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一接,听那边说了几句话,她朝贝碧棠努努嘴,指指电话筒。
贝碧棠秒懂,打电话来的正是马泰龙,可真够凑巧的。不过也好,省得她之后再下楼一次。
贝碧棠伸手接过电话,马上开口说道:“马泰龙吗?”
马泰龙语气里含着浓浓的笑意,他幸灾乐祸地说道:“贝碧棠,则立明天新婚,请了你去吃喜酒吗?”
贝碧棠没说话,心里冷嘲一声,果然如此。
那边马泰龙自顾自地说着,“应该请了你把,即使你和则立因为差距太大分开了,但看在是老同学的份上,也应该送你一张请柬。诶,你不是没伴吗?明天晚上六点,我在豫园的上海老饭店等你,我们两个一起进去。要是没请你,我也可以带你去见见大场面。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最后一句,马泰龙说的流里流气的。
贝碧棠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马泰龙,我确实是被徐则立给甩了,这是事实,我认了。我心里正不痛快,想要怎么报复徐则立呢!感谢你打电话来告诉我,到哪里去找他的人。明天,他结婚是吗,我要送他一份大礼。”
顿了一下,贝碧棠以绝后患地说道:“马泰龙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讨好徐则立,捡他的剩饭吃。要是他明天婚礼出了状况,知道你是给我通风报信的那个人,他会怎么出气?!”
说完,不顾马泰龙着急的喊叫声,贝碧棠撂下了电话。
电话间的阿姨安慰地拍拍贝碧棠的手,劝说地说道:“碧棠,你可别做傻事啊。”
要是贝碧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去人家婚礼上闹事,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以后还能嫁出去?
贝碧棠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温和地说道:“阿姨,你放心,我就吓一吓他,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是一定会做点什么的。不然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病猫,好欺负的。
她也不怕曾琳琳的报复,曾琳琳唯一能报复的人,就是她。现在她买了工作,曾琳琳能把她怎么样?
黄大山是个蹲码头,船一靠岸边,就跑上去,问活干的。苗秀秀退休了。林碧兰是纺织厂的正式工,即使她犯错了,只要不是记在档案内的过错,厂里就不可能开除她。
要是曾琳琳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别说全家一起上阵了,单一个林碧兰就能闹得厂里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的。
这可是在上海,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知道政府大楼朝那里走。
房子是自家的,曾琳琳不能侵占别人的房子,更不能赶她们出去。拍地痞流氓来打人,这可是新社会了。
贝碧棠考虑了种种。但没想好要怎么做。
她边走路,边皱眉细想着。
她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贝碧棠站稳,低头一看,差点绊倒她的是一块心形的碎石子。
贝碧棠脑子闪过一阵火光,她弯下腰,捡起那块破石头,笑了。
几个十五六岁的流散小年轻,靠着墙壁,站在巷子里,抽着捡来的烟头。
贝碧棠招招手,轻声喊道:“阿辉,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一听,其他的小年轻,笑嘻嘻地看着阿辉,没等阿辉说话,就伸手将他朝贝碧棠的方向推了出去。
贝碧棠走到没人的地方,阿辉跟在她身后。
阿辉的面相老实沉默,不爱说话,做事牢靠,不偷摸耍滑,嘴也严实。
贝碧棠开口说道:“阿辉,你有自行车吧,明天你帮我送个东西到豫园那边,这事办成了,我给你五块钱,你接不接?”
只要恶心到曾琳琳和徐则立,贝碧棠也是下重金了。
阿辉的眼睛一亮,急忙说道:“接!”
贝碧棠将破石头递给他,嘱托说道:“明天晚上八点,你将这块石头送到上海老饭店门口,交给一个叫徐则立的,并告诉他,说这是我送给他和新娘子的结婚礼物,祝他和新娘子以后夫妻坦诚相待,感情就像石头一样坚硬。”
阿辉听得笑了,徐则立这个名字,石库门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贝碧棠这是让他报复负心汉,出气。
阿辉心里有些正义意气,他接过石头,说道:“贝碧棠,不用五块,你给我三块就好了。要不要我再叫上几个人,去砸场子,反正他们也整天没事干。”
贝碧棠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就按我说的做。”
说完,贝碧棠掏出五块钱,阿辉不接,贝碧棠直接塞到他裤兜里。
第59章
国际饭店五楼房间内。
徐正清和许慧秋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坐过这么好的房间,真皮沙发、水晶灯、欧式窗帘、席梦思大床、厚厚的地毯。
但徐正清和许慧秋心里一点也不愉快,喜酒本来就不在家里办了,现在最热闹的接亲环节也没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个结婚的样子。
曾琳琳姆妈嫌自家房子太小,摆不下太多的人,也坐不下那么多的送亲人,更不想委屈自己女儿,在新婚之夜那么重要的时刻,住在隔间房子里。
所以选择包下国际饭店的套房,徐则立来接亲直接接到酒店房间,给男方父母敬茶也是在这里。
两位新人在酒店里度过洞房花烛夜后,再回到徐家生活。
徐正清和许慧秋牙都要咬碎,心里腹诽道,嫌这嫌那,有本事别嫁啊。
但面上他们不敢,还得乖乖地听从刘合真的安排,从进到这间房开始,他们脸上装出来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徐则立跪在垫子上,用上好的白瓷给阿爸姆妈敬了一杯茶。
随后曾琳琳也跟上,一边敬茶,一边叫了一声,“阿爸,姆妈。”
徐正清心底对曾琳琳这个儿媳妇越来越不满了,但在这个时刻,他没有说一些教育曾琳琳的话,他接过茶杯,一口喝下,再给曾琳琳一个红包。
许慧秋慢吞吞地接过茶杯,故意让曾琳琳多举一会,还是旁边的徐正清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让许慧秋不要太过分,许慧秋才接过来的。
许慧秋将茶杯放到嘴边,没喝下,眼睛却红了半圈。
她用黏糊糊的眼光看着徐则立,悲伤地说道:“我养小则养这么大,小则以后就交给琳琳了,小则有什么不懂事,琳琳要多宽容他,小则被我这个姆妈照顾惯了,我也累了,以后由琳琳照顾他,我也能放心。”
说完,许慧秋笑了笑。
这一番话,又哭又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嫁女儿呢。
房间里女方这边的亲朋好友,都小声嘀咕着。
曾琳琳面上笑得无比地自然,她面对着许慧秋,说道:“姆妈,你放心。则立在西北五年都好好的,一个人也能照顾他自己,你太小看自己的儿子了,则立可不是还没断奶,他今天都要结婚了。”
想要我当老妈子,做梦!也不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低头抹泪的许慧秋,眼泪一停,将茶杯放下来,没说话,脸上不情不愿的按照规矩,给了曾琳琳一个红包。
曾琳琳才不管她呢,看一眼旁边的司仪,示意她可以走下一个流程了。
许慧秋和徐正清心里很难受,儿子的结婚的大好日子,却是他们两个的受难日。
今天宾客盈门、无比热闹,但没人把他们当一回事,明明他们是男方的阿爸姆妈!两个人心里的落差,比上门被刘合真刁难那天,还要大。
敬茶礼成,曾琳琳和许慧秋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整理着装。
曾琳琳当着几个伴娘伴郎的面,横了徐则立一眼,毫不顾忌地说道:“你姆妈说话真真有意思,不亏是语文老师。幸亏我语文不差,要不然真听不懂她的话,要是我是你姆妈的学生,她一定会喜欢我吧,可惜了,我是她的儿媳妇。”
婚礼进行到这一刻,徐则立累有之,但更多的是志得意满,新婚喜悦那是少之又少。
他第一次扎领带,很不舒服,他一边扯松领带,一边随口应道:“什么?”
曾琳琳说得更加直白一些,她说道:“要我照顾你,包容你。”
徐则立不带一丝迟疑地说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曾琳琳冷笑一声,将手上的口红扔到梳妆台上,嘲讽地说道:“合着,我结婚,是照顾人来着?那我怎么不去干保姆,保姆还有独立房间住,每个月高工资呢。”
徐则立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放轻声音,哄着曾琳琳,“这是场面话,姆妈就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曾琳琳心中结婚的喜悦烟消云散,她脸上淡淡地说道:“场面话,我也会讲,而且比你姆妈会讲,以后我也跟你姆妈多讲讲场面话,希望她也不要放在心上。”
徐则立一噎,不耐烦地说道:“你继续坐着,我出去抽根烟。”
曾琳琳眼圈红了,带着哭腔控诉说道:“我最讨厌男人抽烟了,他以前不抽烟的!”
曾琳琳也不想这样,但结婚这个大日子,她心里比较脆弱,就希望徐则立哄哄哄她。
旁边的伴娘见新娘子就快要哭了,马上凑上来,好言好语安慰着曾琳琳。
在好朋友的一通劝慰下,曾琳琳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和鼻子,也不想让来的客人看笑话。
曾琳琳提着婚纱裙摆走了出去,去找徐则立。无论如何,今天他们两个人要时刻站在一起。
房间走廊外,徐则立和阿爸姆妈站在一起,许慧秋嘴巴张开,不停地说着话,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三个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见是曾琳琳,许慧秋立马将嘴巴和尚头,脸上讪讪地。
曾琳琳停下走过去的脚步,重重地哼一声,扭过头来去,不看他们。
下午四点多钟,酒店的一行人,出发去上海老饭店,迎宾客。刘合真大手笔地从出租车公司包下八辆小汽车,来回接送。
徐则立站在饭店门口,笑着招呼陆陆续续前来的客人。
他皱眉地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小年轻,小年轻一身劳动布,明显不是前来喝喜酒客人。
阿辉将从口袋里大大咧咧地掏出那块,贝碧棠让他送到徐则立手上的破石头。
他强硬地拉起徐则立的手,将破石头放在他手心,嘲讽地说道:“这是碧棠阿姐让我交给你的新婚礼物,祝你们两个坦诚相待,对双方忠诚。”
说着,他看完了一眼旁边曾琳琳。
徐则立想开口叫住他,阿辉却一个转身,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曾琳琳面色很不好看,她用愤恨的眼光,盯着徐则立的手,目光强烈到仿佛可以将徐则立的手戳穿。
曾琳琳冷冷地命令徐则立,“扔了它!”
徐则立也很嫌弃手里的破石头,但下一位客人出现在门口了,他走不开,也舍不得这个千载难逢露脸的机会,要知道曾琳琳阿爸姆妈宴请的都不是普通人。
徐则立说道:“让马泰龙去扔。”
说完,他往四周一看,却不见马泰龙的人,他疑惑问道:“马泰龙呢?!”
曾琳琳才不管什么马泰龙,牛泰龙,她只知道徐则立手上的那块破石头,无比地碍眼,她声音尖利地说道:“我叫你马上去扔掉!听到没有!”
徐则立想要辩驳几句,但他一转头,看到了刘合真从宴会厅里面出来,他换了一副嘴脸,好声好气地说道:“好,琳琳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出去扔掉它。”
马泰龙在阿辉走人的时候,也悄溜溜地躲起来了,知道开宴他才出现在人前。
马泰龙被贝碧棠在电话里威胁,那天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徐则立说一句。
但一想到徐则立对他爱答不理的,都是他死皮赖脸贴上去,他也是要脸的,他就打消了好心提醒徐则立的念头,想要看徐则立的笑话。
马泰龙也怕波及到自己,要是贝碧棠真来闹事,徐则立追究到自己身上,迟疑着要不要来吃喜宴。
封上一个一块钱红包,能吃上一顿大餐,是稳赚不陪的买卖,马泰龙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高朋满座的桌席上,马泰龙像个土匪一样,抢下一个大海塞,塞进自己嘴里,心里暗想着,以后他再也不去招惹贝碧棠了。
这次他躲过去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指定没他好果子吃,徐则立那样的人,刚才都吃瘪了。
同时他又懊悔,贝碧棠怎么不争气点,将婚礼给搅黄了呢。
顾望西姗姗来迟,开席十几分钟后,才进了上海老饭店的门,曾琳琳阿爸姆妈带着一对新人,专程来迎接他。
顾望西眼睛从曾琳琳和徐则立脸上,匆匆扫过,客套地说了几句,送上礼金,入了座,坐到霍世勋给他留的空位上。
霍世勋夹着一根芹菜,细细嚼着,凑到顾望西耳边,看着台上致词的新人,小声地说道:“这新郎官看着不错,但比起女方来,差的不是一丁半点,那么精明能干的一对夫妻,怎么给自家女儿选这样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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