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针灸
贺问寻一指窗下软榻,道:“你坐那儿去。我给你把把脉。”
这段时日,贺问寻也偶尔去问诊,替人看病,主要还是为了对所学知识的掌握程度进行检测。事实证明,她学得确实不错。
按照大周习俗,若是女郎中给男子看病时,理应悬丝诊脉,或用一巾帕覆盖与男子手腕上。但近日给贺问寻看病的都是女子,所以她不知男女当中的个别差异。
裴玉清依言坐过去,将手腕置于脉诊之上。
当贺问寻将三指直接搭于裴玉清的手腕寸口处,她明显地感觉到指下肌肤的僵硬。
脉象和她所想的大差不大,举之有余,按之不足,脉细如线,应指明显。这位裴郎君,虚得很,虚得很。
他目前这种情况,就类似于王者荣耀里的中路玩家,不仅血条空了一大半,蓝条也所剩无几,没血又放不出什么技能。
她看着裴玉清一脸淡定自若,与僵硬得快要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就觉得好笑。
贺问寻故意打趣,“你知道想要续接经脉,是要脱衣扎针的吧?我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够在黑布蒙眼的情况下,还能找准穴位。给你把个脉你就浑身僵硬,不知道给你针灸时,你又要如何?”
他抿着唇,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袍,蹭的一下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贺问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喃喃道:“果然一聊到这些,人就直接跑了,真是经不起逗。”
……
夜幕低垂。
几个医童轮番往浴桶里添加水。
裴玉清看着浴桶里泛褐色的水,脱下身上的中衣。
他趴伏在木桶边缘,不断升起的袅袅雾气令他视线一片模糊,温暖舒适的热气令他微微有些失神。
白果走过来,掬起一捧水,洒在裴玉清白皙,瘦削的脊背上。他摸着裴玉清身上泛粉色的印记,道:“郎君身上的鞭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少主人说,这药浴,每天都要泡,对郎君调理身子有好处。”
裴玉清:“贺娘子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白果回答:“少主人说,泡好澡后就立马行针灸。所以她现在就等在外面。”
贺问寻跪坐于软榻上,看着纱布上的银针。古代的条件有限,她刚刚已经将棉布包裹着银针,放在滚烫的开水里消过毒了。
只不过…
她看了眼沙漏,这男主泡澡怎么那么慢。
等得百无聊赖之际,贺问寻看着矮桌上跳动的烛火开始发呆。
“贺娘子…”
贺问寻转过头。
裴玉清此刻只单单穿了一身素白中衣,外披上了一件外袍。白皙的肌肤染上了嫩粉色,脖颈优美纤长。因为泡澡时间太长,他整个人被覆上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贺娘子请先讲。”
“你…泡澡时间那么长,肌肤都要皱了吧。”她粗略算了一下时辰,裴玉清在里面待了绝对有超过半个时辰。
“贺娘子。”裴玉清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是要全脱吗?还是只是褪下上衣。”
“什么全脱…”贺问寻蹙眉,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会是以为要光着针灸,所以才在里面磨蹭了这么久吧。”
贺问寻拿手指在自己肩膀处比划了一下,边笑边解释:“其实只要脱到这儿就好了…哈哈…”
裴玉清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看着贺问寻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顿时觉得有些恼:“你还要笑到几时?还不是你白日里的那番话害得我误会。”
话一说完,两人都愣住。
在贺问寻眼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裴玉清,因羞恼而胸膛微微起伏,眼尾泛着红,生动有趣。那个在她看来,冷冰冰的裴郎似乎多了份色彩,不再是单一的纸片人。
在裴玉清心里,他隐隐有些担忧刚那番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惹恼她,怕她反悔。他表面上无波无澜,实则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啊…”贺问寻将软桌移走,手一拍软榻前端,“那我们现在开始?”
裴玉清暗自松了一口气,依言背对着贺问寻而坐。
他解开系带,露出如白玉一般的肩膀。
银针扎在肌肤上的刺痛感传来。
贺问寻连点背上几个大穴,立马双手手掌覆上,自她掌中,一股延绵深厚的内力缓缓传入裴玉清体内。就好像是一只无形的,轻柔的手在他体内,为他仔细地梳理经脉处。
部分脉络处畅通无阻,部分处则好像打了个死结,内力受到了阻碍,无法再前进。贺问寻立马扩大内力,为其疏通。
这就是武功被废,再塑经脉的难处。这些阻碍并不是一次性就能打通的,而每每此处是最难受,最疼的。
“…唔…”
裴玉清额头沁出冷汗,嘴角渗出血迹,不过才一刻钟,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见状,贺问寻立马收掌,手一挥,将银针收回。裴玉清顺着惯性往后倒,贺问寻下意识搂住他的窄腰。纵使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他的腰侧结实有劲。
贺问寻从怀中拿出巾帕,温柔地替他擦拭嘴角的血。
“疼…好疼…”
裴玉清在她怀里不住地呢喃,枕在她的肩窝处。他的呼吸不似平常那般,紊乱而又急促地打在她的脖颈处,唇褪去了血色。他的眼睛很湿润,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
贺问寻拿出一粒事先备好的药丸,送入他嘴中。此药丸入口即化。
她手伸到他腿弯处,将其抱起,放到床榻上,给他盖上棉被。
被子下的裴玉清,又把自己缩成一个可怜小土豆,微微发抖。
贺问寻为他拭去冷汗,道:“你还好吗?”
裴玉清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说呢?
贺问寻默了默,道:“我这可是尽职尽责,你可别觉得我是在轻薄你。”
语毕,她将手伸进了被子里,裴玉清下意识用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抖着唇,眼里含着几丝疑惑不解和羞赧。
裴玉清的手很冷,就像峰上那千年不化的雪一般冷。被他抓住的那一刹那,贺问寻觉得自己的手被雪埋了起来。
贺问寻将手掌紧紧地贴着他的小腹。
一股细流传入腹部,好似一股清凉的小溪。这是她在用内力替他缓解痛处。
裴玉清咬着下唇,盯着她。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他的莹白耳尖悄然变粉。因为她的手掌盖在他的守宫砂上。
感受到掌下的身体不再颤抖,贺问寻将手收回。她的视线缓缓与裴玉清对上,呼吸可闻,他额头上凌乱的发丝让他多了几分“病弱美男子”的易碎感。她顺手将其发丝别到耳后,这才注意到他耳朵红得发烫。
贺问寻心道,这副作用有点多啊,除了腹痛,怎么连耳朵都开始变红了。
“你耳朵怎么那么红?是身体还有哪不舒服?”
“好多了……把你的手从我耳朵那儿拿开。”
“哦…”
她打算起身离开,有一股力拉住了她。
她垂眸,是裴玉清用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注意到贺问寻在盯着他的手看,裴玉清将手缩回被子里,水润的眼眸如同夜里的星星般闪烁:“还需要针灸几日?”
贺问寻双手一摊:“不知道,因人而异。就你这情况,我寻思着还得来个六七次。”
事实证明,贺问寻还是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
连着五天,每每还不到一刻钟,裴玉清就难受得身体发抖,发颤,然后整个人就会很自然地,又很顺从地窝在贺问寻的怀里。
这让贺问寻在接住他的时候,被动地把他的窄腰摸了个遍。
贺问寻不得不承认,裴玉清的腰确实很好摸,要是脱下衣服那就……停!打住!
她收回心猿意马的心思,感慨美色实在是误人。
裴玉清反应过大,贺问寻不得不修改药方,增添几味温和的药,连白日里都过来诊脉。
到了晚间,贺问寻又会准时过来给裴玉清针灸,在他房里一待就是一个时辰。可以说,这段日子里,两人待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直线上升。
到第十晚的时候,成效显著,渐入佳境。贺问寻从他的呼吸之法都能感受到裴郎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裴玉清闭眼,盘腿坐在软榻上,双手结印打坐,头顶上隐隐有白烟冒出。
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如奔腾的河流一般向全身涌去,整个人感到身心舒畅。
他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与支着下颔的贺问寻正好对上。
裴玉清诚恳道:“我如今能重接经脉,还得多谢贺娘子这多日来的医治。”
“不用谢,不用谢。”贺问寻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我这儿正好有不会的,想要请教于你。”
裴玉清倾身凑过去瞄一眼书册的名字《迢月心经》,立马就很端正地坐回去,甚至还特意地拉开几寸距离。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棵竹子似的,笔挺地坐在那儿,一点余光都没分过来。
贺问寻:?
这又是在干吗?
“你这是做什么?”贺问寻不懂。
“贺娘子,你这是家传内经功法,旁人怎可随意查看。”裴玉清认真解释道。
贺问寻眨了眨眼,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像这种家族独门的武林秘籍,内经心法,自然是独门绝技,怎可与外人共享。贺问寻的这种做法,在他看来约等同于引狼入室。
贺问寻将书册一卷,按在手心里拍了拍:“那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我除了问你,还能问谁?我放着裴府的武道奇才不问,难不成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吗?”
裴玉清:“……”
什么武道奇才,也不知道她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这种大话她真的是张口就来。
裴玉清觉得她在捧杀他,并且持有证据。
第06章 潜入
在贺问寻的多次请求下,裴玉清被说服打动,坐了过去。
裴玉清接过书册,垂眉低首,很认真地品着书上的一字一句。
此时此刻,静谧无声的夜里,只有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燃烧的蜡烛声,以及两人平静的呼吸声。
裴玉清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羽睫下是一片小小阴影,轮廓显得柔和朦胧。即使是端坐在软榻上,他也会挺直腰板,将手温顺地搭在大腿上。他看书时的神情又是如此的专注动人,令人观之赏心悦目。
在相处的这段时日里,贺问寻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裴玉清的脸,被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气质所吸引。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不能幸免。
“你看这。”裴玉清手拿着书册倾身,他身上浓郁的冷香扑鼻而来。
贺问寻将内心稍纷乱的思绪调整后,凑过去,认真倾听裴玉清的讲解。
看着贺问寻下意识的点头小动作,莫名地,一股无法言说的愉悦感自裴玉清内心油然而起。
注意到她眉峰微蹙的不解样,裴玉清还会特意倒回去讲。
区区两页纸,讲了三刻钟才算完。
看裴郎讲的口干舌燥,贺问寻很是上道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感慨道:“裴郎,你真的是一朵解语花,一位好老师。难怪女主…啊,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裴玉清疑惑:“你刚刚说什么难怪。难怪什么?”
“嘴瓢,说错了。”
……
贺问寻的日子过得很忙碌。
白日练剑,晚上练习迢月心经,遇到不会,不理解的就去找外置大脑裴玉清帮忙。
龙吟太剑和迢月心经完全是两套不同的功法。前者为精妙剑法,讲究凌厉与速度,后者为内功心法,讲究以柔克刚,两套武功结合起来练,倒也不冲突,反倒是有种互补之效。
也就这两个月里,她都感觉到自己在疯狂练级,为今后的打boss做准备。
圆月悬挂,今夜有些冷。
白芨翻箱倒柜,给贺问寻找出了一身黑色紧身衣,并一块黑色面纱。
“少主人,可否需要人在裴府外等候?”白芨候在一旁,神色担忧。
“不用。”贺问寻摆摆手,“你们都是一群小孩,等什么?别到时候暴露了。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早点睡。”
打扮停当,将星辰剑缠于腰间,翻身上马。
医庐位于姑苏城外的西南方,而裴府则坐落于姑苏城繁华的东北一带。路途委实是有些远。
贺问寻骑着马,来到姑苏城的西大门。下马,将马绳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就立马动用轻功,灵巧地穿墙掠户,翻过一个又一个屋顶。
不多时,便来到裴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是两个碗大的门扣,左右两边都摆着一个石狮雕塑。正中间的匾额书写着“裴府”二字。
贺问寻绕了一下路,摸到西北边的侧门,直接翻墙而入。
虽然有裴玉清画的图给她打了预防针,但贺问寻还是不免有些迷了路。
“前面的人站住!”
贺问寻被背后的呵声一凛。她一边往怀里掏出一颗玻璃弹丸,一边转身说:“啊…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咻!”
弹丸直接打中那护卫的哑穴。贺问寻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直接将人砍晕。
将人拖到草丛里后,她足上三点,顺着墙壁再一次飞上屋檐。
待在上面,更看清主殿那处灯火通明,人基本都聚在那儿。如裴玉清所料,今晚确实是潜入府邸的好时机。
贺问寻翻过两条长廊,转眼间就来到目标大院。
她定睛一看,这院内地上布置了满满当当的黑色线,而廊下有几串铃铛挂着。据裴郎所说,这些线由毒蜘蛛所吐,编织而成,沾上便会立即毙命。
贺问寻按照当时所讲的路径,有惊无险地穿过去。眼尖的她立马发现那刻上阴阳双鱼花纹的地板砖,往上一踩,顺利进入藏宝阁。
环顾四周,贺问寻拿出火折子,一行一行扫过去,仔细搜寻着有没有她要找的天仙藤。虽然时间迫切,她也没敢胡乱翻找一通,主要还是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触碰到机关就不好了。
贺问寻站在一个巨大的置物架前,正中间有一个盒子,中间镶嵌着着精美的浮雕花纹。
贺问寻将火折子举到那处,细细查看。纹路不对,看上去胡乱拼凑。
她伸出手去摸,发现这几块浮雕居然可以移动。就着拼图的玩法,她将其拼成了一块完整的花纹。
一声闷响,硕大的木架从中间裂开,一道隐蔽的密室展现在她眼前。
贺问寻顿时来了精神。走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幅卷轴水墨画,画上的是个男子,神色淡漠也难掩其瑰丽姿色。他着一身暖色窄袖织纹衣,单手执剑掩于身后,墨色长发于风中浮动。画上右下角有三个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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