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律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侄儿谨记。”
他目光追随着姜静行的身影,看人走回到书桌后面坐下。
姜静行将肩头的发丝挑到身后,继续说道:“以后做事小心点,有些事少掺和,这次你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瞬,最后还是提点了一句,“有时候选对人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让朴律霖眉眼闪动了一下,他心中有些明悟。
但姜静行没有给他深想的机会,窗外转小的雨势再次变大,她看着他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衣摆,问道:“下着雨还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朴律霖也想起来今日来的目的,解释道:“是家中来信,有一封是父亲写给姑父的,交代侄儿转交。”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姜静行身前。
姜静行打开信封,展开后快速浏览过上面的内容,她这位大舅子别的不行,拉关系确是把好手,每个月都有给她写的信。
草草看过前面半页纸的寒暄,姜静行的眉头突然蹙了一下,浏览的速度也放慢下来。
姜静行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月中将至”四个字上。
她将信纸放到桌子上,叹口气后说道:“你娘要来上京了,你知道吗?”
初次听到这件事的朴律霖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来,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侄儿不知,父亲信上可有说母亲为何事而来?”
姜静行歪头支在椅子自带的扶手上,也懒得解释,便又将信放回桌上,示意他自己看。
信上别的没说,只说了一件事,那便是朴家主思念早逝的妹妹,但他身体实在不好,所以便让发妻代替自己前来参加妹妹的大祭。
而她之所以叹气,也是因为月娘的大祭。
月娘是九月走的,身为靖国公府早逝的主母,府上自然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可斯人已逝,这些祭祀也只是做给生人看的罢了。
至于朴夫人要来上京,姜静行其实是没什么感触的,毕竟她和这位嫂子不熟,也就曾经去看望姜绾的时候见过一面。
犹记得是一位长相白净,颇有江南水乡气质的妇人,至于脾气秉性如何,她是一概不知。
姜静行想着上面写的,说月中就来,现在这都六月初了,那岂不是过几天就到了。
等朴律霖看完信,她便嘱咐说道:“一会儿你去找你璇姑姑,把事情告诉她,让她看着安排个院子出来,离你们兄妹二人住的地方也近些。”
朴律霖点点头,“侄儿听从姑父安排,若姑父没有其他吩咐,侄儿先去告诉妹妹一声。”
“去吧。”
姜静行仰头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她听着门关上的响动,再次放空自己的思绪,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窗外雨声不绝于耳,让人昏昏欲睡。
然后过了一刻钟,门外又响起同样的问题。
“爹爹在吗?”
姜静行刷的一下睁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侍女再次推门请人进去,姜绾放下手中提着的裙角,施施然走进屋里。
“今日的雨太大了?”小姑娘有些抱怨得说道,“裙子都湿了。”
听着女儿的抱怨,姜静行哭笑不得地说道:“既然雨这样大,怎么还到处乱走呢。”
姜绾一边整理有些散乱的鬓发,一边笑着说道:“自然是父亲公务繁忙,只有今日沐休在府,而女儿也只有今日有事要说与父亲听。”
姜静行夸张地点点头,“那说来听听,是何事值得姜小姐冒雨前来。”
姜绾笑的眉眼弯弯,将手中的请帖放到桌上。
“这是谁家的?”姜静行打开一眼,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魏国公府,胡绮楠。”
姜绾解释道:“是魏国公府五小姐,女儿与她在宫宴上一见如故,二人互相引为知己,十分要好。”
“听说过。”姜静行放下请柬,眼神有点复杂。
闺女,不瞒你说,要不是你爹我拒绝的及时,你的小姐妹差点就成了你的后母。
只可惜姜绾体会不到自己父亲的一言难尽,还在软声解释请柬的事。
“过几日就是六月六,女儿也是问了姑姑才知道,原来上京六月六是姑娘节,这一日是要沐浴更衣,折柳祈福去的,绮楠说她每一年都要去泰安寺参加法会,祈福上香,她又知道女儿从未去过,所以邀请女儿一起去。”
明白了事情始末的姜静行点点头,上京这边的确是有折柳祈福的习俗,泰安寺也的确是上京最大的寺庙。
趁着吉日办法会,不仅能吸引信众,还能乘机赚一笔香油钱,也是这些佛寺一贯的做法了。
不过,她是不信佛的,也从来没有去过泰安寺。
姜绾见自己父亲不为所动,有些失望,但还是选择任性一次。
不过也怪不得她,毕竟对小姑娘而言,和父亲一起出门游玩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她走到姜静行身边,忍着羞意拉起她长袍上一小块衣袖,然后小声撒娇道:“父亲就答应女儿吧,女儿听闻泰安寺的古德大师佛法高深,乃是圣僧转世,是位宛如天神的人物,人人都想听大师讲经呢,父亲不想见一见吗。”
“古德大师——”姜静行故意拉长语调,逗着身边的小姑娘眨巴起水润的大眼睛。
“那就去看一看吧。”
“嗯,就去看一看。”姜绾矜持地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
她依赖地挽住姜静行的手臂,整个人都靠了上去,俏丽的脸上也露出明媚的笑容。
姜静行看着她身上少见的孩子气,宠溺地笑了笑。
别说只是去寺庙看看,现在哪怕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去试一试。
第73章 姜静行:死去的剧情突然开始攻击我
连绵雨天转日放晴, 东方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随着庄严肃穆的皇宫退去身上笼罩的阴影,刚刚结束早朝的文武大臣们也迎着暖阳走出太极殿。
大约是真的海清河晏,今日的大朝会结束的格外的早。
姜静行避开一个水坑, 霍辛追上她与之同行。
到底有着十多年的交情在, 姜静行那日给人踹了一脚后怒气也就散了大半。
后来霍辛找到机会,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中间还着重强调了他儿子的一片痴情,虽然当时姜静行越听越心塞, 但还是选择续上往日的交情。
二人眼下走在一起, 路过两个御史台的御史, 好巧不起地听了一嘴闲话。
“今日早朝告病了不少人, 听闻李相又病了。”一个御史摇摇头, 叹息一声。
另一个御史也点点头, 小声说道:“何止是李相, 你没看到吗, 除了端王殿下,几个王爷都没来。”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因着这几日的雨水,夜感风寒, 都病了。”
初初听闻,前一个御史惊得揪断了下巴上几根胡须,旁边一同听闲话的几个大臣也惊了,辰王身子骨不行是众所周知的,这安王和燕王也都如此体弱吗!
倒是几个知道些内幕的大臣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脸上就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来。
姜静行目不斜视地走过几人, 从背影看是一如既往的玉冠华然, 其实心里已经在思索晚上回府让人去往哪方面查了。
霍辛不知姜静行已经在夺嫡里掺了几脚,撇了御史两眼, 见都是文官,便不是很感兴趣。
说到底,他和姜静行都是掌着兵权的武将,又是朝中地位稳固的老人了,就算皇子们胆子捅破了天,也不敢频繁地接触他们这些人。
麻烦倒还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龙椅上那位怎么想。
出了宫门,二人一边聊着最近朝堂上的动向,一边向内城的五军都督府走去。
路上遇到兵部尚书,三人匆匆打过招呼,同行一段路后,又分道而去。
如果说四月让文臣们忙的脚打后脑勺,那六月就是武将们最避之不及的时候。
今日是六月第一次大朝会,年中已至,各地驻扎的将领也开始陆续入京述职。
大雍九州十三郡,几十卫所,几百有品有级的将领,为防拥兵自重,每隔三年,这些人便要调职一次。
即便不是所有人赶在一起动,但筛筛减减,也有着一百多人的升降调职,再加上这半年来要审核的军务,所以沐休日一过,兵部便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连带着姜静行和霍辛都跟着忙的分身乏术。
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正一品的左都督,一个是从一品的都督同知,都领着超一品的俸禄,而户部老尚书经手的银钱,那没有一两是白发的!
不过,要说兵部的事和他们有何关系,那便要从五军都督府的由来说起了。
最开始军中事务的确都是由兵部调度,但大雍立国那几年征伐不休,兵部官吏有限,难免有力有不逮之处,军中各种乱象也由此而起。
武德帝考虑到这一点,也为了分薄将领手中的权利,便将大军整为五军,又将统兵和出兵的权利一分为二,统兵之权悉数归于都督府,后更是任命姜静行和魏国公这两个军中最有威望的人分任左右都督。
就这样,经过武德帝的百般谋划,都督府和兵部泾渭分明,却又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最起码在政令上,少不得姜静行这位左都督的点头同意。
都督府和翰林院隔了一条街,但都建在皇宫外城,皆属于下朝后走上一段路就能到的顶好位置。
途径翰林院,霍辛说起最近上京城一件热闹事:“这次陛下召进京的人不少,可让人看了不少稀罕,尤其是那位新封的武安侯,听说一入京就包下了整个泰安楼,哪怕冒着雨,都有不少人去捧场,就连端王都去喝了杯酒。”
“宴请完,这位新上任的武安侯还接连拜访了好几家人,听说出手十分大方。”
说到这里,霍辛啧啧两声,“现在军功不好挣啊,看这散财童子的作风,这得是抄了多少水匪窝儿。”
骤然听到武安侯三个字,姜静行下意识皱起眉,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霍鉴琦这个男配虽然告吹了,但女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配了!
最近系统太安静,而剧情里出场的人物太多,要不是有人主动提起,她都没反应过来这武安侯是谁。
可已往的经验也教训她,剧情什么的,听听也就算了,她要是还信系统给的剧情,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子!
姜静行自认不是个傻子,所以她选择问问知道的人:“这新任的武安侯是叫机茗吧。”
“没错。”
那姜静行不明白了:“我记得原先的武安侯不是他啊。”
“原来的武安侯上个月在徐州病逝了,现在这个是他义子。”
原来如此,姜静行点头,“义子?亲儿子呢?”
“比亲爹死的都早。”霍辛撇嘴,“徐州那边有多苦你也是知道的,粮食种不出来,水匪还横行,陛下有意安抚徐州军士,正好赶上他剿匪立了大功,这才一举封的候。”
姜静行再次点头,“那怎么突然就入京了。”
“一个将军带着两万兵在外头,又天高皇帝远的,就算陛下能放心,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不放不下这个心。”
霍辛吧唧一下嘴,觉得有点口干,但还是说道:“这机茗二十五岁得封侯爷,听说还特别敬佩你,逢人就夸你的英姿,人人都说这小子活脱脱就是下一个你。”
姜静行被恶心了一下,她别过眼,看了两眼翰林院前面种着的木槿树。
“你怎么对这新任的武安侯一点都不熟?”霍辛不解道。
这下换成姜静行不解了:“我应该熟吗?”
霍辛瞪大眼,惊讶道:“我记得他早些年在你帐下做过副将,你是一点都没印象了!”
姜静行喉头一哽,有吗?
不过这也怪不上她,现在军中有名有姓的将军,大多都给她做过副将偏将。
那么多人,除了死在战场的,再除了特别出众的几人被她特意培养外,其他人都是没两年就调走了,自然也不值得她记住。
所以姜静行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还和这个叫机茗的男配有这缘分!
霍辛轻哼,笑道:“你不记得,可多的是人记得,这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翰林院的墙头扑了下来,直直扑到姜静行身上,也打断了霍辛的喋喋不休。
“什么东西。”
姜静行抬手掐住这道黑影,手中的温热让她意识到是活物,下意识放轻了手劲儿。
拎到自己跟前一看,居然是小小一团黑猫。
本想逃跑,却被掐住命运后脖颈,眼下只能撒娇的小猫咪:“喵喵喵,喵~~”
“原来是只狸奴,吓了老子一跳!”
伴随着霍辛略带些抱怨的话,翰林院也走出来一道身影。
“二位大人恕罪。”
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年轻人,步履轻缓地走到二人面前,在看到姜静行紫袍玉带时,他脚步微顿,但还是上前弯腰行礼道:“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姜静行晃了晃手中小黑猫,而小黑猫大约也是畏惧她身上的气势,两只小爪子正紧紧抱在她的手腕上。
“你养的?”
“是下官豢养,大人可否将它还予下官。”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如玉的双手,姜静行打量了一番手的主人。
来人相貌出众,周身都透着书卷气,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观其服饰,应当官位不高,但长身玉立地站在这里,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拿好。”姜静行将小猫放到他手中。
康白礼小心接过:“多谢大人。”
可就在姜静行松手的瞬间,意外突变,记仇的小黑猫飞起一爪子,直接挠向她的手腕。
姜静行反应极快,但还被被勾破了袖摆滚边的丝线。
“这小狸猫还挺凶。”见到这一幕的霍辛打趣一句。
康白礼将小猫揣进袖子里,赶紧致歉道:“大人恕罪,这狸猫平日性情温和,今日许是院中人多,意外惊了它,还望大人宽恕它。”
说完,再次弯腰行礼。
姜静行瞅了一眼待在主人袖子里,还在对着自己喵喵叫的小猫,凌厉俊美的眉眼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无碍,你退下吧。”
这一瞬的柔情映进康白礼的眸中,让他微微一愣,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多谢大人。”
康白礼礼数周到,再次行礼后才走回到翰林院。
看着他的背影,姜静行有些疑惑:“这人是谁,既然是翰林院的,我怎么没见过。”
“哟,巧了,我还真知道这人。”霍辛冲着那道身影抬抬下巴,“今年的新科状元,好像姓康,叫康白什么,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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