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闻言对宋徽宗恭敬道:“回禀陛下,这是画院学徒王希孟的画作。”
“王希孟……王希孟……”宋徽宗口中念念有词,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眼中又再次迸射出光芒,对蔡京朗声道:“速召王希孟觐见”
第04章 与君重逢
“小姐,我听宫里传来消息,此次画院大选王希孟胜出!”
蔡璇放下手中的书卷,正准备张口说话,却见福德脚步匆匆而来。
“小姐,大人找你,快随老奴去吧!”
蔡璇随福德进入蔡京房中。
“爹爹,你找我?”
蔡京笑眯眯地拉着蔡璇的手,温声道:“父亲有一事想得璇儿相助,不知璇儿可否愿意?”
蔡璇闻言受宠若惊,郑重道:“爹爹言重了,爹爹对女儿恩重如山,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女儿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京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笑道:“父亲虽身为朝中重臣,但奈何没有得力的左膀右臂,这王希孟如今得圣上青睐,圣眷正隆,为父想让你帮忙拉拢他,不知璇儿意下如何?”
蔡璇闻言身躯一震,她惊讶地看着蔡京,说道:“爹爹是想让我接近他,博得他的信任?”
蔡京闻言点了点头。
蔡璇微微犹豫了一瞬,然后眼神变得坚定:“是!父亲!”
蔡璇缓缓走出门外,她从怀中掏出那只小兔子,怔怔地看着,口中喃喃道:“也不知道,当你有一天发现我是以这样的目的才接近你,会不会讨厌我呢?“
良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小兔子收回怀中。
......
窗棂的缝隙间透射进一道光,落在地上,一只蚂蚁在光圈里团团打转,像被困住了出路。
“嘎吱”一声,房门大开,郝杜颇为不适,用手遮挡了光亮,身子挪到了墙角。
童师礼缓缓步入屋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郝杜,半晌后,他蹲下身子,用手中折扇挑起郝杜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嗤笑道:“这些天,你受苦了,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郝杜闻言眼前一亮,但细思又觉得有些蹊跷,遂狐疑地看着童师礼,说道:“你会这么好心?当初利用我害王希孟的时候,你是何等的心狠手辣!”说完他对着童师礼啐了一口,童师礼唇角微微上挑,一旁的侍卫见状快步上前,将郝杜围住,正准备对他一番拳打脚踢,却听童师礼道:“好了,他在这关得太久了,精神恍惚,有些许疯魔也是可以理解的。”
童师礼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抚掌笑道:“哈哈哈,你还算有点头脑,但不多,不然你怎会乖乖撞进我们的圈套?不过,我可以放你出去,前提是你必须替我监视王希孟,并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郝杜闻言眼神一变,他恶狠狠地瞪着童师礼,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听童师礼道:“你母亲多年的腿疾,最近可是又加重了啊。”童师礼似笑非笑地看着郝杜,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欣赏挣扎的猎物。
郝杜身形一颤,眼中燃起怒火,他挣脱了侍卫,一个箭步扑到童师礼的身前,拽着他的衣领,怒吼道:“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你这个畜生!你没有父母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郝杜的手青筋暴突,像极了此刻他沸腾翻滚的内心。
“放开公子!”一旁的侍卫见状一声断喝,上前制住郝杜。童师礼整了整衣领,对着侍卫道:“无妨,料他也不敢拿本公子怎么样,毕竟他母亲还在我们手上。”听到这句话,郝杜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童师礼“唰”地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风,慢慢地走到他的跟前,轻笑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愿意和我合作吗?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保证不会动你母亲一根毫毛,而且还会让她吃好喝好。但是—!”童师礼语气一变,他捻起郝杜脚边的一只蚂蚁,细细端详着蚂蚁痛苦挣扎的样子,随即邪魅一笑,毫不留情地把蚂蚁碾碎于指尖。“如果你不配合的话,这就是下场!”
郝杜痛苦地闭上双眼,沉思良久,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好好待我母亲。”
童师礼闻言,微微一颔首,说道:“放心吧。”
童师礼一行人离去后,房屋再度陷入一片黑暗,那是一种深浓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像溺水的人苦苦挣扎而找不到生的希望,像坠入深渊的迷惘,满满地将郝杜包裹,一寸一寸地蚕食着他。
......
一只蝴蝶在花丛间轻灵的飞舞,优美动人的姿态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
王希孟怔怔地看着蝴蝶,他轻轻地伸出右手,靠近蝴蝶,蝴蝶像是有感应一样,轻巧地落在他的指尖,缓缓地扇动翅膀。
这几天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至今都让他心有余悸,樊楼被人下了药的酒,画院大选差点错失良机,蒙面侍卫的步步紧逼,郝杜的以命相护以及之后的下落不明,都让他感到心绪纷乱。像在黑暗的甬道中前行,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归途,黑暗中那双无形的手,一直牵引着他,让他的人生逐渐走向脱轨和失控。
“王画师。”一阵呼唤惊醒了愣怔中的王希孟,他身躯一震,指尖轻颤,蝴蝶缓缓飞离,越过花丛,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王希孟回转过身,见是蔡京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蔡大人!”
蔡京微微颔首。
只见蔡京的身后一紫衫女子追逐着刚刚飞离王希孟指尖的蝴蝶,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脚步轻快,身形宛如一只轻灵的飞燕,穿梭在花丛间。王希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是她!”王希孟心下暗道。
“璇儿,快来见过王画师。”
“好的父亲!”蔡璇款款来到王希孟和蔡京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王希孟道:“见过王画师!”
“这是小女蔡璇。以后的绘画工作小女将协助画师完成。我因为公务繁忙,无法一直陪伴画师,遂让小女聊尽绵薄之力。”
王希孟深深地注视着蔡璇,蔡璇看着他的双眼,只觉自己像是跌落进了一湾深潭。
一瞬间,王希孟的身影又和火光中向自己缓缓走来的男子重叠,蔡璇怔怔地看着王希孟,神情一阵恍惚。
王希孟看着蔡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出声询问道:“蔡小姐可是有什么疑问?”
蔡璇闻言如梦初醒,她只觉耳根发烫,窘迫地低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王希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娇羞的小女儿姿态轻咳了一声,拱了拱手,对蔡京恭敬道:“大人考虑周全,希孟定不负大人所望!”
蔡京别有深意地看了蔡璇和王希孟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
郝杜茫然无措地走在大街上,双眼没有焦距地四处张望着。
周围人声鼎沸,商贩大声吆喝着,郝杜的周身却一片寂静,像是开了冷气的阀门,所到之处寂静寒凉。
“让一让!让一让!”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路旁行人见状纷纷避让,郝杜却像是一无所知,仍然自顾自地缓缓迈着脚步。
马车疾驰着快撞到郝杜的时候,一道人影闪过,将郝杜扑倒在地,翻滚着蜷缩在安全的角落,刹那间马车呼啸而过,郝杜后知后觉地看向救自己的人,连声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郝杜的人一阵沉默,不置可否,一直静静地看着郝杜,郝杜觉得奇怪,抬起头看着他,突然他面部的表情急剧变化,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希孟!”郝杜激动地摇晃着王希孟的肩膀,连声感叹道:“真的是你,希孟!”
王希孟的眼里隐有泪光闪烁,他强忍着泪水,拍了拍郝杜的肩膀,说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郝兄。最怕天人永隔,生死无期!”
郝杜抹了抹眼中的泪水,说道:“你这几天过得如何?”
“一切如常,所幸画院大选得圣上青睐。你呢?你怎么样?”
郝杜听着王希孟的近况,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王希孟问自己的近况,眼神不觉间黯然失色,缓缓道:“他们把我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很多天都不见天日,今天才放我出来。”
王希孟暗暗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缓缓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这些事情,否则,我定让他好看!”
郝杜闻言面色大变,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脸色苍白无比,他惊恐万状地抓着王希孟的胳膊,颤抖道:“希孟,答应我,千万不要去调查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你越置身事外越好!”
王希孟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我们……”
“希孟!没听到我说的吗?!”郝杜愤怒地大吼道。
王希孟一愣,只好妥协道:“我先带你回去养养身体,你不要太激动,不利于身体恢复。”说完他搀扶起郝杜离去。
“希孟,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置身事外!”郝杜不放心地再三叮嘱道。
王希孟眼神晦暗不明,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郝杜,一字一句道:“若我不置身事外呢?”
第05章 冤家路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侍卫的脸上,像烈火一般灼烧,疼得侍卫呲牙咧嘴。
“废物!跟个人都能跟丢!我看你是活腻了!”童师礼怒不可遏,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利刃出鞘,直直刺向下面跪着的侍卫。
侍卫抬起头看了童师礼一眼,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立刻惊恐地低下头,语无伦次道:“卑职……卑职失职请……请公子……责罚!”说完又颤抖着抬起头来看了童师礼一眼,复又迅速低下头去。
“责罚?这是一次责罚就能解决的事情吗?!”童师礼的声音冷冽刺骨,像浸满冰霜的寒风,唰唰扑打在侍卫的身上,他像是一根风中的稻草,抖如筛糠,摇摇欲坠。
“郝杜才刚刚放出去,他虽答应为我们效力,但他毕竟和王希孟交情甚笃,难保没有异心,所以让你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你们!”童师礼猛地一拍桌案,案上茶几迅速滚落碎裂,碎片溅得整个房间都是,满地狼藉像是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愤懑。
侍卫紧张地抬起头来看了童师礼一眼,颤抖着双手施了一礼,怯生生道:“卑职……卑职有一方法,不知可行否,可以牵制住郝杜……”
童师礼闻言眼神如寒冰利刃直直地刺向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剐了一样,他的声音如同浸满了冰霜,掷地有声:“一个不成器的废物能有什么方法!我看你是活腻了!”只见他唰地一声抽出长剑,剑尖直指侍卫的咽喉,侍卫看着长剑散发出的冷冽寒光,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仍强镇精神,说道:“公子!卑职确有一计,还望公子开恩,容卑职戴罪立功!”
童师礼眼中神色变幻,良久收剑回鞘,说道:“何计?”
侍卫顾不得动作狼狈,迫不及待地膝行上前,对童师礼附耳而言。童师礼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唇角轻勾,露出邪魅的笑,他缓缓抬了抬手,示意侍卫按计划行事,侍卫领命而去。
“王希孟啊,我倒要看看,你和郝杜亲如兄弟的交情,是否真的坚如磐石?”
“哈哈哈……”童师礼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鸟儿,鸟儿惊惧地扑棱着翅膀,凄厉地叫声撕破夜幕的沉暗。
......
王希孟全神贯注地看着案几上整齐排列的历代山水名画。蔡璇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戳了戳他的背,王希孟纹丝不动,蔡璇嘴角上挑,眼睛扑闪扑闪,像一只好奇的小鹿,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心理重重地捶了一下王希孟的肩。王希孟猛然惊觉,猛然回头回头望着蔡璇。
“好端端的,你又来吓我。”
“你看这些画都要看魔怔了,我都戳你背了你都没反应,我当然要采取强力手段了。”说完,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希孟。
“我在想,千里江山如此娇媚,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画师却大多以黑白色彩渲染,水墨丹青的写意画境不容置疑,但色彩单一的画面却少了浓墨重彩的张扬与艳丽,似乎与山水肉眼可见的美背道而驰。”
蔡璇看着桌案上清一色的水墨画卷,陷入了沉思,良久,缓缓道:“那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我觉得千里江山图就应该将肉眼所见的那种色彩张扬的美肆意展现在世人眼前,而不是用单一的黑白色调刻意淡化景色的明艳。”
蔡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眨巴着眼睛道:“我觉得你说得对,那你准备怎么画呢?”
“还原千里江山原本色彩明艳的美!”王希孟的眼中迸射出坚毅的光芒,蔡璇看得心中一滞。她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话,却冷不防一阵脚步声传来。
“希孟,别来无恙啊!”童师礼轻笑着,缓缓扇动手中折扇。
王希孟见是童师礼,起身拱手道:“童兄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有空来寻小弟了?”
童师礼一扬手,折扇瞬时收拢,他郑重地拍了拍王希孟的双肩,说道:“希孟,我听闻你的画作被圣上选中,现在正着手绘制千里江山图,我特来向你贺喜。”
王希孟闻言挑了挑眉头,但笑不语。
童师礼看向一旁站着的蔡璇,问道:“这位可是蔡相的千金蔡璇?”
“正是。”
童师礼闻言爽朗一笑:“幸会!幸会!”
王希孟不懂声色地挡在蔡璇的身前,微笑着对童师礼说道:“不知童兄还有何指教?”
童师礼讪讪笑道:“希孟,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作画。”
王希孟微微一颔首,不置可否。
“童师礼这个人不简单哪。”蔡璇看着童师礼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来。
王希孟赞许地看了蔡璇一眼,说道:“你也这么觉得?”
蔡璇狐疑地看着王希孟。
“这童师礼原先在画院和我一同学艺的时候便处处为难我,现在却来给我道贺,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蔡璇看着童师礼远去的背影,久久沉吟不语。
......
童师礼缓缓走着,等彻底走出王希孟和蔡璇的视线后,他把折扇重重地掷道地上,身后跟随的太监、宫女和侍卫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加派人手给我盯紧蔡璇!王希孟你既然这么宝贝她,我就偏要伤害她!”
一旁的蒙面侍卫回应道:“是!公子!”
童师礼一脚重重地踩在地上的折扇,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
郝杜一动不动地看着几案上随风摇曳的烛火,看似木然的外表之下早已心念电转。
忽然一阵强风席卷而来,门窗哐啷作响,郝杜恍然惊觉,他抬起头看着门窗晃动的方向,准备起身关门,正待他起身之际,门“哐”一声重重合上,眼前黑影一闪,他的脖子便被人死死地掐住。
“放开我!放开我!”郝杜痛苦地挣扎,黑影狞笑道:“哈哈哈,告诉我,王希孟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郝杜被掐得脸色铁青,他一边拼命想掰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一边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他……他还不知道……”黑影闻言手一松,郝杜顿时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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