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越接着说:“去李雪倩父母那边煽风点火的人是你吧?”
李焯然立刻否认:“关我什么事?”
方柏林笑了笑:“连这学校的大部分老师都不知道李雪倩找迟逢做过心理咨询,你到底是从哪听说的?”
李焯然突然加大声量:“李雪倩她自己告诉我的!”
靳越冷不丁笑了下:“这么说,你是承认李雪倩自杀之前还见过你了?”
方柏林也觉察出不对劲来:“迟逢的心理咨询是五月下旬做的,离她跳楼的时候还差了快十天呢,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李雪倩跳楼前还跟你私下见了面……”
李焯然攥紧拳头,他始终只是个高中生,这会儿脑子已经空了,冷汗直冒。
靳越垂着眼去翻桌上的资料,“打架、斗殴、早恋、逃课、校园霸凌……没人管你,你那么嚣张,是因为你们班主任拿你没办法是吗?”
李焯然嗤笑一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靳越点头:“见过一面……”
说着,他还转头和方柏林对视了一眼,“就那天饭局上那秃子吧?”
方柏林点头:“是。”
李焯然拧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靳越直视着他:“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焯然指着靳越,胸口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到了:“说什么呢?!你他妈说什么!!”
他无法接受一直以来被他崇拜着的父亲被别人肆意调侃。
“我说什么?”靳越起身,他身量高,整个人带着压迫性,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李焯然说,“我说,你被开除了。”
这话一出,李焯然显然懵了:“有病吧你,你说开除就开除?”
他病急乱投医,莫名其妙看向方柏林。
方柏林也挺懵,但看靳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于是跟着接话:“确实,他说开除就开除,你被开除学籍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滚蛋!”
李焯然闹了一通,六神无主离开后,方柏林啧啧几声:“真狠啊你,这再过三天就高考了,说开除就开除?”
靳越淡淡道:“他那秃子爹神通广大,只要能搞定同等学力证明他就还是能高考,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大的事,影响不了他什么。”
方柏林看他冠冕堂皇的样子,笑说:“影响不了他什么?真有你的,一个开除学籍,把人心态都搞崩了,他还考个屁。”
靳越笑了下,“那也是他的事。”
方柏林扯了下领带,半倚在桌边说:“我可是帮你瞒得好得很,谁但凡提起李雪倩找迟逢做的那次心理咨询,我都叫校长把人拎过来教育了,说说,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我介绍我表妹给你认识?”
方柏林:“……你表妹是什么天仙吗?”
靳越没答。
方柏林又说:“说实话,你护她护成这样,我都怀疑是不是她真对学生说了什么诱导自杀的话了。”
那个秃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靳越这一出,可以说是切切实实把他给得罪了。
靳越沉默须臾,却说:“她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什么?”方柏林没明白,“她生病了?”
靳越摇头:“不知道,她现在挺厉害的,我知道即使我不出面帮她,她也能处理得很好,但没必要,没必要让她费这个心思。”
自从再次遇上,他就觉得迟逢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嗐,什么毛病,李雪倩家长那边怎么办?”
“先稳定情绪,等尸检结果,情况清楚了再商量赔钱的事。”
青园。
迟逢午睡时难得睡得很沉。
拼拼在她房间转来转去,哼哼唧唧了几声她才缓慢转醒。
迟逢将手探出去,在它脑袋上蹭了两下。
屋内的窗帘被她严丝合缝拉上,光线很暗,她发着呆,视线垂着,看着开心地动来动去的拼拼。
余光却突然扫到,门边的地方,忽地闯进一道剪影。
她第一反应便是,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拼拼先她一步发现来人,转头热情地跑过去蹭着靳越的裤腿。
靳越却没来得及理它,而是一步跨进房间,往迟逢这边来。
迟逢心跳得极快,但身体的反应很慢,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下一秒,脑门上挨上一只手,很热。
“发烧了?”靳越问。
“没……没。”迟逢转头,避开他的手掌心。
靳越直起身,挑了下眉,“四点了,还睡,我以为你不舒服。”
迟逢也挺惊讶,原来她睡了那么久……
靳越没再说什么,转头出去,外头没了动静。
迟逢忙起身换衣服,再出去时,能听见从他卧室里传出来的微弱水声。
估计是洗澡去了。
迟逢忙拿好自己的东西,换了鞋,又蹲下去结结实实摸了拼拼几下,这才打开门溜出去。
她将拼拼的叫声关在门后,转头往电梯走去,等站到电梯面前看到刷卡器,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电梯得刷卡才能下去。
她站在电梯前踌躇着,想出了办法。
她打算先溜进靳越家去拿卡出来把电梯刷好,拿东西抵在电梯口,避免它关门,再迅速把卡送回玄关柜子上。
这么想着,她也就开始这么做了。
迟逢做贼一样把手贴上靳越家密码锁处,门顺利打开。
拼拼一下钻了出来。
她托着它脑袋,把狗往里推,刚站直准备伸手去够电梯卡,便看见靳越穿着一身黑站在旁边。
他肩膀上搭着条毛巾,右手用毛巾擦着水,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迟逢:“……”
短暂对视过后,迟逢率先开口:“既然你回来了,可以看着拼拼,那我就先回去了。”
靳越扫了眼她面前柜子上放着的电梯卡,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好,说出的话也平得似乎没什么情绪和语调,“阿姨待会儿就过来,吃完饭再走。”
迟逢摇头,她在这打扰了这么久,再待下去总觉得很奇怪,她摇头:“不用了。”
“行。”靳越面上没什么表情,径直朝玄关这边走过来。
拼拼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也自己偷偷往客厅那边躲了过去。
他右手拿起电梯卡,左手拧开门锁,将门推开。
头发上的水滴到他肩膀上,洇成一小团更深更浓郁的黑。
迟逢先一步走出去,默不作声走到了电梯口,随后眼见着他刷卡,摁了数字“1”。
迟逢小声提醒:“我那个指纹,你回头删了吧。”
靳越看也没看她一眼:“行。”
迟逢怵得慌,攥住包带,道谢:“这两天多亏了你。”
靳越却倏地笑了,“多亏了我……”
他看过来,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挺难看:“迟逢,跟我待一块儿就让你那么不舒服?”
他才回国第一天的时候,她就跟蒋奕川一起吃饭,气氛轻松愉悦得没边。
他挺想问她,到了他这,怎么就不行了?
可仅存的骄傲让他始终没提那个名字。
叮声响起,电梯门打开。
里头站着个优雅的老年人,衣着朴素,正打量着二人。
似乎饶是连老人家都看出来两人间气氛的怪异了。
迟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听见他一句不耐烦的——
“赶紧走吧。”
迟逢垂着眼“哦”了声,莫名有几分被凶了的委屈感。
她走进去,眼看着电梯门合上,靳越的身影被完完全全关在外面。
她垂眼打字:【是觉得太打扰你。】
叮声响起,电梯门很快打开。
那头,靳越始终没回。
第34章 你还喜欢他吗?
再回到学校, 彭姐立刻过来问迟逢:“你怎么样?听说当时人就掉你脚边?”
迟逢笑说,“已经没事儿了。”
这两天她都没怎么想这件事,只不过提到李雪倩还是会觉得惋惜。
她明明还那么年轻。
彭姐拍了拍迟逢的肩膀, 转头朝她身后看去。
隔壁有几个心理组的正窃窃私语。
那几个跟组长关系好, 迟逢和周林溪他们平日里不怎么跟组长他们那个小圈子来往, 自然也就跟那几个玩不到一处去。
彭姐压低了嗓说:“组长前两天对你请假的事儿还挺有意见。”
迟逢说:“知道, 林溪跟我说过。”
“反正课是我跟小周帮你上的, 他们几个说不着,别理他们。”
迟逢冲彭姐笑笑, “等高考完我请你们俩吃饭啊。”
彭姐笑:“行, 我跟你邀功来着呢。”
那几个人仍旧背着他们说着什么,迟逢压根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而是垂着眼, 用抹布仔细擦着自己桌上的灰尘。
神奇的是,没过一会儿,那几个人便过来, 七嘴八舌地关怀上她来了。
“你这两天缓过来没?”
“要是我,碰上这种事得吓死, 你没事吧?”
迟逢一下子被热情包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一个教高一的姐问出声:“你到底是怎么请到假的?咱学校的假出了名的难请, 你跟那二老板什么关系?”
迟逢明白了, 这群人的主要目的是过来八卦的。
她扯唇笑笑,“没什么关系,只是人掉下来的时候二老板就在旁边。”
有人立刻接话:“可是……我们这两天还见二老板来学校处理这事儿呢, 也是奇了怪,这么大的事儿, 没追责心理老师,倒反而让你请了那么多天的假,真是个好老板。”
“追责心理老师?”周林溪拎着包走进来,声音嘹亮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你们嘴上积点德吧,哪个年级没出过点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心理老师的锅?说得好像你们不是心理老师一样,这种谁碰上谁倒霉的事,你们怎么说得像是我和迟逢犯罪了似的?”
“我们可没这么说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她说的哪句不是实话?”迟逢也觉得莫名其妙,她笑了笑,开口,“我进校两年来第一次请假,倒是值得你们那么兴师动众的,请了三天假,倒像我把你们工资都拿了一样……”
彭姐轻轻拍了下迟逢的衣服,她惯常便是不怎么喜欢跟别人发生冲突的老好人,为人处世的宗旨就是能不起争执就不起争执,尽量息事宁人。
眼看就要吵起来,组长走过来,脸上带上些许不悦:“还不快准备上课,都吵吵什么?”
他平日里惯常是POLO衫加平光眼镜的打扮,看起来倒是斯文得很,但迟逢觉得这人身上气质挺邪性。
等人群散开,周林溪小声嘀咕:“装模作样,他倒还当上和事佬了?”
迟逢拍了怕她后背,“别气,管他干嘛。”
彭姐小声叹气:“自打这个组长来这里,心理组都成什么样了,整天勾心斗角的。”
迟逢问彭姐:“之前不这样?”
“之前哪能啊?氛围都很融洽,即便有争执也只在教学方式上。”
周林溪小声说:“也是我无心职场斗争,要不然我多少争取当个组长,整顿整顿职场。”
迟逢和彭姐都笑了起来。
课间操过后,迟逢去八班上课。
正是课间,还有两天就高考了,平日里一群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挺有分寸,大部分都坐在凳子上刷题。
迟逢走进教室后刚打开PPT,就见一个前排的女生停笔,抬眼看着迟逢,问她:“老师,您没事儿吧?”
迟逢愣了愣。
不防收到来自学生善意的关怀,迟逢眼眶有些热,冲女生笑了笑说:“没事儿,谢谢。”
又有个男生开了口:“老师,我刷到有人诬陷你。”
迟逢略睁大眼:“诬陷我什么?”
“说李雪倩的事跟你有关系呗,我们都去举报了,老师,肯定是李焯然发的,他昨儿被开除了。”
迟逢一愣:“李焯然是谁?”
“李雪倩前男友啊,渣男,无缝衔接,以前还把人女生肚子搞大过。”
“他被开除了?”迟逢怎么也想不明白,离高考就两三天的时间了,居然还能被开除学籍。
“对啊,听说是嘉尚集团大老板亲自发话的,真是报应,之前他还用烟头烫过老黑。”
上课铃声响起,迟逢有些心不在焉,等下课之后,周林溪递过来块巧克力:“看你这面色苍白得,低血糖又犯了?”
迟逢接过,摇头:“八班学生跟我说,有人在社交媒体上指名道姓,说是我害死的李雪倩。”
“啊?哪呢?”
“不知道,忘了问清楚。”
周林溪“嗐”了声:“你可别怕,多半就是她父母发的,那天他们过来办公楼呼天喊地,非说她女儿是被人害的,要去做尸检,可监控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她自己冲出去的,他们班主任这两天都快疯了,这又马上高考了,只不过,那小姑娘找你咨询的时候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事儿。”
迟逢大概把李雪倩跟她说的事情跟周林溪说了,又说:“刚八班的男生跟我说,21班的李焯然昨天被开除了,他们还说他就是李雪倩前男友。”
“好渣一男的,真是个坏种!这男生我听说过,多少小姑娘为他流泪,那么烂,怎么这些小女生还能为他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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