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讨好,郁瑟补充:“我不问了,你别生气。”
她有时候过分敏锐,有时候又迟钝得令人咋舌,换成别人这个时候万万不会说出“我不问了,你别生气”这样的话,这算安慰还是道歉
如果是安慰句子未免太简单了些,可如果是道歉的话,池欲也不并需要她的歉意。
别人用几句玩笑般的情话遮掩过去的事郁瑟却非要说几句弥补的话,只有她会这样做。
池欲想抽根烟,但最后还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聊得时间有些久,里面的空调温度又低,桌上的饭菜已经不冒热气了,有些菜一旦冷了卖相也不如刚端上来时看上去可口了,池欲的食欲大大降低,但郁瑟在一旁,他一向不愿意破坏气氛,让郁瑟对他们的相处留下差印象,就夹了一筷子吃。
夹得是鱼肉,冷了有股河腥味,池欲让服务员端下去重新上一盘。
服务员看着那盘没动多少的菜,愣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让厨房热热,还没吃多少……”
郁瑟握住池欲的手指,她皮肤上很淡的冷意很快化掉,剩下的是柔软无骨的舒适。
她代替池欲回答:“热一下就可以了。”
服务员望池欲那边看,他一身黑衣黑裤,俊美无俦,一看就属于那种不好说话的大少爷类型,再看他身边的女孩笑容倒是很礼貌。
她挨着对方,那大少爷虽然冷着脸,但也没有出声反对的意思。
服务员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一对情侣,闹别扭了,中间坐着的那位多半会顺着身边人的意思,便应了声说好,端着盘子出去了。
池欲转过头看她,郁瑟要凑上来抱他,池欲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omega需要大量的信息素安抚,从郁瑟身上池欲无法获得任何信息素,却能闻到一股栀子花香。
他深呼吸几下,鼻尖蹭着郁瑟颈侧的皮肤:“行了,没生气,问几个问题我还不至于和你置气。”
池欲顿了一下,忽而说道:“无论如何,我只会有你。”
他说得太过轻巧,以至于让人分不清这是一句郑重其事的承诺,还是什么挽回气氛之类的情话。
郁瑟僵住身体,她被动地点点头,说好。
一顿饭吃到晚上七点,池欲要送郁瑟回去,出门的时候池欲去前台结账,郁瑟在门口等着。
郁瑟盯着不远处的路口看,过了一会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熟人,常思哲和苏云菲。
他们朝着这家饭店走过来,郁瑟也不好躲,等他们到的时候打了声招呼。
常思哲点了点头,他和郁瑟不熟,跟后面的苏云菲比了个手势就要进去,结果正好在门口撞见要出来的池欲,常思哲马上打招呼:“池哥,好久不见。 ”
池欲对人冷淡,听见招呼声也不过略微颔首,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常思哲在身后搭话:“池哥吃好了?今天谢玉也在这,说聚一聚,就当是送王梁了,我和王哥也个把月不见了。池哥毕业还在苏城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池欲已经看到了门外的郁瑟在和苏云菲说话,他没先急着出去,回头问道:“怎么想起来请我”
第94章
池欲跟常思哲没打过什么交道,偶尔几次两人在同一个酒局上遇见也只是点点头打个照面的关系。
常思哲这个人很特殊,在西坞的圈子里无论是像白棠梨,郑姝音这样的政客家庭出身, 还是王梁一类的生意人,对他的评价都出奇的一致——人精。
在西坞这所塞钱就能进的特权学校里学生在一进校就自发根据家世关系形成了一个个的小圈子,老牌家族的孩子在一块玩,在苏城立足的商人子女常聚在一起。
但常思哲不一样, 他跟谁的关系都不错, 能跟王梁称兄道弟也能和李寻涛这样的混混当个朋友。关系不亲不近,但能说上几句话, 大部分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王梁之前说常思哲这人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顾连云了,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俩人怎么就是好兄弟了,常思哲对顾连云那真心实意的程度都让他怀疑顾连云是不是握着常家的把柄了。
但话虽然这样说, 谁也不会因为常思哲和顾连云交好就跟他不对付, 一码归一码的事。
反之亦然,就好比现在,常思哲清楚池欲把顾连云送进了监狱,但池欲的家世地位摆在那,无论如何常思哲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避着池欲。
不现实。
常思哲笑着走过来给池欲递烟:“前几天的事还要感谢池哥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饭店人多耳杂,常思哲说得隐晦:“听我爸说起外面都在盯着苏城药物的事,法院那边谁也说不上话,池哥费心了。”
常家作为苏城常青树,池雅那边派了个律师的事情他们未必不知道,但具体为了什么事而来常家不清楚。
池欲这件事没经过派出所, 而联邦法院和政府系统相互独立,政府既不能插手法院的判决也不能得到法院的内部资料。
特别是最近几年京城有意打压苏系官员, 苏城的法院的法官都是由联邦法院直接派遣的,本地的关系网通不
到法律系统内部。
常思哲说要感谢池欲的事是指在顾连云的案子上池欲大发慈悲地让律师没指控信息素来源的罪名。
在案子的宣判里这一步直接上跳过了。
顾连云拿诱导试剂一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刑期多几年少几年的事,往大了说在议会换届这个紧要的关头作为苏系官员背后的隐藏助手——仁心医院忽然爆出管制药品外流的丑闻,主人公还是院长的孙子,这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换届。
自从池雅派律师来苏城那天常家就收到了消息,比起家里一头雾水地去打探消息,忧虑是池雅要动手了,常思哲对这件事门清。
他对家里透露了部分内情,但一来这是池雅派的人,早在律师出发前京城那边就打点好了,二来顾连云理亏,池欲又不好说话,常家对此也举手无措。
就联合了仁心的院长能和法院那边通融多少就算多少,另外再想别的出路,防止池雅打组合拳。
但谁也没想到判决一出来,池欲对这件事只字不提,一时间令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唯一能摸到点头绪的是常思哲。
他想起来顾连云那个妹妹,郁瑟。
果不其然,池欲态度轻巧:“和你们无关。”
常思哲并不意外,仍然讲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池哥,阿姨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池哥你尽管吩咐。”
说是阿姨那边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但话里蕴含的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
池雅十有八九被蒙在鼓里,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把柄,也绝不会让伤害池欲的人逍遥法外,一旦池雅知道了实情,这件事恐怕还要被翻出来好好清算一番。
到时候池雅怪罪下来说不定有常思哲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池欲笑笑,毫不在意:“犯不着,她那边有我担着。”
池欲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常思哲也不在多讲什么,随即聊起了今天的聚会。
那边苏云菲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注意到了池欲,微笑着说:“他陪你过来吃饭”
郁瑟嗯了一声,苏云菲又问:“竞赛还顺利吗?”
郁瑟说:“还顺利,暑假要去集训,可能下个学期会接着参加初赛。”
苏云菲点点头,说道:“这样不错,将来也有出路,”她说了几句,忽然又笑起来:“前几天我卡里收到一笔钱,是小瑟给的吧。”
郁瑟一愣,她不想承认,因为这笔钱给的实在毫无缘由,如果是为了让苏云菲还赌债,那早就应该给她,何必等到事情都结束了再打过去一笔钱,显得她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给这笔钱,是于心不忍还是在替顾连云或是自己表达歉意
可这些理由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经不起推敲,她自己都过的战战兢兢地干嘛还要费心地去同情别人,以顾连云的名义显得奇怪,以她自己的名义又显得多此一举。
总之以郁瑟现在这样的身份来说,无论是从别人的视角还是她自己看来给苏云菲打钱这个举动完全多余。
她迟疑片刻,不想承认。
傍晚起风,苏云菲伸手挽了一下郁瑟脸庞的碎发,她似乎明白郁瑟的用意,很想微笑,但勾了一下嘴角却没笑出来,她轻轻抚摸着郁瑟的头发,很柔软的触感。
苏云菲轻声说:“你和你表哥很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够仗义,而你总是以为自己够狠心,小瑟,怎么养成的性子”
这句问话是不需要回答的,郁瑟下意识地朝池欲那边看去,池欲感觉到了,他以为郁瑟不想聊了,便走过来。
苏云菲便不再说了,她低头看了郁瑟一眼,大概是池欲正朝这边走,所以郁瑟就望着他,神色认真。
苏云菲一直能领会到郁瑟的长相,也许因为自己omega,苏云菲注意别人的样貌时往往在意的是那些细微的点,比如郁瑟细腻的皮肤,很累很困时懵懂茫然的眼神以及微笑时自然的弧度。
她不觉得池欲喜欢郁瑟这件事很奇怪,以郁瑟的魅力这是应该的,即使连郁瑟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体会到她疏离下的谨慎和在意时就好像让一只短暂停留的蝴蝶为自己振动了一下她美丽而脆弱的翅膀,无论是谁一旦体会到这种感觉就会不自觉的心动。
她的容貌更是为这份迷醉感加上了最佳筹码,池欲也不会例外。
苏云菲等池欲走过来冲他笑了一下,就当是打招呼了,然后才进去。
她转过身听见池欲的问话:“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带着商量和宠溺。
“好不好”,以池欲的作风,这三个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罕见。
苏云菲快步朝着常思哲走去,常思哲正在前台核对今晚的菜品,见苏云菲过来常思哲便把菜单推给她:“看看。”
苏云菲看了一遍换了两道菜,说桌上有人不吃辣。
常思哲颔首。
他们俩唯一的联系是顾连云,除了顾连云之外没任何话题可以聊。
常思哲和顾连云大相径庭,他家世好,朋友多会交际,不比顾连云哪哪的饭局都不带他,长相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俊美,但也不差,至少和王梁站在一起输不了。
他感情稳定,有个谈了六年的女朋友,两人从初中就认识了,他女朋友的家世比他差很多,但常思哲家里没人反对。
因此在西坞的圈子里常思哲一直被好事者称为奇行种,很少在热闹的感情乱战中见到常思哲的身影,他顶多在背后为人出个主意。
苏云菲知道这个评价,她从没和常思哲深交过,最多是从顾连云的嘴里听到常思哲的名字。
甚至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就是从顾连云的口中。
在顾连云的描述中常思哲是个狗兄弟,游戏贼几把菜,顾连云都没说过他什么,他倒好玩几把就他妈说自己有事。
喝酒也是废物一个,两杯下肚就跟死了一样说喝不了了。
其实那时苏云菲已经见过顾连云其他几个朋友了,她以为常思哲和他们一样,就问道:“跟刘洋一样”
刘洋是顾连云的狐朋友狗之一。
顾连云沉默一会,一开始说是,后来又说不是,刘洋跟常思哲没法比。
但具体为什么没法比顾连云说不上来,他就说和常思哲那是从小的朋友了,常思哲比刘洋聪明多了,刘洋那傻逼,一打架就废,常思哲就没几个能打得过他的。
后来苏云菲见到了,常思哲刚送他女朋友去上夜班,开着车,车里有股好闻的香味,闻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让人忍不住吸吸鼻子。
苏云菲没有这样做,她怕掉价,刚坐进车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常思哲和顾连云之前的那些朋友都不一样,这车价值不菲。
他伸手和她握手,恰到好处的一触即离:“你好,我叫常思哲,顾连云的哥们,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是苏云菲第一个学到的礼数,之后她向别人打招呼时也是这个模板“你好,我叫苏云菲,某某的朋友,你叫我名字就好。”
苏云菲后来开始了解香水,她偶然在专柜闻到了类似的味道,一个大牌的香水,宣传语是“沉迷于幸福和幸运之中。”
她极少和常思哲说话,除了在和顾连云的饭局上,但就算这也很少,太多人邀请他了,忙不过来。
常思哲是送给她一次香水的,那天顾连云喝多了,他对常思哲有点意见,觉得常思哲对他女朋友太冷淡,是看不起人,闹得苏云菲也劝不住,常思哲说他跟疯狗一样。
但末了还是顺着顾连云的意思在苏云菲生日的时候给她送了一瓶香水,很客气,说因为见面的时候是冬天就挑了一款有关下雪的香水。
苏城在南方冬天即使下雪也不会太冷,香水也带着一丝松木感,苏云菲不觉得这是下雪的冬天,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居住的地方一下雪就冰冻三尺,冷得人直打颤。
呼吸时鼻腔里全是冷冽刺鼻的空气,苏云菲对冬天的映像是呛鼻的,甚至是辛辣的,她后来找到过一款香水,很符合记忆里的冬天,但闻了一下,香味并不讨喜。
她知道常思哲不会喷,就礼节性地送给了他。
果然,他从没用过,很可能也没拆开过。
常思哲比顾连云聪明得多的多,能瞒得过顾连云的事情瞒不过他。在常思哲面前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他偏向顾连云,但大多数时候他隐晦的提点顾连云压根领悟不懂,这便宜了苏云菲,她从几句似是而非地提点中学会了很多事情,也学会规避常思哲的猜疑。
但这一点她做的不好,常思哲已经从顾连云那了解到了她的全部,苏云菲推测他应该比顾连云要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恬不知耻的勾引者,一个道德败坏的母亲。
苏云菲堕胎的事情常思哲知道,这件事他是第三个清楚的人,检查报告出来的当天他就收到消息了。
常思哲开着车,那天苏城下雪,他和顾连云在车上抽烟,抽完烟下来处理这件事,苏云菲在病房,常思哲把大衣外套脱给她,让她注意身体。
也许是厚重刺鼻的烟味,也许是雪下得太大,外套上的味道闻起来很像老家寒冷的冬天。
苏云菲没接,她看了一眼顾连云,除了神色慌张之外看起来和往常无异,她就站起来说没事,不冷,麻烦你了。
胚胎月份小,但药流并没成功。
常思哲收回手,客套了几句,让顾连云联系医生,确定手术时间,接着如何更改档案,一步接着一步,清晰明确。
很快就到了手术的时间,那天顾连云陪着她,他罕见地沉默,罕见地忏悔,洁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苏云菲心想也算一件好事。
常思哲在那之后便没有再来过医院,再后来是顾连云要追池欲,苏云菲被搞得焦头烂额,池欲不好应付,他捉摸不透。
所幸有常思哲,追不追的到池欲不要紧,能稳住顾连云最好,常思哲毫不客气地说:“你还能有什么招,你看看池欲想不想养狗,你去试试,疯狗他说不定觉得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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