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楚楚急得直跺脚,怒吼道:“爹爹你是当朝宰相!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解决的?!爹爹若不乐意,我去!”说完蔡楚楚转身疾步跑出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蔡京懊恼地重重捶了一下几案,案上的墨汁飞溅,落了他满身,但他犹未察觉。
良久,蔡京才回过神来。他大声吩咐外面的侍卫:“全员出动,紧跟二小姐,她若有任何闪失,唯你们是问!”
“是!大人!”侍卫领命而去。
蔡京久久凝视着侍卫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第09章 池鱼笼鸟
王希孟极速奔跑着,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内心充斥着不安和恐惧,害怕如果晚一步,蔡璇就会受到生命威胁。
“如果他们绑架了我,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童师礼正是千方百计阻拦你参加画院大选的幕后黑手,郝杜在救了你之后消失的那段时间已经被他胁迫,为他所用。”
蔡璇说的话在王希孟耳畔回荡。
“怎么可能!郝兄不可能背叛我!他和我是过命的交情!绝不可能!”
蔡璇冷静地分析道:“如果童师礼有足够让他倒戈的筹码呢?比如用他的亲人胁迫他?在这样的情况下,郝杜不可能死守与你的情谊。”
蔡璇的话言犹在耳,让王希孟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画院大选胜出的就是童师礼。”
王希孟一幕幕回忆着蔡璇的分析,只觉心下一窒,脚步虚浮,正当他要摔倒在地的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他。
“希孟哥哥,当心脚下!”
王希孟抬起了头,看到蔡楚楚鬓发散乱,按着胸口不住地喘气,想来和他一样一直快速奔跑。
蔡楚楚眼中隐隐浮现泪光,她紧紧抓着王希孟的衣袖,像抓着救命的稻草,哀哀啜泣道:“姐姐、姐姐被他们绑架了!爹爹坐视不管,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但我想,姐姐和你在宣和画院朝夕相处,你作为姐姐的朋友,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蔡楚楚期待地看着王希孟。
王希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蔡璇被绑架前和我分析过,若她遭遇危险,一定是童师礼所为,让我去找童师礼。”
蔡楚楚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童、童师礼?!检校太尉童贯的儿子童师礼?!”
王希孟紧蹙着眉,用力点了点头。
蔡楚楚抓着王希孟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她颤抖着声音道:“童贯这人嚣张跋扈,他的儿子童师礼借父之威横行霸道,若真是童师礼所为,只怕姐姐、姐姐,凶多吉少……”
王希孟凝视着前方,目光充满了坚毅和执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救出蔡璇!”
蔡楚楚被他的坚定所打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
汴京,童府内。
“你个蠢货!谁让你绑架蔡京的女儿蔡璇的?!”童贯恼羞成怒地把桌案上的砚台砸向下面跪着的童师礼。
童师礼见状将头偏向右侧,堪堪避开了飞向自己的砚台。
“父、父亲,蔡璇过于狡诈奸滑,若不把她抓起来,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童贯一拳重重地捶在几案上,怒瞪着童师礼,恨铁不成钢道:“她是蔡京的女儿!你绑了她是公然挑衅蔡京!你是存心让我难堪!”
童师礼闻言膝行上前,他一连给童贯磕了十个头,只到额角渗出血迹才抬起头说道:“父亲,原谅我为你造成的困扰。但绑架蔡璇是大势所趋,如果放任她不管,我们的计划将难以进行,而且这天底下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子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不牵扯童府,不牵扯父亲……”
“放肆!不牵扯童府,不牵扯我,那就必须牵扯你!你一旦露面,天底下还有谁会不知道就是我童贯教出来的好儿子!”
童师礼哀哀恳求道:“父亲,不如相信儿子一次,我……”
“够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干预了!现在为时不晚,我自有办法处理妥善,现在,你只需要去把蔡璇放了。”
童师礼惊恐万分地看着童贯,说道:“可是父亲,她已经知道是我绑架的她,我甚至还出面见过她。”
童贯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双眼,良久,缓缓说道:“我去见一见她吧。蔡璇这么聪明的人会被你抓,只能说明她是自愿的,她只是想套出对他们不利的幕后黑手。如果我阻止你不及时,落网的就不是她,而是你了。”
童贯一甩衣袖,快步离去。
童师礼怔怔地看着童贯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如父亲所说的,是在作茧自缚?”
......
郝杜惴惴不安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突然,贺轩推门进来入。
郝杜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一叠声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贺轩轻轻拍了拍郝杜抓着他胳膊的手,摇了摇头,说道:“童大人已经察觉公子的所作所为,现在正往关押蔡璇的地方去了,估计是要亲自终结这场闹剧。”
郝杜脸色变了变,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我娘呢?童大人可会怪罪下来连累我娘?”
贺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郝兄,是我对不住你,若我知道帮童师礼的后果如此恶劣,我断然不会促成这一切恶果。我知道你娘在哪,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娘,你带着她尽快离开,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贺轩拉起郝杜的手准备往外走,郝杜抓住他的手急切道:“那你怎么办?童大人和童师礼若怪罪下来你又该如何应对?”
贺轩回过头来认真的凝视着郝杜,微微一笑道:“我是他们的心腹,放心吧,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贺轩拉着郝杜匆匆离去。
“哐”一声响,柴房的门被贺轩一脚踹开。
“娘!娘,我来救你了!你受苦了!”郝杜飞扑上前一把抱住郝母,郝母泪如雨下,哀声啜泣起来。
“我的儿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贺轩看着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不禁动容,眼中浮起泪光,他揉了揉眼睛,出声提醒道:“郝兄,此地不宜久留,若被人发现,我们都无法脱身了。”
郝杜闻言扶起母亲,说道:“娘,我们先出去再说。”
贺轩带着郝杜和郝母快步离去,正当他们即将迈出大门之际,一把飞刀对着郝杜和郝母呼啸而来。
郝杜和郝母呆愣在原地,贺轩反应及时,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将飞刀打落在地。
童师礼摇着折扇缓缓从转角出来,他看着面前的三人,对贺轩似笑非笑道:“贺轩,这就是你承诺对我的忠心耿耿吗?”
贺轩眼神闪烁,低下了头,但旋即恢复正常,他直面童师礼的目光,反问道:“公子,当初追随你是因为你于我有恩,为报恩情,我誓死效忠于你。但今日的你不再如曾经,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样的你,让我如何面对,难道还要帮着你一起助纣为虐,胡作非为吗?”
“你住口!”童师礼恼羞成怒,他将手中折扇“唰”地合上,以扇为剑直指贺轩。
贺轩用剑堪堪抵挡住了他的攻势,他看了郝杜一眼,大吼道:“走啊!快走!别管我!快走!”
“贺轩,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君恩!”说完,郝杜扶着母亲快步离去。
“铛!”贺轩的长剑被童师礼的折扇从中间劈成两半,他猛然后退,栽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童师礼掂了掂手中折扇,大笑道:“哈哈哈!你的剑法和武功都是我教的?想打赢我?你还没那个本事!”
童师礼向后摆了摆手,两名侍卫从暗处走出,他们恭敬地对童师礼拱了拱手。
“把他给我押下去!别让他死了,背叛我的人,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公子!”
......
蔡璇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着,突然掌中触摸到一冰冷坚硬的东西,她迅速拾起,紧紧攥在手中。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蔡璇紧了紧手中的硬物,恢复如常。
童贯缓缓步入房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蔡璇,良久,说道:“蔡小姐,家中小儿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蔡小姐见谅。我与令尊向来交好,师礼和蔡小姐之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才会作出此举。”
蔡璇抬起头来看了看童贯,只见他眼眸低垂,面露愧疚之色,蔡璇低低地笑出声来,说道:“童大人见外了。我自知家父与大人交好,自然不会将师礼此举放在心上。”
童贯闻言眉头舒展,朗声笑道:“哈哈哈!蔡小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颇有令尊风采哪!”
童贯对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会意,上前解开捆缚蔡璇的绳索。
就在蔡璇解开绳索的一瞬间,只见她右手向前一挥,一枚坚硬的石块从她的掌间划出,在空中滑过一道抛物线的弧度,重重地打在侍卫的肩膀上。
侍卫捂着肩膀疼得嗷嗷叫,蔡璇见状冷声道:“童师礼绑架我实属无理,我原谅他实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这一击,权当发泄愤怒了!”说完,她大步走出房门。
童贯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沉吟不语,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像山雨欲来前的晦暗不明,酝酿着一场急风骤雨。
“来人哪,去把童师礼给我带来!我倒要让他看看,这个竖子干的好事,给为父丢了多大的脸!”
“是!大人!”
侍卫领命而去,童贯攥紧了手,身体挺拔屹立,像巍峨的山岳,充满强烈的压迫感。
第10章 渐闻君心
郝杜扶着母亲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童府,刚走出童府大门不远,就和王希孟撞了个满怀。
郝杜艰难地抬起头,对着王希孟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去,只听王希孟的声音幽幽传来:“郝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郝兄吗?”
郝杜身躯一怔,愣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来,努力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说道:“希孟兄,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以前的郝杜,我们的情谊还是和以前一样……”
“够了!”王希孟断喝道。他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郝杜,哀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在我困顿失意之际,于我朝夕相伴的是你;当童师礼加害于我之时,拼死相救的是你。而如今,帮助童师礼宣泄他的嫉妒、绑架蔡璇的也是你!究竟为什么!郝杜,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希孟声嘶力竭的指控,像一把利刃刺破郝杜的胸膛,郝杜只觉胸口憋闷,眼前发黑,几欲昏厥,但一想到还有母亲要照顾,他便强自镇定心神。
郝杜拍了拍母亲的背,示意她不用担心,随即他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王希孟,叹息道:“易地而处,若你也像我一样,自己的母亲被人挟持,作为要挟自己的筹码,你还能像今天一样质问我、痛恨我吗?”
王希孟看着郝杜充满痛苦和无奈的眼神,原先满腔的怒火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蔡楚楚看了看僵持在原地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要不我们先去看看?”
王希孟闻言回过神来,不再搭理郝杜,疾步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却见童师礼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童师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王希孟和蔡楚楚,又看看了郝杜和老妇人,揶揄道:“哟,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王希孟怒瞪着童师礼,大声道:“快把蔡璇ῳ*Ɩ 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童师礼像是听到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就凭你?哈哈哈哈哈!”
“蔡璇乃当朝宰相蔡京之女,相信不用我提醒,你也该知道,绑架重臣之女的严重后果!”
童师礼用扇子指着王希孟,不屑道:“蔡京又如何?你别忘了,我爹是检校太尉童贯!”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天昭昭,大宋刑律在上!”
童师礼闻言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说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法,什么是大宋刑律!”
“嗖”一声轻响,一只暗箭急速飞来,直冲王希孟面门。
“小心!”蔡楚楚反应及时,猛推王希孟一把,王希孟滚到地上,他匆忙回头,只听一声惨叫,暗箭直直刺入蔡楚楚的手臂。
“蔡楚楚!”王希孟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快步上前扶住蔡楚楚。
童师礼大笑道:“王希孟,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一只暗箭就把你吓成这样?”
王希孟抬起头正欲反唇相讥,蔡楚楚捏了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惹怒童师礼。
王希孟颓然地低下了头,查看蔡楚楚手臂上的伤势。
“嗖!”就在王希孟低头的瞬间,一只暗箭再度袭来,郝杜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挡在了王希孟和蔡楚楚面前。
“噗!”暗箭直直插入郝杜的胸膛。
王希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瞪大了双眼。
郝杜嘴角留下了殷红的鲜血,他缓缓回头看着王希孟,微微笑道:“希孟兄,背叛你实非我所愿。若不是童师礼用家中母亲性命相要挟,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背弃你我的情谊。愿、愿有来生,我们还做、做好兄弟……”
郝杜痛苦地捂住胸口,汩汩鲜血从胸膛不住地向外涌,他看着王希孟,严重饱含着眷恋和不舍,大吼道:“快走!我的母亲,就拜托你了!”
郝杜咬紧牙关,大吼了一声,冲上前和童师礼扭打成一团。
王希孟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迟迟没有动作,蔡楚楚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快走,别让他的牺牲变得不值得!”
王希孟闻言艰难地挪动脚步,他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郝母,和蔡楚楚搀扶着她快步离去。
王希孟回头看了和童师礼缠斗在一起的郝杜,眼中的热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
汴京,宣和画院内。
蔡楚楚捂着刚刚包扎好的胳膊,撇了撇嘴,嘟囔道:“姐姐没救着,牺牲了个郝杜,还差点把我们自己也折进去!这童师礼也太过于胡作非为!”
王希孟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一直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默然不语。
蔡楚楚见状,用手在王希孟眼前晃了晃,关切道:“希孟哥哥,你从一回来救沉默不语,还在为郝杜的事情伤心吗?”
王希孟叹了口气,说道:“他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虽然背叛了我,但也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现在我亲眼看着他为救我以命相搏,心里面实在难受。我宁愿他一直背叛我到底,好好的活下去,也好过如今这般结局。”
蔡楚楚捏了捏王希孟的手,安慰道:“希孟哥哥,你要往好处想,他能以命相护,证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只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王希孟叹息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蔡璇现在怎么样了,以我们的能力很难救出她,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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