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瑟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当时政府对科拓米的管控不严,滥用药物造成的上瘾效应会让有些人经常处于发情状态。
开学的一周郁瑟的老师让他们开通一个社交账户,说这是作业的一部分,郁瑟登上去才发现自己有,然后再后台看到了苏云菲的消息。
苏云菲说的很详细,从王梁说到宋清,说录音是宋清指示的,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表示宋清这样做肯定是另有所图。她说得克制,最后一段也是如此,让郁瑟保守秘密,又说了池欲的威胁。
只过了一个月,可是再听到这个名字郁瑟却觉得恍惚,她早隐隐约约的有猜测,猜测宋清其实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原主和池欲的过往。
但是她什么都不必问,既然做了决定,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她把手链寄给苏云菲,再也没有打开过那个账号。
郁瑟不擅长交朋友,也不太想学另外一种语言,她专业词汇说的很熟练,可是生活用语却总讲那几句。
九月份,从国内传来一条消息,几乎席卷了相关的联邦体系下的国家,是联邦的主要国家终于承认十年前发布的科拓米有非常严重的副作用,当时主要的参与者郁林风被定罪,游行遍布全国,总统无力改革,宣布解散议会重新选举。
同时还有一条消息传来,是豪门周家宣布继承人,照片上的继承人穿着一身黑色暗纹西装,袖口上是他们家族延续了百年的族徽,面容俊美苍白,却又充满锐气。
这个消息的轰动性连郁瑟都知道了,当时但凡能连上网的社交软件都有人在讨论着这位名叫周定彦的继承人。
郁瑟的同学不了解他,但是光看脸觉得很帅,甚至有人问郁瑟“周定彦”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郁瑟摇摇头,说自己不清楚。
她很少看池欲的消息,总觉得再看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期中的时候郁瑟边上搬来了一户单亲家庭,有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十四五岁的样子,是位OMEGA,搬过来的当天敲门给郁瑟送了一些食物,她母亲说她们搬过来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现在还没禁止科拓米。
她们也不熟悉这里的语言,蹩脚地说,是因为小女孩的分化失败了,只有服用含有科拓米的药物才能维持。
郁瑟一愣,入乡随俗般说了句愿上帝保佑。
很巧,期中的时候她偶然遇到了许白薇,许白薇来这里学习,她说是学习,其实是想找这个法律相对宽松,科拓米上瘾的人又多的地方找个实验体,碰巧遇到了郁瑟——这可能是因为郁瑟住在这个国家唯一入流的大学附近,又是为数不多的特别面孔。
她们找了一家店,点了两杯气泡水,边喝边聊。
许白薇对郁瑟的选择保持了基本的尊敬,但听说她拒绝了吴老师的邀请还是很惊讶,许白薇夸张地讲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闯入了决赛还没听到她这样说!”
郁瑟把当时餐桌上周干提的那两个问题告诉了她,许白薇低头沉思了几秒,很快入迷了,思考了好久才合上本子说:“等我回去研究!”
然后她聊起了池欲,说池欲回到了京城,周家的老爷子为他大办接风宴,还提起了宋清,说他要订婚了。
郁瑟没来得及打断她,许白薇一口气说下去:“宋清这个名字很陌生,不过也没办法,池欲的腺体问题很严重了,我听别人说他在苏城的时候还吐血了,夸张点说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还不如来给我们当实验体,搞不好还能活。总比没希望好。”
郁瑟喝着气泡水,绵长的气泡混合着酸意,郁瑟说:“算了,他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许白薇也点头,她向郁瑟保证自己绝不会把在这遇见郁瑟的消息透露出去,说:“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接着学生物相关,我听吴老师说你很有想法,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党。”
郁瑟只是微笑。
她隔壁的单亲母亲正在自学药物相关的知识,希望给自己的女儿找到救赎,媒体来采访过这一家人,郁瑟学校的教授还给她提供了学习途径,郁瑟偶尔陪她去听课。
小女孩很热情,郁瑟很快被迫和她熟起来。
听说她以前是练滑雪的,但腺体的损伤无法再撑起她高强度的训练,因此只好作罢,她拿出照片给郁瑟看。
茫茫的雪场,她穿着红蓝色的滑雪装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自由热烈,摘下护目镜的一瞬间更是充满活力,比起现在苍白的面孔好像判若两人。
郁瑟沉默着把视频看了几遍,不知道了,郁瑟忽然很害怕见到超市里那群alpha ,也害怕和邻居谈论起病情。
她熟悉了很多生物药物相关的词汇,有时候上课郁瑟心底甚至能冒出教授提出来的问题的答案。
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也许不坏不好。
快到了冬天,邻居的病情忽然严重到需要住院,郁瑟过去帮忙,整间科室都是相同病情的病人。
病房看起来更像是精神病院,一进去能听到大片露骨的呻吟,喘息,和痛苦的哀嚎。
这是郁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她和池欲在一起的时候池欲从来不会这样,他会说疼,但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为了逗郁瑟才这样说的。
可是池欲的病情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急切严重。
那个小女孩的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红润,身体也不断的痉挛,医生和她母亲出去讨论病情,郁瑟留下来,她问对方如果你能好起来会去做什么
她勉强回答,眼里流露出渴望,说:“会做什么,也许接着滑雪,我喜欢那种感觉。”
郁瑟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她母亲还在不断地询问着医生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好起来,医生说:“也许,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上帝保佑。”
走出医院像是回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郁瑟闷闷不乐,送邻居回家之后去兼职。
路上看到了好几个当众发情的omega ,警车呼啸而来。
十二月,郁瑟收到邮件,学校会在假期前举行校庆,邀请了各界的名人,还将举办晚会,希望学生可以报名。
附件中各界名人的名单中第一行第一个就是周定彦,以校董的身份。
宋清也联系了郁瑟,说明了池欲的行程,他好久没找郁瑟,大概在忙着和池欲的订婚。
宋清说校庆那天他也会过来,池欲只参加当天的晚宴,结束就走,其余时候住在离两个街区外的酒店,让郁瑟不要紧张,避开这些地方就可以。
郁瑟应好,她没挂电话,宋清也没有,宋清的呼吸声很浅,问:“还有事和小叔说”
郁瑟嗯了一声,宋清极有耐心的等待。
郁瑟本来想直白地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踌躇一会还是没问,没话找话般祝贺道:“听说小叔订婚了,恭喜。”
宋清颇感意外,片刻后轻轻地笑,问:“怪小叔吗?”
郁瑟没有立场怪,比起来她和池欲才是不应该,于是真心实意地说:“不怪,恭喜小叔,你们很适合。”
出乎意料,宋清说:“没什么合不合适,互相帮助,”他试探般讲:“他的腺体情况你也知道,他需要我。”
郁瑟微怔,大概没有比这句话更有羁绊性了,池欲需要他,这是基因的决定。
郁瑟张张嘴,最后说:“恭喜,祝你们订婚快乐。”
临近校庆,郁瑟干脆请假了,但邻居拜托她给教授送一份资料,郁瑟推脱不了,只好答应。
资料送过去,教授问郁瑟今晚有没有空,说有人等着和她共舞,郁瑟早就学会了委婉地拒绝,讲自己偏头痛,恐怕不能去晚会。
教授非常遗憾,说道菲尔普斯该伤心了,郁瑟客气地笑笑,回应道:“他会邀请到一个好舞伴。”
其实她压根不记得菲尔普斯是谁。
傍晚下起了大雪,雪丝飞扬,郁瑟避开了学校里的重要建筑,所幸校庆时附近很多居民都过来为这所荣耀大学庆祝,郁瑟把围巾拉高,混在其中,并不起眼。
可是还是见到了池欲,一个远距离的背影。
他从一辆显眼的迈巴赫上下来,宋清紧随其后,在另一边下车。
助理举着一把黑伞上前,黑色大衣衬得池欲的背影挺拔凛然,他停顿几秒,大概是在对着学生致意,随即朝着宴会厅走过去。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背景,郁瑟却无比确定就是他。
池欲踩着积雪,走了几步,蓦然毫无征兆地回头看。
茫茫大雪,各色尖耸的屋顶隐藏在雪色中,人群更是看不太清。
宋清在一旁问:“怎么了”
池欲咳了一声,说:“没事,感觉有人在看我。”
宋清讲得十分现实:“都在看你。”
池欲没多说,抬脚朝室内走去,衣角带过雪花,在黑色大衣上融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珠。
雪色无边,这是三年中他们唯一一次有机会见面。
第140章
郁瑟决定回国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很平常的一天,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夕阳落下,然后大脑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我该回去,继续腺体的研究。
这个想法忽然闪现,随即就像是春天的草种在心里扎根发芽,悄无声息,一天比一天更加旺盛。
郁瑟揣测过原因,她像个旁观者那样分析自己,可是一无所获,这个决定从事实来看并不自私,当然也没有那么高尚,因为在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郁瑟最先想起的是池欲。
按理说用不着她去赌上前途继续困难的研究,但必须要找一个原因,郁瑟简单直白地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太爱池欲了。
她并不高尚,说实在的, 在看到大多数的病人的时候郁瑟的内心只有一种无法喘息的痛苦。
郁瑟搞不清爱,她也无法理解大脑中这个多此一举的想法究竟是为什么,池欲已经和宋清订婚了,药物对他来说没那么有用。
回国继续研究的想法就好比是有一个无形的灵魂在指引着郁瑟这么做,不知道原因,不知道目的。
假期时,国内传来一条消息,说郁林风去世了,畏罪自杀,新闻对此的态度是大快人心,郁林风罪有应得。
消息传来是十二月底,这个国家还处于寒冷中,寒风凛冽,郁瑟坐在客厅,盯着窗外的日落,打电话问宋清,宋清轻声安慰:“郁部长是自杀,没有遗言,走的很安详。”
死亡不是安详的,郁瑟问:“爷爷当初推行科拓米是为了什么?”
宋清沉默几秒,在模棱两可之间选择回答道:“郁部长没有私心,他为联邦的健康做出了卓越无私的奉献,我想现在这个结果郁部长早已料到,他是我们联邦官员值得学习和敬重的榜样。”
“可是科拓米不是……”
宋清低声说:“没有更好的药物了,郁部长已经尽力了。”
就像当初为了更多人的健康他颁布了臭名昭著的禁止罢工法案,在联邦占据五分之二人口的Alpha和OMEGA陷入基因的枷锁时,为了大多数的人的利益,郁林风还是选择推行了不惜一切代价推行科拓米。
最开始在他成为挥斥方遒的内阁大臣时,郁林风只是一个地方的办公室文员,在寒冷的街道里清理过积雪,跟着去拜访过贫困家庭,他见过太多,在利益面前学会最大程度的满足大多数人。
他是联邦史的高材生,在政治学院和政坛上摸爬滚打数十年,他学习到的知识告诉他早晚有一天你郁林风也会因为别人的利益被淘汰,改革是联邦延续辉煌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政治家走向灭亡的第一步。
郁林风早已明了,但他不在乎。
郁瑟听懂了,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会留在国内。
爷爷未完成的遗愿,痛苦的病人,还有无望的爱人,如果郁瑟心想,如果我不回去你会怪我吗?
如果二十六岁的你回来,看到自己一事无成会痛苦吗?我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吗?还是说它本来就是如此。
郁瑟最后问,声音茫然:“小叔,我会成为很厉害的研究院吗?”
我会成功吗?在二十六岁之前。
宋清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劝道:“想继续生物研究吗,郁瑟,让自己快乐,做你想做的,你不做的事情会有其他人去做,你只需要让自己快乐。 ”
郁瑟轻嗯了一声,可是心中回国的念头却如雨后春笋般日日攀升。
选择那条路是很痛苦,可是如果注定痛苦,那就让我在痛苦结束一切。
一月份学校的课程结束,那天晚上郁瑟又做了一个梦。
是外公。
他太老了,手背上有深褐色的斑点,脸上很多皱纹,皮肤松弛,他在路口张望着,大概是在等会谁回来。
郁瑟立马落泪,她奔跑着走过去,但没能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外公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虚虚地拉着谁的手,手指之间形成一个空隙,郁瑟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跟着外公走到的却是一处灵堂,郁瑟猛然一震,墙壁上挂着日历,那是十年之后。
郁瑟懵了,她不能自已地哭喊着试图和外公握手,她询问外公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外公没说话,他把郁瑟带进灵堂,然后走进去。
在白色和花圈之间,只有黑色的日历最显眼。
郁瑟茫然转身,转身之后场景立马出现了变化,灰色的房间,穿着水蓝色的原主,她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郁瑟走过去她,可是刚好,这个时候原主却起身,那是一张和郁瑟一模一样的脸。
眼镜很大,很瘦,下巴尖细。
郁瑟后退了一步,但原主却消失在原地,取之而代是穿着同样衣服的郁瑟,她坐下,然后情不自禁地拿起笔。
在桌上有一部手机,郁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她联系系统的手机。
日记本上的字在快速地消失,郁瑟赶紧低头去看。
“我愿意就这样消失,宁愿回去.......”
“他送我一束花,性甘,味苦,重瓣,叶片尖细有棱。”
等日记本上所有的字都消失之后,郁瑟拿起手机,相同的时间,但没有前期任务系统成功的标志,这不是她的手机。
在页面上只有一个进度99%的“配角提升计划”
郁瑟点开,手机页面弹出一项介绍:“——任务成功你将脱离剧情,获得完成奖励。”
什么意思,这是原主的手机吗?
郁瑟紧张的不安地点开,但是就当她点击屏幕的时候,上方的进度条突然从99%跳到了百分百。
然后屏幕上探出一句“恭喜宿主获得全部剧情,请查看。”
陈旧的枷锁忽然转动,郁瑟想起了很多往事,像是属于她但又很陌生。
郁瑟坐在桌前,阅读这原主的过去,好比翻开一本早就知道结局的故事书,遗憾远大于好奇。
那些解释不了的事情此刻也有原因了。
她揣测许久,但真到知道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几个词语就能全部概括。
单方面相识,爱大于恨,一时兴趣和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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