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老婆,啧啧,嘴巴又刁又利,仗着年轻把男人指使得团团转,男人总有厌烦那天,等着瞧吧。”
“姑姑!”田红梅竖眉,“卫明诚自己都说他乐意,你干嘛操心。人谢茉挺好的……”
田嫂子:“咋?”
不待田嫂子跳脚发作,田红梅便把昨天的事说了。
田嫂子一听那些军属们用那些又脏又臭的话说梅梅,立时口吐芬芳,骂了一阵气消下去些,才一戳田红梅脑门,恨铁不成钢道:“她们那起子势利眼、懒嘴婆骂你,你不会上去撕她们嘴啊。”
田红梅上前,并非怕她们,而是担心事情再次闹大,影响她跟姑父杨建国工作。
不过,她也不去跟田嫂子辩解,而是说:“不用我说,谢茉就把她们说个没脸,人不跟着她们咒骂,还替我说话,你就说人谢茉这人敞不敞亮,大不大气?”
田嫂子显然很意外,捏了好一阵手指,故意大声嗤道:“几句话罢了,谁不会说。再说,本来就是她们编瞎话。”
“咱们和谢茉换位一下,试问你能做到她那样吗?”田红梅一摊手,坦然说,“反正我做不到。”
田嫂子彻底噎住。
“咚、咚、咚”
正当田嫂子尴尬时,门被敲响,田红梅起身去开门。
田嫂子拨弄着手指,小声嘟囔。
就算她替梅梅说话又怎么样?梅梅本来就是被卫明诚连累,当初要不是那留言,怎会有之后的事。梅梅一半的骂是替卫明诚挨的。再说了,她给梅梅说话和她是个懒婆娘可不相关,以后男人不伺候了,连饭都不会做,她可就有的受了……
门口传来几句对话,不一会儿,田红梅端了六七个拳头大小的卷子进门,放到自家盘子里后又急匆匆出去了。
田嫂子乱七八糟的脑子被面食香气打断,她忍不住拿起一个卷子,打眼一瞧,竟是南瓜豆腐馅的,咬了一口,眼睛微亮,皮暄软不乏劲道,馅料调的也好,南瓜清甜豆香浓郁,油也放得足,融合起来特别香,她差点咬到舌头。
“谁送来的,好吃!”田嫂子竖起个拇指。
田红梅微笑,指了指隔壁:“你说不会下厨的谢茉。”
田嫂子一时傻眼。
这是那娇小姐做的?不能够吧?
***
给隔壁送完初来那天六个包子的还情,谢茉和卫明诚也开始吃晚饭。
这卷子简直是在谢茉味蕾上跳舞,因此她毫不意外地吃撑了。
暮色四合,她正懒洋洋摊在椅子上抱着茶缸消食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回神。
自从顾青青不请自入后,谢茉回家都会习惯性拉上门栓。
卫明诚从厨房出来,冲她摆摆手,走去开门。
第063章
谢茉刚站起来准备迎客, 卫明诚已关门回身,面容沉肃。
“怎么了?”谢茉迎上去急问。
卫明诚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定定注视谢茉:“有紧急任务。”
谢茉瞬间怔住。
卫明诚黑眸中略过愧疚, 顿了顿,还是艰涩开口说:“车已等在路口, 我得须即刻出发。”
说罢, 他深深盯了谢茉一眼, 骤风一般转身跨进堂屋。
谢茉恍恍惚惚,脑中竟想起昨天早上陈钢的话,说有任务,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啊, 心神略定,她想进屋帮卫明诚收拾,刚到卧室门口, 卫明诚已换好着装。
面对神情中仍残留着一丝丝懵懂的谢茉, 卫明诚把人捞进怀里紧紧一抱, 俯身, 狠狠在她嘴上嘬了一口:“照顾好自己,我三五天就回。”
话落, 松开谢茉, 盯视着谢茉后退。那双黑眸沉沉的似饱含千言万语, 又似没什么情绪, 单纯地, 多看她两眼。
此时,谢茉依旧未有卫明诚要离开的实感, 直到他高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心蓦地一堕, 她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抬步去追。
疾步走至屋檐,眼见卫明诚伸手拉门,谢茉下意识喊人:“卫明诚!”
卫明诚回头,眼角眉梢浸满温柔、坚定。
“等我回来。”他说。
嗓音低沉舒缓。
谢茉嘴角抿着,弧度勉力上弯,点点头,朝他挥手。
卫明诚立正朝谢茉敬了个军礼,礼毕,转身开门离去,背影留下的残影透着浓浓的坚决和不舍。
谢茉怔怔出了好一阵儿神。
最后一抹橘色余晖沉没地平线下,倏而一阵缱绻晚风捧起,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荡在谢茉脸上,让她在漫无目的的神游中回魂,看着被风捻起的枯叶,在地面上翻来滚去,发出簌簌声响,伤怀闷哼般。
谢茉心不在焉地活动开酸麻的腿脚,踱步到院门口关门,临上锁之际,她却停下手,重新拉开门,小心探头朝路口瞭了一眼,空空荡荡,没人没车,甚至连车辙都没有。
“嘭!”
谢茉合上门扇,将门牢牢锁死。
世界仿佛一下子陷入缄默。
谢茉想给自己找一两件活,弄出些响动点缀如今格外空阔的小院。
去厨房一看,已被收拾停当。锅碗瓢盆干干净净,柴桶缸盖整整齐齐。
对了,她还没洗澡呢。
掀开铁锅,大半锅冒着汩汩白雾的热水。卫明诚临走前正在给她烧洗澡水,此刻灶膛里的柴已燃烧殆尽。
谢茉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挪移热水、冷水到洗澡间,好不容易完工已累出一头汗,可也不再胡思乱想。她挺高兴。
洗完澡,收拾好洗澡间,谢茉把毛巾搭上晾绳,余光瞄见胸前凸起,心头一动,昨晚卫明诚在洗澡间门口的异样,该不会是为了这套装束吧?
谢茉越想越乐,忍不住想去捉弄两句,可刚说半句“唉,昨晚上你留我毛巾……”,便戛然而止。
哦,卫明诚不在。
谢茉扯了扯唇,拖拖拉拉回卧室。
一瞧时间还不到八点钟,闲来无事便翻出压箱底的“禁书”,没一会儿,在书香的熏染中,谢茉浑然沉入字句构建的精神世界里。
座钟指向九点,到睡觉时间了。谢茉适时打了个包含瞌睡的哈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蝌蚪大小的方块字,偏排得密密匝匝,读起来着实费眼。
踢鞋上床。
谢茉以为她很快就会睡着,毕竟今儿逛了集市,还来来回回般洗澡水,手脚早就酸软麻涨不已了。
可,她躺在床上烙了好久煎饼就是睡不着。
唉,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才几天而已,她一个人睡竟不习惯起来。
夜空寂的可怕。
简单的窗棂外,天色冷白,大把大把的清冷月辉,厚厚一层涂抹在院中,让人见之寡淡疏离。
谢茉翻身滚到卫明诚位置,枕上他枕头,心中默数小羊……“九百九十只……”
终于,谢茉坐起身,拉开点灯,跻上拖鞋去了书房。
坐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稿纸,捞过一只铅笔,把在她脑海中始终盘亘不去的画面落于笔端纸上。
谢茉虽没专门报班学习绘画,好在尚算有天赋,大学时参加绘画社团,遇上一位绘画本领高,还乐于助人的前辈,她断断续续跟随前辈学习三年,倒也能画得似模似样,至少素描人像不成问题。
一面回忆,一面挥笔,涂涂改改,总算一张惟妙惟肖的铅笔画跃然于纸上。
半昏半暗的光影映照中,男人面庞益发刚毅俊朗,柔和的内里描着锋利的边儿。
他眉眼亦是俊毅挺拔,眸光乌沉,瞳仁幽幽,浓黑长眉压下来更透出几分迫人气势。整个人宛如被火雨煅烧过,周身锐意勃发,配着一身笔挺的绿军装,任谁瞧了都觉得这是个保家卫国的优秀军人。
可若仔细去看,便可在他深沉如渊的瞳孔里捕捉到一抹浓粹的柔情。
只因,他在和自己妻子敬礼告别。
谢茉画的便是卫明诚站在院门口向她敬礼的那一幕。
至刚至柔。
当时的他矛盾却让人挪不开眼。
谢茉长吁一口气,拿起纸张,对着韵黄的灯光细细欣赏自己迄今为止最具神韵的画作。
***
与此同时,在某处换装备的卫明诚小心捏起藏在上衣口袋的照片,借着灯光,照片上面容比月光更白更亮更润三分的姑娘,正眉眼盈盈地弯唇冲他轻笑。
他眉目不由地跟着软了软,唇角也微微往上勾起。
又端详了两秒,卫明诚果断把照片塞回上衣口袋。然后脱衣换装,把上衣仔细叠好,交给等在不远处的政委陈钢。
“烦请政委好好保管。”
陈钢也是想活跃下气氛,便打趣:“哟,难得这么客气,衣服里有啥?刚才就瞅你一个人在犄角磨磨蹭蹭。”
卫明诚瞥了陈钢一眼没说话。
“就是,就是,啥啊,拿出来大家伙都瞅瞅。”
“别小气。”
一起出任务的战士干部们嚷嚷开了。卫明诚年少沉稳,很少能有机会打趣他,以往就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但面对卫明诚那张冷峻的面庞,同级别军官都开不了口,更崩提级别更低的军官,现在有政委开头,那可不跟洪水开了闸,一发不可收拾,吵闹声差点掀翻屋顶。
卫明诚倒不受影响,双手抱臂,老神在在扫视一圈在场所有人。
陈钢见不成样子,笑骂道:“给你们看啥,那是人小卫和他媳妇的定情信物,宝贝着呢,能给你们这些糙汉子看?”
说罢,他指了指几个还没对象的毛头小伙子,说:“人小卫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找媳妇,看准目标就勇往直前,我告诉你们,这里头的经验窍门可多得很,得罪狠了他,当心他不给你们传授经验。”
“不敢,可不敢。”
“刚才陈二狗闹得最欢腾,和我可没关系。我清清白白一个老实人。”
卫明诚不理他们故作模样的忏悔、推诿,拉住陈钢到门口耳语一番。
陈钢听后朗声哈哈大笑,指着卫明诚:“你小子,当初劝你结婚,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始终梗着脖子不答应。岂料,结婚后,你小子居然成了媳妇迷。不过小谢确实不错。”
卫明诚挑眉不语。
“行,你提的要求,我答应了。”陈钢重重一拍卫明诚肩膀,“不过可得先给我把任务漂漂亮亮完成。”
卫明诚肃容:“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钢也严肃起面容,朝闹哄哄的屋子一吼:“再有五分钟,出发!”
霎时鸦雀无声。
***
谢茉一画起来便挺不住笔,直到月上中天,过了依依不舍放下笔回了卧室。
果不其然,第二天起晚了。
而这对休假在家的谢茉毫无影响,反因此念及自己暂时摆脱社畜身份,心情好转不少。
打工人的快乐很简单,吃吃喝喝躺躺。
谢茉早饭很简单,热水就卷子。
吃过早饭,拾掇好饭桌碗筷,谢茉便把椅子搬到屋檐下,坐着吹风神游。
这会儿都十点多了,再去农贸市场便太晚了,菜肉都买不着新鲜的,再者昨天在集上买的蔬菜还剩了不少,足够今天午晚饭。
她准备独自在家享受一天安宁。
天光倾洒,院子里,碎银铺了一地。
穿书前,自奶奶去世后,谢茉便很少回那间承载她和奶奶温馨美好时光的农家小院,并非不想,而是不敢。触景生情,好久走不出来。
经历过一回死亡的谢茉较之从前更豁达通透,如今她坐在相似的小院中,已能够坦然回忆曾经,怀念奶奶。
奶奶生活中颇有几分讲究,她专门请人在院门口修了个照壁,简洁的山水绘图,为整个家添上一丝文气,更关键的,为她俩日常活动挡去不少有意无意的窥探,保有更多隐私。
谢茉也想在眼前的小院修建一个照壁。
正在她想图案之际,门被敲响了,还吊着嗓子问:“谢茉在家不?”
谢茉赶忙应声去开门:“我在家。”
来的是供销社林春芳,谢茉热情把她迎进堂屋,给她兑了一杯温热适口的红糖水。
林春芳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光,谢茉要再去给添上,她伸手挡住杯口拒绝,最后没犟过谢茉,又被谢茉塞回慢慢一杯糖水。
这是谢茉跟奶奶学到的农村待客之道,不管客人需不需要,杯子不能空,至少半满。
林春芳放下杯子,从带来的提篮里拿出两瓶罐头。
谢茉见是橘子罐头,喜不自禁,连连道谢,忙跑卧室翻出钱包给林春芳:“我寻思明天去供销社把钱票先给你,倒没想让你垫付了。”
林春芳把钱票揣兜里,笑吟吟道:“那有啥,是这回货提前到了。”
两人便开始就供销社一些货品和福利聊起来,聊着聊着话题一拐,说到林春芳前天的相亲上。
“不成,那人没啥主见,不算大毛病,可他家老爷子性情霸道,我妈听人说,他买个菜还倚老卖老欺负小姑娘……”
谢茉越听越不对劲,表情微妙地停顿住。
第064章
通过林春芳叙述, 谢茉对本地相亲概况大致清楚了。
相亲当天,一般由媒人带着女方及其亲眷去男方家相亲。除了相看人,还要亲眼瞧瞧男方家庭状况, 几间屋,住几口人, 家里养不养牲畜, 养几只几头, 家具有几件,床上铺面新不新、厚不厚实,厨房面缸米缸满不满……方方面面,了解清楚姑娘进门会过啥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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