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见到人,即便隔得远也能看出来,他个子高,骨架舒展,头小肩宽,是真帅。
检讨是靳越从百度上随便抄的,他念得四平八稳,官方又空泛,听完之后一整个不知所云,但底下的掌声热烈得不像话。
等谭俊上去,议论声挺明显。
“哟,被打成这样?”
“帅哥厉害啊。”
“又帅打人又有力气,爱了。”
“小心帅哥揍你。”
“没有的事,帅哥只揍恶臭男。”
谭俊心里吐槽着这些花痴女,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检讨,全程避重就轻。
“……我的检讨完毕,今后一定谨遵教诲,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谢谢大家。”
谭俊叠着稿子,转头,瞧见靳越就站在升旗台旁,松松散散站着,像还没睡醒。
可光是被他这么看着,谭俊心里就怵得慌。
他实在不想道歉,把话筒递给今天升旗仪式的主持人。
靳越不耐烦,往前走了一步,一抬手,直接把他推回了升旗台。
主持人:?
主持人正站在原地无措地愣着,靳越开口了:“他还没讲完,话筒给他。”
底下人基本都看到了谭俊又被靳越推回去的画面,哄闹一片。
“不是吧,这是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再打一架?”
“反正都检讨完了,还看对方不爽,干脆直接揍。”
谭俊:“……”
他烦得要命,接过话筒,认命道:“在做检讨的同时,我还要向高三22班的迟逢同学道歉,对不起。”
他说完,准备转身下去,靳越在后头“啧”了声,“鞠躬,用我教你吗?”
谭俊黑着脸冲下面随意鞠了个躬,转头时瞧着靳越:“行了吗?”
“凑合。”靳越转身,拖着他疲惫的身体走了。
下面议论纷纷。高中生本来就压力大,学生压抑又无聊,学校里八卦传得就格外的快。
昨天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一些关于迟逢这个新转校生的风言风语,甚至连高一的都听说了。
现在,传播八卦的源头站出来道歉,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谢杨在同学间努力辟谣道:“我都说了,迟逢人很好的,我哥什么人啊,天下第一不爱管闲事,但这次连我哥都忍不了了,可见那个谭俊是有多过分。”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当然认识,她进学校还是我带她找的我哥,所以那些谣言千万别信。”
谢杨真情实感地装熟,差点连自己都忘了,他和迟逢其实只是开学那天见过一面的关系……
后头几个女生少女心爆棚。
“天啊,美女受委屈了,帅哥亲自把人揍服,甚至还盯着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她道歉,磕到了!”
“真是按头道歉,我看那个鼻青脸肿哥都快要碎了,又被打,又要道歉。”
“谁让他造谣,活该。”
随着一声“解散”,人群四散开来,迟逢蹭在朱婷婷旁边,四处张望着,找靳越在哪里。
刚刚听见谭俊跟自己道歉,她不可置信,瞬间觉得靳越真的好伟大……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几天班上几个女生碰到她都会安慰她,她好像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了。
等到了教室,她去厕所的时候碰上了靳越,视线对上的一秒,她朝他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等迟逢上完厕所出来,看见靳越在走廊,她又过去,趴在他旁边,小声说:“我请你吃饭吧。”
靳越好笑地看着她:“你是特务啊?”
“什么特务,我说,我请你吃饭。”迟逢把音量稍微提了些,却还是很小声。
“请我吃饭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你不用像做贼一样。”
迟逢随口乱说:“我属贼的。”
靳越笑了:“行,厉害。”
迟逢算着时间,眼睛很忙地四处看着,这周月考完就放国庆的假了,她说:“十月一号行吗?”
靳越懒洋洋嗯了声,“行啊。”
“好,写作业去了。”迟逢撂下句话,跑进教室。
靳越站在栏杆旁,视线跟着她。
这一幕恰好被陈胤之瞅见,他从后门出来,跑过来勾靳越脖子。
靳越一弯腰躲了:“身上干不干净啊?”
“去你的,瞎讲究,怎么说,你俩好事将近了?”
“算是好事吧,”靳越点头,半真半假道,“得跟她一起过节了。”
陈胤之脑子挺懵:“什么节,七夕?七夕什么时候?”
靳越挺嫌弃地看他一眼:“国庆,你汉奸吗?”
“你才汉奸,你是日本人!”
顾莹和周晓芸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话,顾莹瞧着陈胤之:“他怎么就成日本人了?”
“没惹你啊。”陈胤之知道顾莹最近心情不好,经常无差别攻击人,他有时候随便在群里说几句话都能被狙,这会儿对她是怕得不行。
“我说什么了,你讲得像是我脾气很差一样。”
“甲鱼呢?甲鱼救我。”
“你提他干什么?”
靳越和周晓芸对视一样,决定远离纷争,前后脚进了教室。
今年学校国庆放假随上班族,一头一尾补班,一共放七天。
周六,月考考完,迟逢收拾书包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明天她要请靳越吃饭,但不知道要吃什么。
靳越养尊处优的,还洁癖,她实在犯难。
朱婷婷已经收好了一大书包东西,待会儿她要去车站坐车回县城,迟逢难得在她脸上捕捉到了一些轻松与快乐。
迟逢笑着跟她招手:“我走了啊,假期愉快。”
朱婷婷点头笑笑:“你也是。”
等迟逢回到家,家里的那一堆亲戚没等她,直接吃上了。
盛华章看见迟逢进来,愣了愣,“小逢今天没在学校吃?”
迟逢摇头:“今天月考,明天开始放假。”
葛玉婷起身:“哎哟,妈妈把这事忘了,赶紧换鞋洗手过来吃饭。”
迟逢不想吃别人的剩菜,在觉得自己矫情的时候,她莫名想到了靳越。
他有洁癖,那肯定是能理解她的吧……
这么想着,她弯了弯唇。
等她洗完手出来的时候,童童已经开始在地上奔跑了,迟逢走过去坐下,盯着面前那盘没什么人动过的茄子,随便吃了几口。
她将碗放下擦嘴到时候,盛华章的弟弟瞧着她,正笑。
迟逢心里觉得奇怪,移开视线起身:“妈妈,我上楼写作业了。”
大姑看她两眼,在客厅嘀咕:“现在的小孩,也不爱跟人交流,也不知道是内向还是心底里看不起人。”
葛玉婷笑了声:“小逢学习很好的,她只是紧张学习,一个小女孩,哪能有那么多心眼?”
“哎哟我不是那个意思……”
迟逢懒得管她,跑回房间,刚把书包放下,她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衣柜柜门开了个缝。
奇怪,她昨晚睡觉的时候明明是关好的。
她走过去打开柜门,一件白色内衣卡在柜门处,带子在开门的瞬间耷拉了一边下来。
迟逢愣了愣,恶心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她的衣服平时基本都是一换一洗,晾干了的内衣她都会收到收纳盒里放好,这件内衣是她昨晚才换的,因为忙着复习,她本打算留到今天才洗。
想到刚才盛华堂看着她的眼神,迟逢木着身子起身,跑到门口去翻她的脏衣篓。
昨晚脱下来的袜子不见了。
迟逢的手抖得几乎控制不了,她想下去,可是那个人就在楼下,她推开门,站在楼梯扶手旁冲下面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上来一下。”
葛玉婷没应声,反而,上楼梯的声音响起,楼梯被踩得很重。
迟逢有某种预感,果真,她在拐角处看见盛华堂拎着个袋子,正上楼。
迟逢沉默着,等他走到近前的时候开了口:“你是不是进我房间了?”
盛华堂脚步一顿,扯着嘴角:“我进你房间干什么?”
迟逢嘴唇泛白,盯着他:“不敢承认吗?”
“你有证据吗?你去跟我哥说啊。”他无所谓道。
迟逢攥着自己的手,平静得莫名其妙,她进屋把那件内衣扔进垃圾桶,随后拿起手机下了楼。
盛华章刚从小花园进来,看见迟逢没换睡衣就跑下来,问她:“小逢,是不是没吃饱?过来吃点水果。”
迟逢摇头:“我妈呢?”
“带你大姑和童童去买东西了。”
迟逢抿了抿唇,没开口,只是跟盛华章说:“叔叔,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她说完便开始换鞋,径直跑了出去。
她顺着路一直走,九月底,夜风渐凉,她身上的外套很薄,但还是走出了一身汗。
血液似乎因为快走流动得很快,她微微喘着气,在朗月苑门口的石墩上坐下了。
因着是高档小区,周边设施齐全,旁边开了一个两层楼的健身房,灯光明亮。
迟逢盯着二楼晃动的人影,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爬了满脸。
这时,一群精神矍铄的老年人穿着一整套的丝质套装,看着像太极拳协会的。
有个爷爷先看到的迟逢。
“小姑娘,你怎么了?”
“哟,哭成这样,家在里头吗?我们送你进去。”
“跟爸妈吵架了呀?”
迟逢只知道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热心的大爷大妈似乎刚打完太极拳,这会儿正是神清气爽乐于助人的时候,在旁边守着她,像是怕她干什么蠢事。
迟逢起身,磕磕绊绊说出句“我没事”,想走。
她本来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儿哭一场,想着高档小区的人比较有边界感才来的这儿,谁知道会像个吗喽被围观……
她走一步,被拦一步,人群似乎对她形成了包围圈,直到……
人群被拨开,靳越头上戴着根黑色发带,走过来。
“哭什么?”
迟逢抽噎着:“我……我没吃饱。”
大爷大妈的眼神中全是了然。
什么饱不饱的,都是借口,根本就是感情问题。
一群人都是有阅历见过世面的,见状,把空间留给他们,浩浩荡荡聊着天离开了。
靳越看着仍在不停抽抽的少女:“到底怎么了?”
迟逢垂着脑袋,不说话。
“不想说?”
迟逢声音很低:“跟你说了啊,就是没吃饱。”
靳越拧眉:“你这后爹够可以啊,饭都不让你吃饱,亏我看着他还觉得挺和善。”
“不是,”迟逢摇了摇头,“他家来了一堆亲戚,好烦。”
至于盛华堂的事情,她没说。
靳越是男生,说这个始终不合适。
靳越听完,大概了解了。
“等我五分钟,我换个衣服,带你吃好吃的。”
迟逢还没反应过来,靳越就转头进了小区。
迟逢有些心虚。
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跑到他家门口来哭的吧……
不到五分钟,靳越换了件薄卫衣出来了,迟逢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问他:“你刚刚去健身了?”
靳越说:“准确来说,准备去,我妈花钱买的私教课,自己不爱来上课,又说怕浪费钱,逼着我来上。”
迟逢有点不好意思:“那你不上了吗?”
“不上,去吃东西,我也挺饿。”
“刚好,那我就今天请你吃饭。”
靳越闻言,拧眉:“不是说好的明天?”
迟逢:“择日不如撞日,刚好……”
“刚好个屁,我就要择日。”
迟逢吸了吸鼻子,“行。”
反正欠他人情也不是一两顿饭能还清的。
“你还挺勉强。”靳越笑了声,走着,抬脚踢路上的石子,问她,“想吃什么?”
“想吃肉。”她老实道。
“什么肉。”
迟逢摸了摸肚子:“鱼吧,你吃不吃?”
“吃。”他摸不清女孩子的想法,怕选了他不爱吃的,索性干脆直接摸出手机来,点开个美食APP,递给迟逢,“挑一家。”
迟逢边走边看,瞧见了一家酸菜鱼火锅,评价还挺不错,“这个可以吗?”
正好还不贵,她请得起。
“行。”靳越点头,接过手机打车。
等车停下的时候,迟逢直觉糟糕,巷口昏暗,人挺多,几家烧烤摊冒着浓烟,好似横店仙侠剧拍摄现场。
那家酸菜鱼火锅就在巷子里。
迟逢瞧着靳越问:“要不然换一家?”
“又不想吃鱼了?”靳越觉得陈胤之似乎说得没错,小姑娘还真是说变就变。
迟逢摇头:“怕熏到你。”
“没那么金贵。”靳越走在前头,不时有吃完的食客往出走,两个拎着啤酒瓶的醉鬼勾肩搭背,摇摇晃晃。
靳越回身攥迟逢手臂,把人拉到里侧。
迟逢小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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