。
见人不说话,霍辛小心地将暖玉拿起递到她手中,轻声唤道:“好兄弟?”
半刻钟后。
靖国公府大门口。
“滚!”
一声怒吼从靖国公府里传出,响彻半条长明街,引来不少行人侧目,同时从里面出来的还有火急火燎的霍辛。
靖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还站着几个小厮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长兴侯府的管家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家侯爷被靖国公踹了出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屁股,一脚被人踹到了台阶下面。
霍辛踉跄了几步后站稳,然后一边拍着屁股上的脚印,一边扭头高声叫屈:“兄弟,咱们刚才可是说好的,你可不能赖账啊!”
“我跟你说个屁!”
姜静行带着管家怒气冲冲地走出来,难得的爆了个粗口。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霍辛,怒骂道:“你够可以的啊,霍辛,你当我姜家的姑娘是什么,能让你在这挑三拣四!”
说着拿过管家手里的木盒,手一抬,巴掌大的木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十分精确地瞄准了霍辛那张大脸。
想到台阶上的人百步穿杨的箭术,霍辛顿时瞪大眼,急忙喝止道:“别别别,这东西可贵的要死!”
说着他连忙后退两步,眼疾手快地将半空中的木盒捞进自个儿怀里。
见没砸到人,姜静行冷脸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然后冷哼一声,直接吩咐身后门房:“关门!”
说完转身便拂袖而去。
霍辛看人转头就走,顿时急了,三两步便冲上了台阶,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喊着:“兄弟,兄弟,咱有话好好说,这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儿啊!”
可门后的管家不敢违背姜静行的命令,只得对着门外的霍辛拱拱手道:“侯爷,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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