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用力,姜宁晚甚至感觉到了疼痛,未等她思考他话中深意,身下陡然腾空,她条件反射地搂住他脖颈,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他侧脸上。
门被一脚踢开,
外间的冷风倒灌进来,吹得姜宁晚面颊生疼。
她侧过脸:“二爷,这是去哪?”
回应她的是男人意味深长的一瞥。
院中,有一小亭,亭顶如飞翼般翘起,覆着厚厚白雪,亭柱朱红,亭檐四角,挂着玲珑冰坠。
旺顺守在不远处的墙角根那。
姜宁晚收回打量目光,低下头:“二爷,这儿有些冷。”
她抬起视线,试图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裴铎却只别过脸,招手,让奴仆们搬来暖炉、呈上热茶。
裴铎端起热腾腾的人茶盏,凑至她唇边:“暖暖身子。”
姜宁晚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唇沾染上水渍,晶莹剔透,裴铎伸手,温热指腹擦拭过她唇上痕迹,甚至,微微探入,姜宁晚下意识地想别过脸,却在他辨不清情绪的目光中,忍了下来。
裴铎将她抱坐在了怀中,他不紧不慢地伸手脱下氅衣,披在了她身上。
姜宁晚按住他大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二爷,先进屋可好,外头实在是冷。”
姜宁晚望着四周满目的白,感觉到了不舒服。
她微微挣开他大掌,想要从他膝上下去。
裴铎倒也未阻她,任她下地,待姜宁晚抬手整理好鬓发,裴铎问:“可想好了?”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姜宁晚面上带了不解,裴铎将她的疑惑尽收眼底,他好心地提醒她:“早间同你说的。”
上午?
姜宁晚很快反应过来,裴铎嚯地起身,大步欺身向前,姜宁晚被他的动作逼得后退几步,背抵在了朱红漆柱上。
“嗯?”裴铎目光紧盯着她。
姜宁晚只能回答:“这是我的福分。”
“看着爷,仔细地说。”
姜宁晚抬起头,目光正对上他,一字一句道:“能为二爷诞下子嗣,是我的福分。”
这个回答似乎让裴铎满意了几分,他不再咄咄逼人,而是亲昵地亲上她额、面颊、唇。
簌簌雪花落了下来,
几滴顺着人脖颈下去,旺顺头皮发麻,陡然间抖了抖肩膀,耳边传来门的咯吱声,和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他不动声色地觑了眼门的方向。
不过一眼,旺顺便面色如常地低下头,哪怕听到亭子里头传来的动静,他也照旧面不改色。
“想爷吗?”
裴铎有力的臂膀将人托举起来,他低头,目光落在她咬唇的动作上,目光黑沉道:“回答。”
“想……”
裴铎不满意,嗓音愈发哑:“说大声些。”
他猛地将她摁入怀中,
“想,想二爷。”姜宁晚骤然仰起白皙脖颈,面颊、细颈上暖汗涔涔。
雪下得愈发大了,
暖阳消失了,
墙角根处立着的旺顺愈发往角落里头站去,他深深地埋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石桌上覆盖着的白雪早已融化,水渍点点,滴答滴答往下落,
逐渐汇聚成大片、大片。
氅衣被随意地扔在石桌上铺散着。
裴铎呼出几口热气,随手抓过氅衣一角,擦了擦。他长指抚过她濡湿额发,少顷,他抬起视线,向外不轻不重地瞥了眼。
白雪茫茫一片,清冷冷的。
他大掌仍旧攥着她,低下头,他亲昵地勾她鼻尖:“咯着你了?”
姜宁晚手垂落下,甫一触及冰冷的石桌,她猛地缩回手。
下一瞬,她被抱了起来。她汗湿的面颊紧贴在他肩膀处,眸子有些失焦,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她眨了眨眼。
骤然间,她抓紧他肩背,指甲甚至陷了几分进去。
裴铎低哄她:“喊我名字。”
“裴铎!”
“裴铎!!”
裴铎夸她:“真乖,给爷早些生个大胖小子。”他夸她。
姜宁晚微皱着眉,抬起了头,
下一瞬,她面色惨白,脑中嗡鸣,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远处,门那里,立着道高大人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漫天的雪刀子簌簌落下。
耳边是裴铎沙哑的嗓音,一声接着一声,姜宁晚怀疑自己看错了,她眨眼,再仔细地看去。
一切开始天旋地转。
她面前阵阵发黑,却尚未晕过去,她看见裴铎扯过石桌上的氅衣,将她裹起来,看见他冷冷地瞥了眼立在角落里头的旺顺,看见……
姜宁晚想出声说话,嗓子却似被堵住了一般,一丁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终于,
四周寂静下来。
姜宁晚晕了过去。
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多久,很快,院子里,人声嘈杂起来。
是小丫鬟的惊愕声:“医师,您再仔细把脉一番。”
“话可不能乱说。”
小丫鬟的声音含了几分颤,很明显,她看见晕过去的姜宁晚,心里十分害怕。
医师斟酌再三,继续为榻上人把脉,最终道:“这位姑娘确实是有身孕了。”
“你胡说!”
小丫鬟蹭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她气得直指胡言乱语的医师:“我们姑娘的避子汤一直不曾落下,如此,何来的身孕?你莫不是医术不精,胡乱说一通?”
她开始推搡医师,让人快些出去。
医师却坚持道:“确实有了身孕。”
门“啪”的一下被关上了。
小丫鬟背脊冷汗直冒,她紧紧地靠在门上,任凭外头的人如何叫唤,她也不肯开门。
良久,
她颓丧地弯下腰,眼神复杂地看着榻上之人。
完了,完了。这位姑娘明显是在作死啊!!!明明每次都喝了避子汤,如此,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就必不会是那位贵人的。再思及方才医师说的话和膳房里头的人平日里猜测的一些风言风语。
小丫鬟额上直冒冷汗,她抬手抹了一把,颤颤巍巍地拉开门,奔出去。
天色阴沉,
落叶、枯枝被人踩得咯吱作响。
旺顺立在檐下,表面上是面不改色,但仔细看去,他面上分明满是忧惧。
好半晌过去,屋子里头无一丝一毫动静,安静得可怕。
旺顺渐渐皱起眉,骤然间“砰”的声,瓷器碎裂于地的刺耳声响起,接连,是其他各类物件猛地摔落于地的杂音。
他心猛地提起来,侧过身的瞬间,又放下欲要敲门的手,心里不住地祈祷。
第65章 撕破脸
丫鬟轻手轻脚地阖上门, 胆战心惊地立在屋檐之下。
旺顺斜睨了丫鬟一眼,随即又默不作声地拢起双手,他眉头微皱, 竖着倾听里头的动静。
冷!寒意仿若无数冰针,直直地刺入姜宁晚骨髓。她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感觉到冷。待她缓缓睁开双眸, 待瞧见头顶上方绣着精致花纹的床帐。
刹那间,亭中所发生之事如汹涌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本就白皙的脸“唰”的一下没了血色。她几近崩溃地攥着幔帐, 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她猛地起身,眼泪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她撑着身子便要下榻, 口中喃喃自语:“沈煜!”声音满是急切。她要去找沈煜。脸上湿湿凉凉的泪水愈来愈多, 泪水中, 有害怕, 有羞耻, 亦有愧疚。
动作慌张、急切, “嘶”的声, 她跌倒在冰冷地面上。
姜宁晚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前头冷不丁传来脚步声, 声音在此刻寂静屋内犹如雷鸣般震耳。姜宁晚的心骤然提起,猛地抬起了头, 眼中满是戒备。
待看清面前人面容的那瞬,姜宁晚唇不住地发颤, 她挣扎着起身, 伸出手直直指着他,怒声喝道:“无耻!!”
裴铎伸出手,抬起她脸,仿若对待一件器物般, 冰冷的目光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过,视线寸寸下移, 直至停留在她小腹处。
他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森冷,
周遭的空气似也被这寒意冻结。
姜宁晚本就护着小腹的手,刹那间僵住,宛如被寒霜打过的枯枝。昏沉之际的记忆,慢慢回笼。在昏厥的时刻,她听见身旁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又听见了贴身丫鬟同医师急切的交谈声,声声入耳。
看着裴铎这副模样,他是知晓自己有孕之事了。
她紧紧地盯着裴铎,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这是有孕之下的本能反应,本能地想要避开一切可能带来危险的人和事物。
她后退的动作甚是明显,其中的排斥之意,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就在姜宁晚准备再次后退之时,裴铎猛地攥住了她的手,骤然间施力,力气大得惊人。姜宁晚只觉手腕一阵剧痛,抵抗不得,整个人便被他径直拉到了跟前。
她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却已是气息紊乱,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裴铎压低了嗓,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你说心甘情愿地跟着爷?还说要为爷生孩子?保证往后不会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一句紧接一句地质问,愈发冷戾,直刺人心。他用力一扭,迫使她艰难地仰起头来:“姜宁晚,你,真该死。”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
姜宁晚双手被裴铎紧紧束缚,动弹不得。她脸被高高攥起,细弱脖颈完全暴露在裴铎森然、暴戾的目光之下。她开始呼吸艰难,难受地从喉间喘出微弱的气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大掌缓缓下移,在她身上逡巡。而后,猛地一下,手掌攥住了她腰肢,小腹骤然遭受压迫。
“啊……”姜宁晚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声。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姜宁晚泪眼模糊中,瞧见裴铎朝着来人招手。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来人双手捧着一个绿釉碗,碗中盛放着黑黝黝的汤汁。汤汁黏稠,散发着刺鼻气味。
姜宁晚心中大骇,急忙别过脸去,此刻,她挣扎得愈发剧烈了。
裴铎却轻而易举地便将她制住,大手毫不留情地掐住她,手上的劲道不断加重,直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嘴。
姜宁晚不肯,指甲下意识地深深陷入裴铎手臂的皮肉中。
裴铎不把这点痛当回事,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径直伸手取了那碗,将碗凑至姜宁晚唇边。
姜宁晚面上泪水簌簌落下,温热的泪水滴落在碗中,又沿着碗壁滑落到裴铎手背。
姜宁晚抿紧双唇,死死地摇头,发丝在她脸颊旁凌乱地颤动。无论如何,她都不肯配合,崩溃之下,她挣扎的力道几近疯狂,双手胡乱抓去,双脚也不停地踢打他,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这激烈挣扎中,苦涩的药汁沿着碗沿溢出,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流下,一滴也未能被灌进去。
“砰”的声,摔碗声骤然响起,
裴铎猛地将空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开来。身后立着的丫鬟见状,陡然挺直了脊背,浑身冷汗。
“去,再煎一碗。”
说罢,他扯过一旁棉帕,擦了擦身上沾染的药汁,动作粗暴,仿佛擦去的不是药汁,而是某种令他厌恶的脏物。
丫鬟哪敢多留,如蒙大赦般,立刻转身,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屋内,
椅子上的姜宁晚此时狼狈不堪,额发濡湿,原本白嫩的面颊上,此刻尽是脏污,她仰头望向屋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颤抖着伸出手,扯住裴铎的衣袖,换来了男人冷冷的一瞥。
“他人呢?”姜宁晚的声音染上哭腔。
然而,无人回答她。
得不到答案,姜宁晚的理智几近消散,她崩溃地质问裴铎,声音陡然提高,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带着愤怒:“你把他怎么样了?!”
随着姜宁晚开始破口大骂,言辞如同利箭般,愈发激烈,裴铎本就阴沉的面色,是愈来愈难看。
“是我骗你,是我!!你冲我来!冲我来啊!!”姜宁晚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攥着裴铎衣袖的手愈发用力,她看向裴铎的目光,满是嫌恶。
撕破脸便要彻底。她不愿再伪装,不愿再去做令人恶心的逢迎做戏。
她猛地站起了身,挺直了脊梁,直直地看他。裴铎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息在胸腔中剧烈起伏,他额角青筋猛地剧烈跳动。
裴铎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克制着不去想她肚子里有个野种之事,可那念头却如鬼魅般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剧烈地喘息了几瞬,良久,他强压下心底狂躁的破坏欲,缓缓仰起头,试图平复。
裴铎径直居高临下:“你早就知道肚子里揣了个孽种,却依旧躺在爷的身下,你在想什么?嗯?想什么?!”说罢,他步步逼近姜宁晚,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说话!!”
“想什么?”姜宁晚莫名地抬起头:“你以为我想回来吗,你以为我想跟你亲密吗,你以为我贪你裴铎吗?”她的声音比他还大、还响,在这屋内久久回荡,她顶着裴铎阴鸷的目光,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是你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她继续道,表情冷漠。
“你自己蠢,怪谁?”
话落,仿若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空气似炸裂开来。
屋外的旺顺正守在门口,浑身颤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扭过头,迅速看了眼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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