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茉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赵梦胳膊:“想进步是好事。”但,基本原则是能者上、庸者下。
赵梦属于被公开处刑后破大防了。意料之中。
这句似答非答的话显然宽慰不了赵梦。
赵梦雕像似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子,一张脸的颜色变幻不定,木盒里的彩色粉笔都缤纷,她死死咬着嘴唇,目光掠过众人,运气再运气,然后一跺脚,甩着辫子哭着跑了。
终于惊动领导,邢国强从办公室出来,眉峰一蹙,沉喝:“都干嘛呢?不工作了?”
众人脖子一缩,顿时作鸟兽散。
谢茉回身捏起粉笔,唇角徐徐绽开一抹清浅的笑。
***
直到谢茉回家,也没再见到赵梦人影,易学英见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黑板,出来跟她闲聊了一会儿。
“你好心教她,她说不定会把今天这事算你头上一份。”易学英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赵梦。
谢茉微怔,不在意笑笑:“和我扯不上。”
“她呀最爱冒风头了。这回眼见你画板报要出风头,她赶紧上去分一杯羹。”想想赵梦落跑的模样,易学英要笑死了,“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当面扒了脸皮,可你呢,被人一直夸,你说她会不会迁怒你。”
谢茉眨眨眼,抿唇道:“……不至于吧。”
对照组嘛,她知道,她故意的。
“她心眼小着呢。”易学英给了谢茉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看就广播这事,都几天了她还不说教你的事。”
她一直觉得赵梦挺有心眼的,瞧着娇娇俏俏大大咧咧,在袁峰跟前没大没小,挑三拣四,好像莽撞不懂规矩,可你再瞅瞅她在邢主任面前啥样,态度要多端正有多端正,从来听话不撂跤,这是她知道自身轻重,明白能跟啥人放肆,啥事能做,啥人后台兜不住她要言听计从,啥事是根本要牢牢抓手里。
赵梦啊,不傻且不软。
没利益冲突时就是个娇娇的年轻小姑娘,一旦有冲突了,也豁得出去。
谢茉这人虽瞧着客气冷淡,但不争不抢,又讲道理,其实很好相处,不过这样的人容易吃亏。
谢茉擦干净黑板,把棉帕折成四方块放在一边:“我这两天也没时间去学,要熟悉科室资料,优化板报。”
“你呀,可多留留心吧。”
“谢谢你,易大姐。”易学英说这些自有小心思,但言语里确有善意,她感受得到,这声谢真心实意。
谢茉倏地朝易学英笑,那笑比西落的太阳还明媚,照得她白莹莹的脸孔晕出一圈温暖柔光,更将周身那层薄薄的暗影盖过。
易学英愣怔一会儿,回神后不好意思地潦草挥挥手,返身回了办公室。
***
谢茉回家时,卫明诚递给她一个信封,寄信地址填写省报。
拆开,一封简短的信,写了期盼赞赏之语,末尾交代征文奖励了一些票证,谢茉倒空信封,扒拉开一瞧,还挺全面,全省粮票、邮票、布票、糖票、工业券,最稀罕的是一张收音机票。
严格来算,这部分票包含征文奖励和“稿酬”两部分。
之所以没给现金,是因为这年月发表文章或出版书籍原则上不给钱。靠出书挣钱的行为被归到资本做派。
文字工作者,编制内可以此领工资,其他就不给钱了,当然也不能让人做白工,会给一些补助,比方说谢茉收到的票类,再有演出票、电影票、毛巾手绢茶缸之类的物品,总之具体怎么发,发什么,视情况而定。
谢茉把一沓小票票捏在手里,冲卫明诚摇晃:“意外之喜。”
而后她佯装阔气的一扬眉:“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请客。”
她两根乌油油的麻花辫抵在胸口,调皮的碎发挣脱桎梏恣意飞扬,一张精致面庞因之多了一分灵俏,和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应和,一分的灵俏轻巧巧拔高到十分。
卫明诚抬起手,揉了揉谢茉的后脑勺,顺带替她捋好散在脸颊耳鬓的碎发:“让你破费了。”他嘴角不自觉缓缓上昂。
谢茉忽地想起前世曾流行过的段子,促狭地照搬过来:“是我请客,你付账。”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话流行那会儿,她还在读书,和同学们经常拿它互相打趣,明明是很无聊的一句话,却带给他们无数小快乐。那时候的他们没见过多少世面,对世界充满不切实际却美好的幻想,容易满足,满怀热爱。
笑容里渐渐沁染怀恋和唏嘘,因这份重量,唇角一点点回落。
但她还是愉悦的。
值得怀恋的一段时光,和眼前这个与她携手创造美好时光的人。
卫明诚像是察觉她情绪的细微变化,握住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我只怕付不了这账,我工资存款全交由你处置的。”
谢茉重又笑出声,点点卫明诚胸口:“好啊,你这是修炼有成。”她压根没想给他挖坑呢,他就预设埋坑点后远远绕开。
真让人啼笑皆非。
总归是一种进步。
谢茉反手勾住卫明诚脖子,奖励似的啄了啄他的唇。
不等卫明诚追过来过度“讨赏”,谢茉把脑袋抵在他肩头,瓮声瓮气把谣言的事情告诉了他。
“还是如今的工作太闲,才有闲工夫关心旁人私事。”后世忙成陀螺的打工人,在996福报压榨下,谁还有心力探究同事闲事,哪个不想完工回家洗洗睡。
卫明诚垂眸,觑她面色。她眼睛微阖,两排鸦羽似的长睫投下朦胧卷影,他能一根一根数清她的睫毛,却没法越过丛影看清她情绪。于是,他直接问:“生气了?”
谢茉撩起眼皮看他:“生什么气,你昨天一出场,灰头土脸的是他们才对。多打脸啊。”这回闲磕牙的人咬到自己,也算个小惩了。
“再说,生气伤肝。”她心里唯一的那点疙瘩,也被赵梦的眼泪给泡化了。
谢茉眸底闪过狡黠之色,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抬手在他锁骨处轻轻划拉,若有若无地撩拨人:“那我要说,我很生气呢,你要怎么办?”
卫明诚瞥一眼她作乱的手,并未制止,喉结一滚,低声回道:“我就是你手下的兵,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顿了顿,他又说:“能让你开心起来就行。”
谢茉眼睑微颤,舔了舔唇角,故意揶揄道:“那这位兵哥哥,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卫明诚看了她两眼,深吸一口气便唱了起来,发音浑厚,一脸肃穆,但谢茉却笑到打跌。
因为卫明诚在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谢茉本来还以为卫明诚会唱军歌,还准备挑刺批评来着,没想到卫明诚直接开大,唱了国歌。
卫明诚声音厚重,感情充沛,可能真正经历过炮火洗礼的人能更好诠释歌词中所表达的激烈情绪。
但……他跑!调!了!
一百八十度地跑。
谢茉笑得浑身颤抖,笑软在卫明诚怀里。
她对这首歌没意见,且一百分热爱,主要是卫明诚这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疯跑的调子,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可乐。
她对卫明诚是万分佩服的,他怎能绷住表情不塌?
卫营长的确天赋异禀,太天赋异禀了……
畅快的笑了一阵,谢茉略浮漫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
唱过一段卫明诚停下来,也忍不住低低笑起来:“还唱吗?”
谢茉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涤荡心灵什么的,一遍足矣!
她不忘夸赞,给卫明诚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
卫明诚问:“开心了?”
谢茉忙不迭点头。卫明诚都自爆短处哄她了,她哪还有不高兴的道理。
卫明诚端详她两眼,又问:“你为什么不爱跟别人提我?”
谢茉怔了一瞬,理所当然回道:“不是不爱提你,而是不想多说我们夫妻隐私,我俩的私密事怎能说给别人听呢。”
顿了好几秒,她整理好思绪,解释:“保持私密,我们间的亲密感才越强。”
说到这,谢茉思绪开始胡乱飘,前世那句“秀恩爱死得快”,兴许就是因俩人私密的扩散,导致只有两人所知的“小秘密”越来越少,彼此间的特殊褪色,感情随之消减,最后惨淡收场。
卫明诚思忖片刻,颔首表示赞同:“嗯,你说得对。”
他短促低笑一声,嗓音里逸散着极致的愉悦:“小谢男人?”
谢茉不着边际的心神刷地回笼,刚才叙述相关谣言时,不小心带出那些人对卫明诚的称呼,“小谢男人”……“男人”这个词贴上“小谢”这个前缀,组合在一起便自带野性潮湿的气息。
谢茉心头不由地浮上些微不自在,越不自在,她越要表现自若从容,是以,她挑挑眉反问卫明诚:“怎么,你不是?”
说着,一口啃上卫明诚喉结。
一阵嘬咬之后,留下一块殷红的痕迹。
一撮红在军绿领中若隐若现,禁忌感油然而生。这回谢茉有意把“戳”朝上挪了挪,哪怕风纪扣扣到最顶,也没法全遮掩住。
她可没忘记,卫明诚一时激情难以自抑,在她脖子上留下印子被人瞧见的事,她事后虽“报酬”了,但可不妨碍她现在“有样学样”。
谢茉欣赏两眼,满意颔首:“盖戳了,再反悔也不能了。”
卫明诚兀自失笑:“那我也给你盖。”
谢茉一边笑一边拒绝:“我不用我不用。你昨天闪亮出场,就是盖戳了。大大的戳。”
不顾谢茉的闪躲,他一展臂,把人捞回怀里,手脚牢牢固定住,在她同样的部位低下头,一点点吮吸出红痕。
谢茉轻轻捶他:“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卫明诚潮热微乱的气息喷在谢茉颈窝:“我俩一对儿。”
一语双关,他们俩是一对儿,他们俩的戳也是一对儿。
“哼。”谢茉娇哼一声,到底没再计较,大不了再搓搓对外继续说是蚊子包,“一对儿——”语调黏糊糊的,绵长。
卫明诚正一瞬不瞬凝视她,漆黑的眸瞳一荡,弯腰勾起谢茉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朝卧室疾走。
“干嘛?”谢茉小声惊呼。
卫明诚不搭话,眼底的幽邃将谢茉括进去。
谢茉被放到床上,四散的余光看进卫明诚衣领里,光滑肌肤下裹着一层坚硬结实的肌肉,随他呼吸一颤一颤的,她禁不住想起他昨晚紧绷的腹肌,和那仿佛永远也使不完的气力。
谢茉呼吸不由地一紧,脸上泛起薄红。
卫明诚覆盖在她身上。
“你说我要干嘛?”
不给谢茉搭话地机会,他低下头去……
随着他的动作,谢茉全身一寸寸浮上浓靡迤逦的胭脂色……
第111章
两人自打开荤以来, 频率只高不减,尤其卫明诚,对谢茉身体始终保持旺盛的探索欲, 越来越凶狠地索取。
而谢茉对此的兴致却在卫明诚的索取和撩拨间起起落落。
现今谢茉体质有了大幅度提升,配合起来倒不很吃力。一早起来慵懒轻盈, 脸颊饱满红润, 好似一阵柔和的风便能将之吹破。
这种红润和单纯因健康而血色充足所透出的红润稍不同。
更透, 更薄,更润,也晕得更开,边边沿儿宛如一抹淡胭脂, 斐丽迷人眼。
谢茉睡眼惺忪,思维一团迷糊,摇摇晃晃下床去厕所、洗漱, 直到坐到饭桌前才算是正经清醒过来。
看到摆好的粥饭碗筷, 她心里不由地一虚。
先前她跟卫明诚讲好做饭洗碗分工合作, 但渐渐地, 任务一点点向卫明诚倾斜。
晚上的分工合作本就失衡得厉害,不仅碗筷全由卫明诚清洗, 他还三不五时揽过做饭伙计, 她上班前早上的分配勉强均衡, 卫明诚早起由他准备饭食, 碗筷桌面她来收拾, 但她上班后俩人一起出门,卫明诚便趁她整理自己、收拾出门物品期间洗掉了。
兀的一转念, 她为什么起晚呢?
瞪一眼容光焕发、生龙活虎的某人,都是他要得太狠, 饿狼似的怎么都不足兴。
谢茉立时心安理得。
提了提懒怠的胳膊,脑海自动闪现往常亲密后面色微白的模样,于是,她坐在饭桌前,对卫明诚说:“告诉你很多次,要收敛,要克制,要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
“嗯?”卫明诚抬眼笑。
谢茉义正词严,认真得像在讨论会议议题:“我体力虽然有进步,但现在得去上班,体力的消耗相应也加大了,着实会吃不消的。”
她额前碎发铺散在眉眼间,瓷白的皮肤清晰映衬出睫毛眨动的轨迹,这会儿她正定定看向他,敛着盈盈水波的眼眸像两颗饱满的杏仁,杏仁尖一抖一抖,是初升朝阳穿树丛的灵俏,绝不含一丝怯懦的柔媚。
卫明诚侧目瞟了一眼谢茉,几不可见地勾唇:“持续锻炼会一步步改善。”
谢茉杏仁眼瞠了瞠,抿了抿唇,抿掉险些吐出口的强势,企图用事实说话:“我气色是不是很差?”
剧烈运动让她饥肠辘辘。
粥饭汤口,谢茉先捏起一块切好的水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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