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逐星佯作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一脸乖巧地经过众人,直到将水挑到地头放下,她才大喘了口气。
歇了一息,她开始顺着辙埋种子、浇水,种完之后,挑桶回去。
途中经过几间土房时,见门口有不少人聚集,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孟逐星当即支起耳朵,凑到人群后面,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大娘说:“还不是住这儿的几个知青又闹矛盾了,说是有人的东西丢了,怀疑是同屋的人偷的,正闹呢。”
“丢什么了?”
另一人接口道:“口粮,有个知青的半袋口粮没了。”
“哎唷这可真缺德,城里来的知青好多都干不了什么活,记不了多少工分,就指望着社里发的这点口粮呢,突然不见了这个月没得吃,可不得吵起来。”
孟逐星听了一会儿,见日头渐高,赶忙快步回了家,思甜还病着呢,她得回去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补。
屋后的豆角都快长疯了,炒、炖、蒸、凉拌,几人换着花样吃都吃不过来。
孟逐星摘了些鲜嫩的,在热水里焯了过凉水晾凉,用麻油、醋、盐凉拌了,中午有点热,陆思甜也没什么胃口,她就煮了些荞麦面配煎蛋。
吃罢饭,孟逐星睡了会觉,之后被小腹一阵阵的不适感弄醒,去了趟厕所,发现月事又来了。
就很烦。
不过烦躁也没用,孟逐星只好取出包袱里的圆布棉片塞进内衣里,以防溢出。
下午她就在屋后比划鸡圈的位置,寻思盖鸡圈所需的东西,木篱笆要弄得高一些才好,还有喂食、喝水的槽具等。
傍晚时,谢慧敏四人回来了,几人做饭的时候说起白天知青点吵架的事。
“后来不是说也没在其他人屋里找到粮食吗?”周蒙往灶里添柴,“依我看,不是屋里人干的,兴许是外面的人,或者是被老鼠啊啥的给偷了。”
孟逐星问:“那是怎么处理的?”
“知青办那边来人调停安抚,给补了半袋口粮,说是会彻查此事,只是怎么查呀?估计也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谢慧敏道:“这样的话,他们那些人相处起来不是更难了?”
“本来就是,”莫莉莉说,“大家从天南海北的来到这儿,很多人本就不情愿,白天上工累得要死,再丢了东西,心气儿自然难平,被冤枉的人也有怨言,只是屋就那么多,可不得继续将就住下去?”
她突然吐了吐舌,小声问:“姐几个,我之前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的,还请你们多多原谅哈,那会儿刚被我爹妈丢到这边,我心里有气,可能对你们就不太客气……”
谢慧敏笑道:“老实说,你那会儿确实挺跋扈刁蛮的,不过也都是小事,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跟你继续处了。”
周蒙轻哼一声:“我可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我矮冬瓜小胖脸的事呢。”
莫莉莉甜笑着凑近她,“蒙蒙我错了,换你叫我‘矮冬瓜’行不行?”
“我才没那么小气。”周蒙忽地狡黠一笑,手指飞速地沾了点木灰蹭到她脸上,“才怪——”
嬉笑打闹间,几人吃完了饭。
孟逐星说起明天要去镇上买东西的事,“你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们带。”
周蒙摇了摇头,叹气:“我要努力存钱,留给以后返城用。”
谢慧敏说:“我的牙膏用完了,待会儿我拿钱给你,逐星你帮我买一支新的回来。”
“没问题。”孟逐星看向宋若楠,她今晚没怎么说话,似乎有什么心事,“若楠,你有什么要买的没?”
宋若楠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们继续乘凉,我回屋歇着去了。”
孟逐星目送她瘦削的背影离去,眸中满是疑惑:“医院里出什么事了吗?她怎么瞧着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周蒙小声说:“我中午的时候看到她从邮递员那拿了一封信,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谢慧敏皱眉:“难不成是家里出事了?”
“可是我记得若楠说过,她跟家里关系不好,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信寄来。”莫莉莉托腮思索,“莫非,是男人寄来的信?”
“什么?”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有些吃惊。
宋若楠气质清冷,平时除了在医院上班,就是与她们几个在一起,之前也有人追求过她,都被她给礼貌回绝了。
如今说有男人给她写信,她还因此情绪低落,让谢慧敏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周蒙说:“我觉得不太可能,若楠姐看着不太像是会喜欢男人的人。”
孟逐星连连点头:“+1,我也这么觉得。”
谢慧敏:“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1,但是我也这么觉得。”
莫莉莉:“……虽然是我提出来的猜想,但我也觉得很离谱,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让我们若楠伤心?简直匪夷所思!”
“这些都是我们乱猜的,没有依据,可不能外传,免得惹出是非来。”谢慧敏叮嘱道。
“嗯嗯,我们知道的。”其余三人答应下来。
孟逐星说:“我们再悄悄观察看看,也许压根儿就没啥事呢。”
“对!可能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已。”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夜深了便各自回屋。
这晚,孟逐星身体又不太舒服,好在她的秘密陆思甜已然知晓,处理起来不必再藏着掖着,尽管如此,陆思甜在看到那碗乳白液体时,还是瞪大了眼睛。
“真是太神奇了……”
小姑娘凑过来闻了闻,脸色红红。
头顶的对话框闪烁——【还好香啊,似乎很甜的样子……】
孟逐星:“……”
至于这个是什么味道,她也确实好奇过,但却没有尝过。
感觉太诡异了。
第14章
夜里自然没有睡太好,第二天孟逐星眼底泛青出现在陆宗青面前,引来他关切担忧的目光,“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这边的炕睡不习惯?”
“哥,逐星姐她那个了。”陆思甜手舞足蹈地替她回答,“就、就那个……”
陆宗青怔了一下,耳根瞬间变红,“那,你还方便去镇上吗?要不你列好单子,我来给你买回来。”
“问题不大。”孟逐星拍了拍衣兜里的钱袋,“好久没逛街了,我一定要去。”
“那好,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跟我说。”陆宗青很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或者我们坐车过去?”
他瞥了眼不远处正倚在自行车上卖弄风骚的李少阳,“坐自行车还是比较慢的。”
“还是骑车吧,这边的客车太颠得慌了。”这会儿的路还都是黄土路,一刮风弄得满身泥,而且车里人又多又挤,体验感怎么都比不上原野上自由疾驰的二八大杠。
“好。”
陆宗青对李少阳招了下手,他就如只花蝴蝶般推车跑了过来。
“思甜妹妹!待会儿你坐我的车,保证稳稳当当的!”
“谢谢少阳哥哥。”
孟逐星自然是上了陆宗青的车后座,她很久没被人带,下意识地便捉住了他的衣衫,军绿衬衫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白皙——
攥得太紧了可不得发白?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陆宗青转头温声道:“你要是害怕,就抱住我。”
这话说得就不太对了。
她才不是害怕,她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而已。
孟逐星不为难自己,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不圈不知道,一圈吓一跳,这把腰居然挺细的……还是那种很有韧劲儿的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觉察到陆宗青忽地僵住了身子,心中大窘,忙解释道:“对不住,手滑了……”
陆宗青声线紧绷:“没事。”
孟逐星从他的声音里体会到了几分青涩,看来他真是没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过啊。
不过自己也只不过是理论知识比他丰富了一些而已,两人在感情方面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从农场到镇上还挺远,沿途有一段路很长,两边都是荒地,长满了杂草,厚厚的白云低垂于天际,远远望去沼泽密布。
孟逐星很奇怪,“宗青哥,这边的地为什么都荒着?”
“这边冬天极其寒冷又很漫长,没那么多人,且开垦起来很费力,就暂时放那儿了,以后会继续开垦的。”
“那里面是不是有很多蚊虫蚂蟥之类的东西?”
“嗯,我有不少战友被咬得肿了一圈,有的还中了蛇毒被紧急施救。”
“啊……好凶险啊。”
陆宗青笑了笑:“是不容易,不过这边土地肥沃,辛苦些也不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前面不时地传来李少阳爽朗的笑声,孟逐星歪着头去看,“这个少阳似乎挺爱说笑的。”
“嗯,他很会跟人聊天。”陆宗青顿了顿,“不像我。”
“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孟逐星由衷道,“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陆宗青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前面拐个弯就快到了。”
不一会儿,到了镇上,孟逐星下了车,理了理衣服,跟陆宗青并肩而行。
李少阳一面推着车,一面指着前面的国营商店问:“思甜,哥带你去那边逛逛?”
“不用了少阳哥,我不缺什么的。”陆思甜小声拒绝,“我就是跟着你们来转转。”
“哎呀来都来了,不买点东西回去怎么行。”
李少阳很坚持,带着她朝商店走去。
孟逐星在后面看得真切,忍不住问:“这个少阳……不会是喜欢思甜吧?”
陆宗青淡声道:“这个倒不必担心,他就是这个性子,喜欢讨小姑娘欢心。”
“担心?”孟逐星笑出声,“宗青哥这么说,少阳知道了要伤心的。”
李少阳转过头大声问:“什么什么?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孟逐星笑眯眯道:“没有呀,我们在夸你体贴大方。”
李少阳顿时昂头挺胸,一脸得意:“那是当然。”
四人将车锁了,在国营商店逛了起来。
店里张贴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衬衫、毛巾、烟酒副食等对孟逐星来说并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现代社会物质生活极其丰富,想买什么都有,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很多东西都很紧俏,有钱都不好使得凭票供应。
陆宗青买了2斤大白兔奶糖,孟逐星则买了支牙膏、两块肥皂,李少阳则买了好几根色彩鲜艳的头绳,结账之后便送给了陆思甜一条。
孟逐星笑着打趣他:“少阳,你买这么多干嘛呀?怎么不送我一个?”
李少阳笑嘻嘻道:“医院里还有几个妹妹,我要送给她们,你有宗子呢,我哪儿敢送呀!”
“妹妹?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呀?”
“嗐,也没认干亲,就这么叫着玩儿的。”
陆宗青将妹妹拉到一边,低声叮嘱:“看到没,他对其他人也这样,你可别被他给骗了去。”
“哥你放心,我没那么傻的。”
李少阳:“……我听得一清二楚好吗?下次说别人坏话可不可以走远些?”
孟逐星在一旁看戏笑出了声。
之后又去买了一筐小鸡小鸭小鹅,以及两只小猪仔。
国营饭店人太多了,很多菜也卖完了,陆宗青只得排队买了几只热腾腾的大肉包,四人简单吃了口,装好东西往回赶。
回去比来的时候多了两只大竹筐,骑车时自然要费力些,太阳下,陆宗青的额角生出一层细汗,不时地被风吹走,军绿衬衫鼓满了风,脊背挺而宽阔。
孟逐星手腕环着他的腰,尽管还隔着一层衣衫,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隐隐有几分炽热。
这是一具强韧有力的年轻躯体,而非存在于她手机里的纸片人。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头顶是湛蓝色天空与大片的白云,在这个时刻,孟逐星心尖上蓦地涌出一股踏实的幸福感来——
生活忙忙碌碌,也许为的便是这样平静安心的瞬间。
她忍不住将脸贴在了陆宗青的背后,低声说:“宗青哥,你再等等我。”
虽然这个年代女孩十八岁就可以领证,但是孟逐星毕竟是现代人,她还想两人再相处相处。
耳边夏风呼啸,片刻过后,陆宗青低沉的声音传来——
“好。”
**
回到农场后,四人都热得不行,孟逐星打了水洗脸,陆宗青说他来做饭。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简单做个打卤凉面吧。”
他洗干净手开始和面、擀面、切条,李少阳麻利地打下手烧水,听他吩咐去屋后摘了几根黄瓜和一把鲜豆角。
很快饭桌上便出现了一碗鸡蛋炸酱、一盘拍黄瓜、一盘蒜泥豆角,配着过罢凉水的荞麦面吃尤为爽口。
孟逐星夸赞道:“宗青哥做饭真有一手,少阳你干活也很麻利。”
陆宗青淡淡笑了笑,“今天时间赶,改天有空多做几个菜让你尝尝。”
李少阳虽然只是帮忙打下手却也满脸得意,幸亏他没有尾巴,要不然肯定要摇到天上去了。
吃罢饭,孟逐星要收拾碗筷被陆宗青按住,“天怪热的,你和思甜去屋里歇会儿吧。”
“你们也回宿舍睡会儿吧?”
李少阳笑嘻嘻道:“我一点儿都不累,宗子更是有名的精力旺盛,待会儿我们去屋后瞅瞅,打算把猪圈、鸡圈给盖起来。”
上午买来的鸡鸭鹅临时关在了竹笼里,小猪则系在了门口树上。
孟逐星确实需要进屋去处理一下,裹胸的棉布片已然浸湿,贴在身上湿津津的很难受,她也没跟两人客气,跟陆思甜回了房。
一进屋关上门,陆思甜就悄悄问:“逐星姐,你是不是需要擦一下啊?”
“嗯?”孟逐星愣了一下,“味道很重么?”
陆思甜点了点头:“这两天都很浓郁。”
“……”
孟逐星捂住脸,“这么明显的话,那岂不是他们俩也闻到了……”
陆思甜抿唇笑了笑:“我哥大概率是的,他耳根老是有点红,少阳哥哥应该没有,他没那么细心。”
这也不是细不细心的问题好不好……
孟逐星赶忙提来暖瓶,倒了些温水在盆里,手指触到衣服时,见陆思甜已经脱鞋上了炕,懂事地拉上了小床帘。
嗯……小姑娘就是有眼力见儿。
几分钟后,盆里的水泛起乳白,她一身轻松地歪倒在了炕上。
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许多,孟逐星腾地起身,见思甜还在睡着,便没叫醒她,穿好衣服往外走去。
外面瞧着应该已经三四点的样子,孟逐星听到屋后传来动静,循声而去,只见菜地旁边的地方已经被垒出了一个水泥砖墙猪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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