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不正经了?你难道不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正经的人吗?倾城美色在我眼前,我都不为所动。”
贺问寻一寸一寸往前挪,裴玉清一步一步往后躲,直至他被逼至榻延,手心落空,他忍无可忍,带点羞恼:“那你做什么让我摸你的脸?你还敢说这不是调戏我!”
他说调戏一词时声调上扬,显出了几分恼羞成怒。
“易容术,其实就是往脸上戴上一张人皮面具。此物可完全贴合脸部,肉眼可能看不出,用手摸还是能摸出来的。裴郎,这可是挖掘真相的大好机会。你确定你要错过?”
“难不成,是你不敢?”
裴玉清转过头来,白皙的脖颈染上了粉色,带着几分不甘:“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先是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将手擦拭干净。他双手捧住贺问寻的脸,轻轻摩挲下颔处,并未有任何异物质感。甚至是摸到她耳后根,都未能发现什么。这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使用易容术。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可闻。贺问寻长着一双秋水桃花眼,明眸善睐。她专注的样子似有种勾人的魔力,只需对视几秒就能陷进去。
裴玉清感受到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很快。寒冷时节开着窗,冷气渗进来,其实有些冷,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些燥热,从胸口慢慢向全身漫延。
“发现什么了?”
裴玉清轻微移开视线:“你没有佩戴人皮面具。”
贺问寻心满意足地坐回去。裴玉清立马坐直身体,轻轻吐了一口气。
“字,我确实写得丑。回去后还得请裴郎教我写字。至于猫那件事,你就当那是之前的我。”
贺问寻上下瞄了一眼裴玉清。
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勒出他的窄腰直背。他的侧脸线条优越,玉鼻直挺。与第一晚相比,整个人现如今容光焕发。他光是单独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副美丽淡雅的水墨画。
她笑眯眯道:“你来医庐的那晚,我师傅就入梦来。在梦里,她说希望我修身养性,做个良善神医。师傅她老人家的话,我还是得听。”
“她还说我收了个美郎君,是个可怜人,应当好生养着,不至于让这颗明珠蒙尘。怎么样,你给我养得确实不错吧,现在都学会发声呛人了。”
“养”这一字委实让她说得夹杂了几分狎昵。但他又无从反驳,因为他现在确实是在给她“养”着。
可是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一种怪异感密密麻麻地爬满全身。
裴玉清刚刚被她驳斥易容术,此时此刻并不想顺着她的意,带着赌气口吻道:“什么养不养的,我才没有很想一直待在你这儿。”
贺问寻心道,他和原女主连第一面都还没见到,就已经不想待在我身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官配吸引力吗?
这么一思考,她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立马跟着道:“你放心,等寒冷的冬季过去,我这就带你上路,给你弄到天青阁去。”
现如今江湖各派已归为朝廷管辖,但由于其特殊性,江湖众人皆是桀骜不驯的飒爽女郎,具体问题还需具体分析,于是在朝廷的推动下创立天青阁。
天青阁,是类似于朝堂内的大理寺,一个只专注于处理江湖中各类纠纷案件的机构。
该阁设立天字狱,专门关押江湖中穷凶恶极之人,青字狱则关押一些普通犯事之人。
现如今掌管天青阁的人,贺问寻却不知道叫什么,书中对此着墨甚少。原书女主现如今正是在天青阁中担任要职。
此外,天青阁相当于一个绿色通道。在阁中表现出色之人,可得天青阁阁主荐信一封,进入庙堂之中。是以,若是江湖出身,又不愿参加科考,便可以此道进入朝廷。
在原著中,男主幸得女主搭救后,以女主举荐,通过考核后,顺利进入天青阁,后两人在各类奇闻案件中看破迷雾,共同扬名天下。
进入天青阁,意味着他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确实是个好去处。
裴玉清沉默半晌,道:“进入天青阁,需要由专人举荐,你有认识的人?”
贺问寻手指点点下颔,若有所思道:“到时候,我自会帮你找到她。”
两人不再说话,室内一片静谧。
第08章 练剑
寅时乃夜与日的交替之夜,最黑暗之际。
贺问寻特意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纵使裴府现在戒备森严,但也是守卫最为懈怠之时。
裴玉清武功内力还未完全恢复,施展轻功一会儿就有点气喘吁吁,贺问寻见状直接托着他的腰来带着他。由他带路,两人身形如鬼魅一般,向着一个方向飞去,不多时就有惊无险地逃离出裴府。
待到外面,两人更是一刻也不停留,找回马匹,一同回到医庐。
两人已脱险,再说回裴府此时状况。
裴烟雨此时此刻面色铁青,阴郁地看着黑夜,心下已经明白,此等小贼因为她已经逃之夭夭了。
当贺问寻在众人睽睽之下接了母亲两掌还能全身而退,她就知道她对护卫所下达的命令是天大错误。
围观的其他女郎自然在小声嘀咕。
“姐姐,你真的是太自信了。此等小贼让人在藏宝阁处射|死就好了,何苦还派人将她赶到大殿,白白令人看了一场笑话。”
裴烟雨一脸不虞,瞪了一眼身旁的裴松雪,这是她的嫡妹。自小两人就不对付,裴松雪厌恶裴烟雨仗着年长目中无人,属于相看相厌的那种。
裴松雪似笑非笑,幸灾乐祸道:“都这么晚了,要抓早就抓到了。我看不如姐姐现在就去向母亲请罪吧。”
书房内,裴似锦坐于书案后,案上摆着的是侍从捡回来的破烂画卷。
画卷从中间撕裂开,画上的人物一分两裂,蒙上了灰尘。
裴似锦一闭上眼,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那个女人惨死在她眼前的场景。
女人饮下毒酒,腹内剧痛。嘴角鲜血直流,但依旧用手臂扶着墙壁,不甘倒下。
“裴似锦,因着你是万渊盟的南护法,我敬你重你,但没曾想你贪念如此重,竟敢肖想武林盟主之位。”
尽管已经是眼下衰败光景,女人依旧带着几丝怜悯地看着裴似锦。
“可我现在确实是得偿所愿,不是吗?万渊盟将不复存在,而我则是由朝廷亲自钦定的武林盟主。”
裴似锦步步逼近,将手掐在女人的脖子上,力道渐渐收紧,手上青筋暴起,道:“你本就不是大周之人。如今你死,才能换取你夫郎和女儿的平安。”
掌中之人的眸子渐渐阂上,了无声息。
今晚那个小贼所使的武功,若她没看错的话,就是《迢月心经》那一套功法,与那个女人同出一辙。
当年的事情过去都快二十年。漫长的时间可以模糊那个女人在她回忆里的容貌,但偏偏那身法一直刻在心上。
当年她将整个万渊盟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曾翻到那本心经。
难不成这真是那个人的女儿?那小女孩不是已被她人亲自斩于剑下吗?
“母亲。”裴烟雨垂首站在书案前,惶惶不安。
“可抓住了?”裴似锦面无表情地问,眸子里透着丝丝冷意。
“还未曾抓到。母亲,我……”
裴似锦站起身,直接打断她,语气肃冷:“不成器的东西。自行去祠堂里跪到天亮。”
……
当贺问寻从床上爬起来时,裴玉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云鬓微乱,脸颊上泛着刚午睡醒的淡红色,衣冠不整,胸部那儿的衣襟还未捋平。她走过来时,胸部微微起伏。
“抱歉,等很久了吧。”
“并未。”裴玉清将视线移开,“你把衣服穿好。”
理好衣襟之后,贺问寻拿起毛笔,低头垂首开始认真写字。在裴玉清这几日的教导下,一笔一捺,已初具规模。
裴玉清往砚台里添水,静静站在一旁研磨。
他瞄了几眼纸上的字。虽然每个字写得大小不一,但确实是进步神速,至少已经不像是几条蜈蚣在上面爬了。
贺问寻练字倒也不全是因为裴玉清那日那番话,她只是想到日后可能还要与顾玲珑往来书信,那么练字就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你觉得我这些字练得怎么样?跟以前相比。”
“以前很丑,现在一般丑。”
她抬头,眼里带有些揶揄:“那我的字丑到你了吗?”
裴玉清一本正经地回答:“虽入不了我的眼,这些字倒是可以三岁孩童比。”
“三岁孩童可不会写裴玉清这三个字。”说罢,她从最底下,抽出一张写满裴玉清的纸放到他跟前。
哪有人会以别人的名字练字?还有,她这张是什么时候练的?而且都写得这么丑。
一股热意燃烧耳尖,裴玉清将一张大纸叠起来,收进袖中:“好好练你的字。”
他随手从堆放的书籍里掏出一本,坐在书案斜前方的软榻上,翻阅了几页:“你什么时候对调香感兴趣了?”
“你在说这个。”贺问寻拿出一张新纸,重新练字,“本来就打算昨日给你的,我忘了。裴郎如此清闲,不如帮我个忙,试试调出安睡香,专门用来治疗梦魇。”
裴玉清翻阅的手一停:“原来贺神医也有治不好的病。”
自从那晚之后,裴玉清跟她讲话是越来越不客气。
“倒不是治我。我这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将最后一个字练完,贺问寻又去角落里的箱箧里搜寻些什么。
随后,她拿着一本名为《易容秘术》,并一些瓶瓶罐罐放在桌上,招呼裴玉清过来。
裴玉清:“你这又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是我师傅弄来的。上次从裴府回来的时候,我把书房里里外外找了一通,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想到还真给我翻出来这么一本。”
贺问寻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抓住裴玉清的手,捧于胸前:“我现在只觉得天助我也。这易容术也好,调香也罢,有裴郎在,我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裴玉清立马将手抽回,耳尖泛红:“好好说话,老是动手动脚的。”
他将每个小罐子都打开一闻,道:“所以你现在是将我当成了一件趁手的兵器是吗?”
贺问寻思索着原著剧情,道:“你这么说倒也不错。我现在所做的就是让你这件兵器更加锋利,好到时候完美地交付到她人手上。”
“什么她人?”她怎么老是这么多瞎话怪理。裴玉清听一知半解,皱眉。
贺问寻眨眨眼,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裴玉清不欲揪着这一点,他另找话头:“诚然如你所说,那我现在也有一事欲求你。不知贺娘子可否应允?”
“什么事?”
“我缺一陪练。”
裴玉清口中的所指的陪练自然是武术陪练。
贺问寻疑惑:“可以是可以。你怎么想到找我来当陪练?”
要知道在原著里,男主在裴府的时候都是宁愿自己单独练剑,也不愿与她人对打。
裴玉清反问:“这里还有其她人吗?好久没练剑了,自己练到不如与人切磋。”
贺问寻到并无不可,道:“可是裴郎你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并不是什么难事,贺问寻直接将那柄星辰剑借给裴玉清。
练剑选在竹林里。
裴玉清看着手中这柄软剑,剑刃锋利,寒光闪烁,一看就是上品兵器。
他抬眸看去,贺问寻利索地从腰间拿出了个小玩意,然后见她抖上一抖,直接瞬息幻变成一条青色长纱。
他有些不可置信:“青鸣纱?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贺问寻摸着手中长纱:“原来这物叫青鸣纱吗?这是从裴府的藏宝阁里找到的。”
“相传此物是由一百多年前的工匠名手利娘所打造,用的是青鸟的羽毛所致。此物能随内力变化大小。曾在江湖上出现过几次就销声匿迹了,众人都以为是被毁了,没想到竟收在裴府里。”
贺问寻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我曾在裴府的书阁里读过《兵器录》,里面记载了许多的名品神器。”
若是说,裴玉清安静坐那看书喝茶,就是谦谦贵公子,耍其剑来倒是姿势干净利落,无软弱绵延之象。出势迅猛有力,又兼具身段优美。看看昨晚那两个牛马,再看看裴郎,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此时正好一阵风拂来,手中青纱随风而动。
裴玉清运剑直劈而来,贺问寻则立马斜身闪开。她身形凭空而起,手中青纱呈旋转向下,紧紧缠住星辰剑。裴玉清直接借力打力,向上刺去,贺问寻见状则后翻,随即青纱如龙,直指裴玉清命门穴。
两人对战皆是直指对方要害,但都姿势优美好看。一场比试恍若变成了一场优雅的双人舞。
此时,贺问寻找到破绽,绕到裴玉清身后,直拍他巨骨穴,裴玉清以剑挡之。哪知贺问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接将其剑拍落。
没了兵器,裴玉清只得一掌化刀,反被贺问寻拿住,整个人倒在她怀里。
贺问寻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将他手臂折叠在身前,垂眸看着他。
她之前一直都知道裴玉清很漂亮。
但唯独这一刻,他在她眼里美得像是一件惊心动魄的艺术品,让她移不开眼。
风带着他的发丝往她脸上探。因着比武,他的脸上泛着红晕,顺带着眼尾的泪痣明艳动人。他的鸦睫会随着他的眨眼而颤动。
等等…怎么有一片不听话的竹叶落在他肩头上。这叶子怎么敢的?破坏了这美好的艺术品。
贺问寻不讲话,盯着裴玉清的肩膀,她想要过去拿走它。她不由地俯身向下。
裴玉清因着贺问寻突然靠近,身体略微有些发僵。他看着她的脸,视线从她的桃花眼滑至她淡粉的唇。
她要干嘛?她的唇原来是粉色的,看起来软软的。她是…要亲他吗?
直至她侧过去。她鼻息间的呼气轻轻拍打在他脖颈上,她身上草药味的甘苦味道是如此的浓郁。
看到她指尖夹着的一片竹叶,原来是这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贺问寻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身体发僵,居然破天荒地以为是她要过来亲他,而他内心竟然涌现出了点点期待感。
他慌乱地撇过脸去,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贺问寻,快让我起来!”
贺问寻手上一用力,带他起来,被呵斥得有些困惑:“你这是打不过我,恼羞成怒?”
裴玉清有些炸毛:“…我才没有这么经不起输!”
随即,他转身离去,连剑都忘记捡起来。
回去的路上,裴玉清有些难为情地想,刚刚他怎么会有如此期待?
贺问寻一脸雾水地跟着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就算不用绕到前去看他表情,也知道裴郎是一脸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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