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洞的那一瞬间,爆发出同队人的高昂欢呼,以及裁判女郎的高声宣告:“贺问寻,夺得一筹,红队以一分之差获胜。”
大周民风开放,倚在栏杆上的男儿郎都向场内丢其香囊、手帕。有不认识贺问寻地则大胆试探,询问是否已有家室云云。一些娘子已经下马,往儿郎们那边走去,皆交谈,皆欢笑。
贺问寻胯。下的那匹马相比上半场时,更暴躁了些许,甚至是有些不听她的话,带着她在场上溜跑了好几圈之后,在她的勒令与缰绳牵制下才堪堪停了下来。
唐危月骑着马,横停在贺问寻面前:“我就说你是一名劲敌吧,我的直觉向来很准。你很厉害,贺娘子,唐某甘拜下风。希望在比试第二场,你也能如此英勇无比。”
贺问寻一脸谦虚:“你也很厉害,我这也是第一次玩。”
唐危月顿时被噎住。明明是第一次参与打马球,此人在球场上的表现却异常沉稳,那她确实没说错,属实是一名高手。
江凤缨也跟着过来:“你怎么把我给漏了,我刚刚表现得不好吗?”
唐危月语气敷衍:“啊对对对,你真的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人。”
江凤缨正要回话,眼角瞥见一个身穿紫色骑服的男子,正骑着马往她们三人的方向赶。她眼角一抽,对着贺问寻直言道:“有人来找你了。”
刘子玠速度很快,已然骑马到贺问寻跟前。他双目炯炯,神采飞逸,道:“刚刚在观看台见贺娘子你在球场上的矫健身姿,我心生向往,便想着骑马来寻你。”
与男儿郎交往颇有心得的唐危月一看这架势,再瞧瞧刘子玠的俊俏面容,顿时看向贺问寻的眼神极为暧昧,随后便与江凤缨当起了吃瓜群众,小声聊起八卦来。她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我要是小郎君,肯定扒着贺娘子不放,我说什么来着?她身段好,长相温婉美丽,现在的小郎君都很吃她这一套。”
江凤缨小声回话:“只怕这份福气她无福消受。这是皇室七殿下,你我切不可妄加议论。”
唐危月一听,即刻瞪大双眼,拍拍江凤缨的肩膀,低声且激动:“娶了皇子可是能与皇亲贵族结为姻亲,这是好事啊!”
江凤缨掐了唐危月手臂一把,声音更加小声:“你莫要乱讲,她成婚了。”
唐危月哦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佯装心无旁骛地晃着手中的鞠杖,伸长了耳朵接着听旁边的八卦。
贺问寻道:“场上英姿飒爽的娘子众多,我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刘子玠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站在护栏处裴玉清投放过来的、牢牢锁定的目光。他微微一抬下巴:“我觉得你骑的这匹马很不错,我就要你身下的这匹马了。”
贺问寻不是对胯。下的这匹马情有独钟,只是它刚刚略有些狂躁地在场上驰骋,与初见时的温驯模样大相径庭,恐怕有些怪异之处。她摇摇头:“我观殿下的马神骏非凡,反倒是我骑的这匹上不了台面,还是不换了吧。”
唐危月心道,区区一匹马,换不换的有何问题,贺娘子这也太谨小慎微了些。若七殿下看中我骑的这匹马,我立马换,不带任何犹豫的那种。
刘子玠似笑非笑:“我就是要你骑的这匹。”
贺问寻无奈叹道:“七殿下,这匹马的性情可能不是像你想的那般温和。”见刘子玠一脸坚持,她再三思考下只得下马来,将缰绳交到他的手中。
刘子玠利索地翻身上马,带着点骄傲的口吻:“之前在都城,骑马师傅曾夸我骑马是最好的那个,什么样的马我不能驾驭?你可不许小瞧我。”
他骑着马,一开始只是小步小步地踱,蓦地,他马鞭一挥马臀,马长嘶鸣,跟闪电一样冲了出去。只见那马大步奔跑,明明刘子玠缰绳在手,却仿若脱缰一般,一个跨越,冲出栏杆,险些将一些儿郎撞到在地,众人惊呼尖叫,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贺问寻脸色骤变,立马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江凤缨、唐危月见状,也即刻骑马跟上。
江凤缨一边策马疾驰,一边不忘扭头怒声骂道:“唐危月,你们唐家人究竟是怎么搞的?这马匹为何突然跟疯了似的?要是七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唐家可怎么收场!”
唐危月不甘示弱地回嘴:“你可别什么事都往我们唐家身上赖,我们唐家负责的是大会比试的第二场。照顾这些马匹的责任明明在裴家。”
远在观看台的刘子姮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差点没把桌给掀了。
楼梯上,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子姮一边快步往下走,一边怒声斥责道:“怎么回事?这马匹怎么突然暴躁,我七弟一个娇弱儿郎要是从马匹上摔下来,怎么办?这件事不论如何,我定要追究到底,你们这些武林中人也定要给我交代。”
温明诲瞥了一眼一脸阴沉的裴似锦,默不作声地跟上刘子姮。温明珠则在宣告红队获胜之时,由谢离愁扶着,已然退场回到马车内。
刘子玠胯。下的那匹马奇快,远超他平常骑马的速度。狂风呼啸,仿若化作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无情地往他身上砍去。他纵使会骑马,但哪里见过这等要命的架势。他心跳如擂鼓,急促而剧烈,嘴唇毫无血色,泛着苍白,只能双手紧紧抓住缰绳,本能地俯下身去。
马匹突然莫名其妙往前倒去。
原来是马匹跑进了一片丛林,而脚下竟是一个大块的、事先挖好的陷阱,陷阱之中全是寒光闪闪的利刺。
“啊!”
刘子玠惊慌地紧闭双眼,下意识地放声叫了出来,身体失去重心,向前栽去。
空中传来簌簌的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一袭青纱卷起刘子玠的腰腹,将他往后拉,马掉进陷阱被利刺扎成了马蜂窝,鲜血如注,瞬间死亡。
贺问寻接住刘子玠,一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放于身前,男子身上用的兰草香猛地扑面袭来。还没等刘子玠喘口气,数十个手上拿着剑的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
这些个黑衣人怕不是和上次在悬崖上是一伙的。上次袭击她没成功,这次又来是吧?
贺问寻脸上寒意肆起,道:“不想死的就过来打,我送你们去见阎王娘子。”
等到江凤缨、唐危月赶到时,看到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贺问寻一手揽着刘子玠,一手打架,根本就不带怵的。只见她甩开刘子玠之后,一手夺了黑衣人的剑,将其一剑封喉后,一手一甩青纱,将刘子玠又给拉了回来,又往右边一脚将黑衣人踹到陷阱里,利刺直接将此人下颚扎穿。
……这位七殿下怕不是要被贺问寻给甩吐了。
若是没有七殿下,贺问寻打斗还能轻松点。她一面对抗敌人,一边还得分神顾及七殿下之安危,一心二用,自是难免给这些黑衣人寻得可乘之机。只听得 “嘶” 的一声,她左臂竟意外被划了一剑。
但贺问寻的打斗经验丰富,她旋即调转身子躲避,这一剑也不过是轻轻划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罢了。
江凤缨、唐危月面面相觑,旋即投身到打斗中。
不消片刻,满地狼藉。
江凤缨将地上的尸体翻过来,细细查看,眼神凝重:“为何会有人特意伏击在此处?”随后,她复又探头往下看去,那匹已没了生息静静躺在陷阱里的马映入眼帘。她心中暗自思忖:这么多马都安然无恙,偏偏是贺问寻胯。下那匹出了事,莫不是有人在刻意针对她?
刘子玠头晕目眩,手心冰冷,脸色苍白,发丝缭乱,眼里透着一股无助,全身无甚力气,倒在贺问寻的身上,就像一块软软的棉花。若不是有贺问寻搂着他,他险些要瘫在地。他扯扯贺问寻的衣衫,有气无力道:“我真的没力了。”
唐危月一边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告诫自己这等八卦不是她能看的,强迫不去看搂抱着的那两人,一边骑上马。她先是轻咳两声,再道:“马匹发狂,又突遇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还是赶紧送七殿下回去。”
贺问寻点点头,抱着刘子玠上马。
刘子玠靠在贺问寻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抿唇不语的模样。她的发丝因骑马而被风撩起,拂到他的脸上,无声地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的耳朵悄然渲染上了红霞。
四人急速回到球场上时,看见众人都围在场上等候其归来,站在最前方的是刘子姮。
刘子姮一脸不虞地看着贺问寻将刘子玠扶下马。她咳嗽两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去把你家殿下看好。”
那侍从得了命令,连忙赶紧手拿着披风向前,从贺问寻怀里接过刘子玠。
刘子玠惊魂未定,但仍旧未忘向贺问寻道谢:“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他又看了看贺问寻左臂上的衣衫破口,眼含愧疚和心疼,声音颤颤道:“你这是因为我受的伤,我……”
刘子姮生怕他一时情难自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赶忙截住他的话头,道:“七弟,你先好好休息,切勿多言。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再说。”
刘子玠是被侍从硬拉着走的。
刘子姮又多看了眼贺问寻的脸,更加觉得大事不妙,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回去就把刘子玠好生看住,莫要再让这两人有任何碰面的机会。
思及此,刘子姮默默地看着刘子玠一步三回首的步子,那盈盈水眸里的不舍,她额角直跳,心道,完了,古来儿郎最爱的戏码便是英雌救美,偏偏还来两次,她七弟莫不是已经情根深种了,这什么孽缘这是!
裴似锦站在刘子姮身后,掩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
这件事若不是有七殿下掺和进来,那掉进陷阱里出事的便会是贺问寻了。
那马癫狂奔跑,即使是身怀武功之人落马也得摔个七荤八素,更何况还特意在林中布置了后手。原本安排杀她一事,却为她人做了嫁衣,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救皇室贵族的恩人。
好啊,她的运气可真是好啊。
第38章 小秘密
刘子姮深深打量着眼前对她作揖的女子。上次在墓室里光线昏暗没看清, 现在倒是看个明明白白。
此人面容不俗,典则俊雅,身形挺拔如松,没想到江湖之中还有此等风姿绰约之人。若是不说, 她还以为是都城哪位世家大族里甚少出面的贵族女郎。
外表甚佳, 就是出身草莽。堂堂一江湖中人, 无什么身世背景,哪里配得上她的七弟。哎, 这脸能当饭吃吗?她七弟就是太看脸了。
刘子姮略一思吟,道:“我七弟性子顽劣, 在马上这一遭如若不是有你相助,后果恐怕难以设想。”
贺问寻道:“五殿下,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乃是江湖之人应尽之责, 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意。”
她略微一顿,目光朝刘子姮身后瞥了一眼, 继而道:“然而,众多马匹之中, 唯独我所骑的马出了事。依我之见,此事应当彻查清楚,也好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让这件事有个妥善的结局。”
刘子姮颔首:“你说的有一番道理。”
此声一落, 一身着黑色武袍的女子从中走出,对刘子姮行一礼。裴似锦道:“此次蹴鞠比赛准备的马匹皆由我裴府负责,我身为武林盟主, 自当会彻查一番,绝不姑息。”
裴似锦转身, 与贺问寻对视。
虽然目光平静,但贺问寻感觉到被一头虎视眈眈的豺狼所死死盯着。这也是两人之间第二次的交锋。
上一次,两人还是在黑夜里为了一件兵器大打出手,彼时贺问寻黑衣蒙面,不曾露其真容。现下两人是光明正大打了个照面。
裴似锦问:“那马在比赛中途并未出现什么异常,唯独在你换予七殿下骑后,这才出了事。你骑的途中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症状?”
……什么叫她骑的时候没事,偏偏七殿下骑的时候就有事。裴似锦这番话分明是故意引导众人以为是她贺问寻在马上动的手脚。
真是卑鄙啊,一句话说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两张嘴皮子一张一动就开始往她身上扣黑锅。
掩在人群中,始终默不作声的裴玉清抿着唇,看着裴似锦,眉目含霜。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将救人之人说成害人之人。不,自从他被逐出裴府时她的无动于衷、置之不理的态度,他已经无法再将她视为自己的母亲。
贺问寻脊背挺得很直,不急不缓道:“裴盟主此言差矣。这马确实一开始是较为温顺,但在比赛下半场时有暴躁喷鼻现象。在比赛结束之后,马甚为狂躁地在场上跑了几圈。另,并非是我主动与七殿下换马。”
江凤缨在一旁适时道:“裴盟主,此马在七殿下骑时,疾跑甚快,很是异常。更何况,我们刚刚在林中,还遇见了利刺陷阱、以及一伙歹人。贺问寻甚至是在保护七殿下途中受了伤。”她手一指唐危月,道:“此事唐家少主亦可佐证。”
唐危月突然被提到,连忙道:“……啊,对,确实有人特意藏在林中,她的伤在左臂上,这事我可以作证。”
江凤缨接着道:“若不是有贺问寻及时跟上,出手相救,七殿下如何能安稳归来?晚辈如今在天青阁做事,在审查人一事上颇有心得。此事蹊跷,我愿协助裴盟主,共同查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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