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忍俊不禁提醒她:“呼吸。”
梁宛提了口气,这才重新获得氧气。
男生似乎很满意自己拍到的成果,兴冲冲过来添加周沥的联系方式。
“晚上我把照片传给你们。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是一个专业人像摄影师,同时在做自媒体,这是我的ID,我厚脸皮来求两个关注。”
难怪他刚才看起来这么兴奋。
梁宛跟随指引点了个关注,随手划了划,发现他的照片都极具文艺片色彩,懂得如何利用光影去塑造氛围感。
彼此道谢后,这场短暂的邂逅告一段落。
“远离北京,又有了一种逃出现实世界的感觉。”她的声音略显颓唐,低着头若有所思,“在北京我可不敢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太害臊了。”
周沥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所以在挪威的时候,也是因为那里没有人认识你?”
“嗯。”梁宛脸一红。
周沥问她:“如果我们在北京相遇,你还会接近我吗?”
梁宛看着他陷入沉思。
她想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对周沥心动。
但如果在北京相遇,她绝不会死缠烂打。倘若知道他的家境,她恐怕连搭讪的念头都会打消。
她很确定。
“老实说,不会。正是因为挪威没人认识我,我才敢厚脸皮追求你,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不丢脸。反正只要我离开挪威,就没有人知道那段经历。”
他们推着车慢行着,落日一点点下沉。
周沥停下脚步,夕阳最后那点光都掉进他眼眸,他问:“如果是我追求你呢?”
梁宛愣了下。
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她身后荡漾,拨动着她的心弦。
梁宛轻轻笑起来,“不会吧。你一个年轻成功的大老板,看上我什么?CBD里一抓一大把能力比我强、性格比我好、长得比我好看的人,你要在茫茫人海里看上我,这可能性太渺小了。就算真的发生,我也不会答应你。”
“为什么?”
“拜托,”梁宛拍了下他,“很像花心的小开想玩弄感情,我才不要掉进陷阱。”
周沥低眸顺着她的话轻笑:“对我这样没有信心?”
“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他看着她。
梁宛道:“我喜欢平凡的生活,你看起来很危险。”
不,她一点也不喜欢平凡,她只是无可奈何地甘于平凡。
陈知渊的电话在不恰当的时机出现。
梁宛看了周沥一眼后接起,略微背过身。
“小梁宛,我到北京了。”
梁宛放低声音,“这么快,房子都定下来了吧?”
“嗯,晚馨帮我找了两个,我挑了一个出行更便利的,离你那儿也不远。你现在在哪儿?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在深圳,平安夜才回来。”
梁宛回头看了看周沥,他平行眺望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差?”
“嗯。”
“那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吧。”陈知渊说完为了显得不奇怪又补充,“和晚馨一块儿吧。”
梁宛说:“她肯定要和男朋友一起。”
“她交男朋友了?”
“嗯,他们可腻歪了,所以平安夜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换个时间我和她一起请你——”
“那我们一起过吧。”
梁宛停住。
“还是不了,当天等我回到北京已经很晚了,肯定没有精力出去吃饭。”
“那圣诞节呢?”
“圣诞节……”
梁宛正在想借口,周沥忽然把手伸过来,帮她重新扎松开的头发。
被这一打岔,梁宛的心思全乱了。
他的手拂在后颈,气息也在靠近,梁宛痒得受不住,轻声对他说:“痒,一会儿我自己扎。”
手机拿得不够远,陈知渊听见了,“小梁宛,你在和别人说话吗?”
“呃,嗯……”
梁宛想回复陈知渊。
周沥贴到她耳边,低声说:“平安夜、圣诞节,你要和谁过?”
语气里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梁宛倒吸一口气,抿住嘴唇。
他怎么尽在这种时候添乱。
“圣诞节我也有别的事,等晚馨空了我们再约时间吧。我现在不太方便,改天再聊,你刚到北京,先好好休息吧。”
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梁宛就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搓了搓因为周沥而发痒的后颈。
“你故意挑这个时候捣乱的是不是?”
她瞪他,倒没有真的生气。
周沥竟然很诚实。
“是。”
“你……怎么这么幼稚。”
周沥垂眸,娴熟地帮她扎好头发,“平安夜和圣诞节,我们一起过吧。”
梁宛努了努嘴,推着自行车前行,“本来就是和你一起啊,不然我还能和谁?”
眼见周沥弯起唇角又要说什么,梁宛红了脸,推他一把,“哎呀快走啦,我肚子饿了!”
话落她骑上车,快速把他丢在身后。
他刚才,是吃醋了吗?
第52章 052
周沥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
比如说, 他记得这件印着大象的睡衣是那天在商场买的。
“会不会有点幼稚?”
梁宛转了一圈给他看。
“不会。”
“……可是你一直在笑。”
“因为可爱。”
梁宛咬了咬唇,用力压住嘴角,“少说肉麻话, 我可不吃这套。”
周沥一边摘眼镜,一边笑了笑。
“实话也不许?”
梁宛挑了下眉头,忍不住笑意, “实话可以。”
翌日一早便要赶赴会议,事关大客户明年第二季度的营销方向,马虎不得。
周沥和梁宛都明白孰轻孰重, 重欲却不纵欲,蜻蜓点水的温存后,各自回到床上休息。
夜晚,梁宛做了一个很浅的梦。
梦见在特罗姆瑟的最后一天,她问周沥,他们可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没等他回答,梦境的逻辑链突然崩坏, 一片刺眼的᭙ꪶ 空白之后, 场景又变回到酒吧初遇的那晚。她迫不及待去和他说话,他冷着脸,眼神里的疏离仿佛来自遥远的北极,冰冻三尺。
梦的逻辑链再度崩塌,后来的梦和他无关, 她独自坐在台下看一场小丑的戏, 欢笑声刺耳。
闹铃响起时, 梁宛的梦还在延续, 她迷迷糊糊地关掉声音,在心里默念梦的细节。
她有记梦的习惯, 因为她坚信梦境有它出现的意义,不管是与现实相符还是相悖。她将它们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清醒之后记住它。
她常常在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然后发现自己什么细节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感觉。
有时是一场无限穿越的梦,从现实到古代,又到一个分不清时间的地方,她只记得疲倦。有时是噩梦,醒来不记得情节,只余恐惧。春梦的时候,她有时甚至会忘记发生的地点,只余下荡漾的感觉久不能退。
今天的梦,她认为也许预知着她和周沥的结局是走向陌路。
梁宛刚在心里复述了梦的开头,闹铃第二次响了,她不敢睁开眼,闭着眼去摸索手机。
没等她摸到,铃声就停下了。
一个柔软的唇毫无预兆地印了下来,床往下陷,身体也跟着沉下去。
梁宛倏然睁开眼,周沥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
还是那么悄无声息,没有惊醒她。
“距离你的会议还有一个半小时。”
梁宛翻了个身,用手臂遮住脸。
刚醒的脸显然不会太美好,虽然他已经见过无数回了。
一睁眼,梦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追都抓不回来,后续的发展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能在备忘录中写下:
「20xx年12月23日:我梦见自己回到了特罗姆瑟的山顶,周沥在我身边,我问他我们可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他没有回答,又或许是我忘记了他的回答。
之后的梦境我不记得了,记忆被闹铃和现实里的周沥打断。」
会议地点在万象天地。
梁宛穿了一件绸缎材质的衬衣,搭配黑色西裤,脚踩一双五厘米的细跟鞋。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穿,她仿佛也成为都市丽人——如果忽略掉她略显生疏的走姿。
一上午的会结束,梁宛吃了点会议室里准备的茶点垫肚子,一边和公司联络,一边偷偷在桌下揉腿。
下午跟着甲方跑了几个产品实验室,回来又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不太穿的高跟鞋不断摩擦脚后跟,尽管她已经在相应位置贴了创口贴,却还是因为走路时的移位而破了皮。
眼下她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小美人鱼的滋味,每一步都踏在血和疼痛上。
这次对接的客户并不好对付,行业里的龙头,但预算却不大方。提要求没个准话,还往往超出合理范围,既要又要,搞得梁宛和同事们叫苦不迭。
秦石那边还像个皇帝似的给梁宛施压,几句话揭过实质性问题,高高挂起。好在梁宛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对待工作和生活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工作上她绝不拖泥带水。
只要不涉及情感,她拥有绝对的理智。
结束工作时,又是傍晚,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蓝色的高楼玻璃上。
行走在天台上,一幢幢高楼积木一样拔地而起。天上的云也是金色的,从远处建筑楼顶涌起,仿佛藏着一座天空之城。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梁宛如释重负。
倚着栏杆悄悄把脚从鞋里脱出来一点,血粘着皮和渗液粘连在鞋跟边缘,她不禁龇牙皱鼻,放慢动作。
五点时,周沥按约定打来电话,问她在哪。
梁宛说不清自己所在位置,只告诉他是在哪栋大厦的天台上。
十分钟不到,周沥就找到她了。
看见他的身影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梁宛发觉自己有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她想起身赤足跑过去,抱住他,然后撒娇发泄情绪。
但她没有这么做,性格让她无法这么做。
也许是脚疼令梁宛不想起身,她目视周沥走向自己,看他把一个购物袋放在她脚边。
“结束工作了?”
他蹲下来看她,微微上扬的眼睛被光照得明净又透亮。
“嗯。”梁宛闷声回答。
“辛苦了。”
温和又沉静的声音,有治愈安抚的疗效。
她鼓了鼓嘴,下意识想说点什么破坏眼前的氛围,她怕自己触动,她不喜欢真情流露。看极光那夜,她在他面前落泪了,但那时候以为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梁宛不想再经历一遍。
但她最终没有将破坏气氛的话说出口。这是她的坏脾气和习惯,总不该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梁宛翘起右腿,脚尖挂着摇摇欲坠的高跟鞋,“脚好痛。”
周沥看了一眼,托起她的脚腕,“猜到了。”
一晃动,高跟鞋就从脚上掉了下去,倒在地上。
周沥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搁上来。”
他从一旁的购物袋里取出一双鞋盒,鞋盒里是一双拖鞋。纯白色,颇有设计感,底不算薄,一看就很软。
梁宛犹豫了下把脚放到他膝盖上。
反正她全身上下他都见过了,她也不怕在他面前出糗了。
周沥摸了摸她的脚后,撕掉贴歪了的创口贴,简单处理了伤口,再贴上一个崭新的。
十二月的深圳虽然比北京暖和很多,但入夜后也会降温。他给她穿上袜子,再穿上拖鞋,把高跟鞋装进鞋盒,再抬眼看她。
“现在呢?”
梁宛扶着他的肩站起来。
一下从高跟鞋到拖鞋,梁宛觉得自己的脚要飞起来了。像初高中为了在运动会上一展风采,带着负重沙袋跑步那样,摘掉的瞬间犹如腾云驾雾,十分痛快。
今天和昨天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没有积压在心里的工作负能,梁宛看落日也像看朝阳一样。
在万象天地吃了晚饭,喝到心心念念的港式奶茶,忙碌的一天最后在冰淇淋的糖分中落下帷幕。
又或许还未真正结束。
周沥决定临时更换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套房。
平安夜的航班在下午,梁宛没有起早的打算,恰好,周沥也没有。
鼓鼓囊囊的行李箱里装了一次性的床上四件套,像挪威时那样。要说梁宛单纯得没想要做/爱,就有些假模假式了。
刚进房间的门放下行李,房卡都还没插上,梁宛就腾空了。
周沥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让她的双腿箍紧在自己腰上,绸缎的衬衣在拉扯中突显出曲线,只窗外的那一点点城市灯光便足以照亮他们的欲/望之火。
梁宛一边踢掉拖鞋,一边抱着周沥说:“你、你别急……让我把耳环摘掉,不然一会儿划到皮肤就不好了。”
周沥抱着她的臀部往上一抬,梁宛人一颤,耳环也跟着摇动。流苏在黑暗中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在黑发中摇曳反射出窗外的光。
她被抵在了墙上。
呼吸声粗重地在房间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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