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回神,大掌攥住她手,力道几近扭断她手腕。
他浑身气息紊乱、暴戾,双目通红地看着面前冷冰冰的人。
她根本没有对他笑,眸子里尽是嘲讽、嫌恶。
“真可惜。”
姜宁晚额上冒出细汗,却毫不在乎手腕上的痛一般,冷瞥了眼他。
裴铎这一瞬是真的想杀了她,她死了,他就不必这副模样了。
看着她嫌恶目光,他再也压抑不住。
他大掌扯过她手,又掐她脸迫使她张嘴:“不可惜,给你尝尝。”
在她剧烈咳嗽、干呕、死命擦唇的间隙,裴铎自她身后,强硬地揽住她腰身:“爷不喜欢你。”
姜宁晚抹了把生理泪水,讽刺地笑了笑。
这个笑也不知道是刺激到裴铎哪根神经了,他硬别过她脸,森冷重复:“你这种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爷厌恶。”
“那正好,我也很厌恶你。”姜宁晚笑着,轻飘飘地道。
裴铎紧盯着她刺目的笑。
第67章 风雨
她有何资格厌恶于他?
裴铎压抑着怒, 冷笑出声。厌恶他?也罢,他不若索性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让他们到地底下成双成对岂不美哉?
他深吸了几口气, 强行压下脑中翻腾的各种思绪。他裴铎若是当真不管不顾地提了剑便去砍那奸夫,他岂不当真沦落为笑柄?
裴铎大掌攥得结实。他须得忍。
此人当真可恨、可恶至极。裴铎猛地仰了头, 喉间溢出压抑的喘,良久, 他方才低头,俯视眼前他几度欲掐死之人。
他伸手系了腰带, 眼神冷漠地扫了眼还兀自咳嗽的人,
瞧瞧她神情上掩饰不了的厌恶、急切擦拭的动作。
裴铎见了, 方才压抑下去的几分怒火又窜起几分。
他一忍再忍, 终是冷嘲了句:“装什么?”
“装什么冰清玉洁?如今还在爷面前立起牌坊了?”
裴铎冷着脸, 俯身, 视线寸寸刮过她红肿眸子:“别跟爷装。”
姜宁晚直接“呸”了他一口。
这一挑衅动作顿让裴铎滞了数瞬。
姜宁晚在他冷戾目光中, 抬手擦拭唇, 裴铎直直冷笑数声,一声比一声低, 姜宁晚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眼神平静, 直到裴铎拂袖大步离去。
整个院子里头的人见到贵人冷脸出来, 无不跪地,全部诚惶诚恐,生怕触了霉头。
“二爷,牢里头的人有小动静。”
旺顺将方才探来之事禀报。他心下其实着实不解, 既然牢里那人敢单枪匹马过来,二爷抓住了人该活剐了才是, 偏偏还要将人好生地关在牢里。现下,那人跟外头的照应起来,岂不是要逃出去,二爷还不如趁现在,将人杀了才是。
“任他走。”
冷不丁的,头顶上方传来这三个令旺顺疑惑的三个字。
应当是“杀了他”才是,二爷怕不是气糊涂了。旺顺心里这般想,却不敢真说出来。
裴铎神色隐于黑暗中。他倒要看看那个犟种看上的人跟她有多情比金坚。
姜宁晚再度被圈禁起来。
四方的院子里头,冷冷清清。
小丫鬟照常为姜宁晚送膳食,不同的是,小丫鬟不再跟姜宁晚搭话,每日到点送完膳食后,便兀自埋着头,沉默地推门离开。
不同于小丫鬟的沉默,膳房里头的人对姜宁晚愈发感兴趣,个个都变得法地想从小丫鬟嘴里打听一些八卦出来,小丫鬟不是傻子,身处深宅大院,她自然是三缄其口,闭口不言为上。
“诶,你这人这样可就没意思了。”欢喜多嘴多舌的圆脸丫头,扭过头:“好歹透露点啊。”
小丫鬟沉默。
圆脸丫头皱眉,膳房里头其他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见这气氛不对劲儿,连忙出来乐呵呵地打圆场。
几日过去都八卦不出一些东西,众人的心思便有几分淡了,见到贵人也不曾踏足,他们更是歇了八卦心思。
贵人都不来了,还有甚可八卦的?无非是屋里头这位主儿不受宠了呗,连带着他们这些伺候她的下人脸上也跟着无光,如此,他们哪还有八卦的心思,全都开始抱怨了。
除夕佳节,瑞雪纷纷扬扬。
裴府家信到。
于漫天飞雪中,旺顺从马上一个翻身而下,手中攥着老太太传来的家书,他拍了拍肩头碎雪,脚步匆匆朝着院中走去。
这些日子,二爷成日面上寒霜笼罩,不苟言笑,眼中威严更甚往昔。旺顺盼望着老太太的家书能让二爷舒心几分。
旺顺正疾步如飞地往里赶,却见前头巡按御史正从书房走出。旺顺眉头微皱,这厮每次一来,准没好事。
他径直向前,待走近了,特意上前:“大人同二爷商议完了?”
巡按御史拱手回礼,二人交谈了几句。旺顺瞧着御史的神色,心下沉重几分。龙椅上那位今已瘫倒,无力主政,首辅如意料中那般扶持了前太子之子登上皇位。新帝年幼,首辅大权在握,如此局势,实非祥兆。
旺顺收敛神色,管他新帝、首辅,只要不招惹裴家利益,裴家自会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敢侵犯裴家,那便是势不两立。
送走御史,行至檐下。
旺顺推开房门,抬眼望去,二爷还在案前专心批阅公文。旁边放着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旺顺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个下人,真是不会伺候,主子爷手边的茶水都冷透了,也不知进来问一声。
旺顺轻手轻脚地出门,脸色阴沉,招手将奴仆唤至跟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你们是如何伺候主子的?这般懈怠?”
那奴仆苦着脸:“管事,小的们已经换过好几回了。”旺顺瞪他一眼,奴仆当即吓得闭口不言。
旺顺扭过头。这几日,二爷白日里,天还未亮便起身,要么出去练武,要么便是去视察军营,其余时间,则是伏在案间,埋头处理公务,一点空闲都没有。这般劳累,身子怎吃得消?旺顺也曾多次上前劝说,可二爷根本不予理会。到了夜里,二爷也不得闲,翻看完卷册后,便叫人端冷酒进来。每当这个时候,旺顺都看得心惊肉跳。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生生地往腹中灌冷酒,这不是在糟蹋身子吗?若是老太太知晓了,怕是要又急又心疼。
旺顺也心急,可二爷拿起酒就仰头猛灌,他想开口阻拦都来不及,又不敢上手去抢,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案后传来主子爷抬手摁眉心的动静。
旺顺抓住难得的空隙,将老太太传来的家信呈了上去。见二爷接过信,原本紧蹙眉心有了几分舒展,旺顺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这信可算是能让二爷松快松快了。
他刚想趁机说几句贴心的话语,好让二爷心里再舒坦几分,却不想门外传来了扣门声,隐约是个小丫鬟的声音。
未等那丫鬟吐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赶忙起身,推开门,边摆手边低声呵斥:“离远点说,莫要惊扰了二爷。”
那小丫鬟连连后退:“姑娘她吐得厉害……”
屋内,
裴铎正看着信,而后伏案批阅公文,握着笔的手收紧几分,原本行云流水的笔触戛然而止,一滴墨顺着笔尖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清晰的字迹瞬间模糊成了一团。
外头的声音虽低,却仍断断续续地传入屋内。
裴铎松了笔,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侧脸的紧绷。
旺顺交代了小丫鬟去请医师过来,而后便转身推门进屋。刚一踏入,便听见二爷沉冷的声音:“去,灌壶冷酒进来。”
旺顺犹豫地瞥了眼二爷含着冷怒的面色,只得转身唤人送酒来。
这厢,小丫鬟将医师请来,医师坐在床边,细细地为姜宁晚把脉。待医师开了方子,姜宁晚服下汤药,止住了呕吐后,小丫鬟这才起身,拉着医师到外间,细细打听姜宁晚的身体状况。医师一一告知后,小丫鬟千恩万谢,这才好生地将医师送出门去。
待小丫鬟折返回来,她拢了拢衣袖,朝着手心呼了口热气,暖和些许,才转头看向屋子,跺跺有些冻僵的脚,准备进屋。
她手提羊角灯,顺着台阶往上走,才刚踏上两个台阶,便远远瞧见有人提着灯从回廊那头走过来。
小丫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迎上前去,却见旺顺管事朝她摆了摆手,小丫鬟心领神会,默默地退了下去。
旺顺扶着有几分醉酒的二爷,行至门口,
旺顺腾出一只手,轻敲了敲门。半晌,不出所料,屋内并无回应。
旺顺正欲再敲,却见二爷径直伸臂用力推开了门,未等旺顺再上前搀扶,二爷已然踏了进去,旺顺只得面对着那扇紧闭的门。
屋内烛火黯淡,方才,医师来瞧过之后,小丫鬟便掐灭了几盏灯烛,只余下些许微光,好让姜宁晚舒服地小憩片刻。
在榻上休息的姜宁晚被门声、脚步声惊醒。她攥着褥子起身。
裴铎浑然不见她防备模样,一步一步地行至她榻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坐下。
姜宁晚垂下眸子,即便如此,她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时间被无限拉长。
良久,姜宁晚抬起视线,正好裴铎伸出了手,大掌径直抬起她下巴:“真美。”
姜宁晚别过脸,躲闪开来。可裴铎掌心仍紧贴着她脸,反复上下摩挲,他目光继而落在她唇上,道:“爷不喜欢你这种犟种,你可知?”
姜宁晚:“那你便放了我。”
“好啊。”
这简单二字换来姜宁晚质疑的目光。裴铎低笑了一声:“不相信?”
“你这种水性杨花的犟种有什么好的,爷不稀罕。”
姜宁晚沉默不语。
裴铎忽地伸出手指,轻抚了抚她唇:“你今儿主动取悦爷。爷玩腻了,便没了兴致,如此,自然就放了你,任你离开。”
不可能。她冷眼看他。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良久。
外间风声渐大起来,门拴被吹得“哐哐”作响。
裴铎瞥了她一眼,长臂一伸,径直将她扯入怀里,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厮磨:“你啊,这般犟做什么?在裴府,爷不是待你千依百顺?你要的,爷哪一样不依你。那时候,你小意温柔,主动说要给爷生个大胖小子,还亲自动手给爷编平安结扣,那平安结扣,爷到现在还留着。你何苦现在非要跟爷较劲?”
他莫名地叹了口气,眼神转向不远处半开的窗子。
“纵是主母要进府,爷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何必怕呢?一声不吭地离开,你难道当真就不想爷?”裴铎越凑越近。
姜宁晚伸手用力推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说了一通无厘头的疯话!她想大骂。
就在她张口欲骂之时,裴铎却低下头,吻住了她,唇齿交缠间,将她所有话语都堵了回去。
他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道:“爷知道你想爷了。”
这一声不同于往日的低沉,颇有几分嘹亮。
“裴铎!!”
“乖。”
门外,旺顺表情怡然自得,提着灯,慢慢地下了台阶,待走了两三步,他高高提起灯,灯火照亮了面前立着的人的面容,旺顺觑了他眼。屋里头隐约啜泣、喘息、打情骂俏似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旺顺轻咳了声,复又高昂头:“既然看见了,也听清了,便请回吧。”
立在旺顺跟前的高大身影却分毫不动,旺顺比他矮了一大截,顿觉气势被压,下意识往台阶上多走了几步。
待站定后,他清了清嗓音:“她先前在裴府,名唤采芙,是裴府的丫鬟,二爷抬举她、喜爱她,她亦有意二爷,如此这般,才成就了一番好事,只不过后来二爷要迎主母进府,她这才跟二爷闹了别扭。”
旺顺一直在观察跟前这人的动静,却见他如木雕泥塑般,一直一动不动,旺顺有几分捉摸不定了,眼睛紧盯着这个异常沉默之人。
风呼啸而过,里头闹出的动静愈发大起来,夹杂在风中,更多了几分暧昧不清。
旺顺终于看见面前人动了,他立刻绷紧身体,只要这人稍有不轨举动,他立刻唤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其拿下。
“让她跟我说。”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几个字,那嗓音沙哑得厉害。旺顺听得直皱眉。
落叶簌簌落下,
几滴雨水突然坠落,很快,成了倾盆暴雨。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碎瓷,发出噼里啪啦声响。
旺顺立在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那摊自那人掌中落下的碎瓷,碎瓷上血迹点点,被泥水晕染开来。
第68章 崩溃
雨势, 渐渐收了势头。
屋内,烛火晃晃悠悠,光影在四壁跳跃。
榻上幔帐, 自里拉开,裴铎面沉, 静坐在榻边。
他目光朝那仍旧半开的窗子瞥去,半晌, 方才收回逡巡目光。
裴铎侧过身来,低下头, 榻上人似睡了过去, 眉心微蹙, 额发湿漉, 黏于额际, 裴铎伸出手, 抚过她眉心, 手刚触碰她, 榻上人忽地翻了个身,裴铎皱了眉, 旋即俯下身去,别过她转过去的脸, 目光在她脸颊上流连。
渐渐地, 他目光下移,视线却猛地顿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长袖一甩, 霍然起身。
此时,屋外的旺顺正撑着伞候着, 听得背后门开声,即刻转过身来,忙不迭地为二爷披上氅衣。
“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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