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石阶上啃猪蹄。
一黄一黑,一动一静,对比鲜明。
闻冬吃得毫无顾忌,端着盒子一心专注。
张星序学着她的样子,戴上手套抓起一块送进嘴里。
他食欲低,对吃的向来没要求。
在他眼里食物没有好吃和难吃之分,只有能吃和不能吃。
闻冬让他觉得神奇的一点是她每次吃东西好像都很享受,不管是在家做饭还是到外面点菜,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坐在大庭广众之下啃猪蹄也这么投入,吃得旁若无人。
“怎么样?”闻冬轻碰他的胳膊,“冬宝严选卤猪蹄,是不是特好吃?”
张星序嗯声,“还可以。”
闻冬说:“我最狂热那段时间一周来了十次,胖了六斤。”
她吃完最后一块,摘下手套起身,把盒子扣在一起丢进附近垃圾桶,“你等我会儿,我再去买点吃的。”
几分钟后她端着一碗糯米饭过来,二话没说从碗底拆出第二个纸碗,分了一半过去,递给张星序,“这家的糯米饭也很好吃,你尝尝。”
糯米饭里搭配着腊肠和里脊,米粒颗颗饱满色泽均匀,翠绿葱段点缀其上,闻冬夹起一口咀嚼,鼻音发出满意的喟叹。
又坐了十来分钟,闻冬等张星序吃完,从包里拿了片湿纸巾给他。
不远处有人在滑滑板,风把衣服吹到身后,描出身形轮廓。
青春阳光,朝气蓬勃。
广场那头有人在街头卖艺,歌声传到这边,只剩零零散散的旋律。
她踩着拍子哼了两声,让张星序仔细听。
“是五月天的歌。”
周围嘈杂吵闹,歌声并不明显。
她哼歌的声音也不大,细细的,像一根牵引绳,将那股细若游丝的旋律引到他耳边。
人生都太短暂。
别想别怕别后退。
人生都太短暂。
去疯去闹去浪费。
……
张星序转脸看她。
闻冬摇头晃脑打着拍子。
一首歌听完,闻冬把纸碗丢进塑料口袋,交叉打结,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咱们去吃晚饭吧。”
张星序一愣,抬眼看她:“那你刚才吃的算什么?”
“算我嘴馋。”闻冬两步站到台阶下和他平视,催促:“你快点,别磨蹭了。”
张星序捡起传单跟上。
“你胃口挺好。”他说。
“是啊,人活着最重要就是吃东西嘛,不然多辜负美食。”
路过一家便利店,闻冬拿了一瓶可乐,问张星序喝什么。
张星序说:“矿泉水。”
闻冬把手伸向农夫山泉,都摸到瓶身了,张星序突然说:“我不喝那个。”
闻冬换了个方向:“那怡宝?”
“下面那瓶,依云。”
闻冬付款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走出便利店,扫了眼手机倏然顿步,“张星序!”
她叫住他:“你什么矿泉水六块八?比我糯米饭还贵!”
张星序看着自己手里的依云。
不一直都是这个价吗?
闻冬拿住瓶身一看,莫名觉得有点眼熟,“这金水啊?卖这个价。”
张星序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怪异,耳根红透,连带着眉毛也微微蹙起,盯着闻冬看,像在确定什么。
“你……”他欲言又止。
“我什么?”闻冬觉得他莫名其妙,“本来就贵,菜市场猪肉才十二块一斤。”
“你文明一点。”张星序说完就走,也没管身后的闻冬。
闻冬呆愣一瞬,跟了上去,“我不文明?我骂谁了?”
张星序没回答她。
闻冬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乐晃了一路,刚打瞬间开滋了不少气出来。
她喝了一口,顿时就不想追了,径直走进旁边的面馆点了份牛肉面。
隔了几分钟张星序找回来,闻冬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回来?”
“刚开始以为你跟丢了。”他拉开她对面凳子坐下,“看你没给我发消息,就想着应该是来吃东西了。”
闻冬审他:“你刚才跑什么。”
他说:“我没跑。”
“……”
“那你走什么?”闻冬问,“花我钱你心虚了?”
“不是。”
“那是——”
张星序打断她,“不聊这个,没意义。”
“行,那来个有意义的,关于我国零售行业定价问题。”闻冬指尖轻敲桌面,倾身,“农夫山泉是给你下过毒吗你不喝?”
张星序说:“它瓶子设计不好看。”
闻冬:?
看了眼他手里的依云。
蓝色瓶盖,白色瓶贴,红色英文字体eivan。
某些记忆在脑海一闪而过。
她没抓住。
“那你觉得娃哈哈的包装好看吗?”
张星序想了想,“还行。”
闻冬拍板决定:“那好,以后请你喝冰露。”
“……?”
第18章 他答应了
盛面的碗比闻冬的脑袋还大。
牛肉酱香浓郁, 铺在裹满汤汁的面条上,荷包煎蛋卧在一旁。
老板洒了一把香菜和葱花端给她。
闻冬率先咬下一口煎蛋,没忍住跺了跺脚。
期间张星序就坐在对面看她。
看了两分钟闻冬受不了了, 抬起头, “你真的不来一份?”
张星序说不饿。
“不饿也可以吃啊。”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拿起醋瓶往面里倒,“谁说一定要饿才吃饭。”
“我出去逛逛。”他说着起身。
“诶正好,去看看对面在干嘛,好热闹的样子。”
“那边新店开业, 今天在搞活动。”店老板说, “听说发朋友圈集赞送榨汁机, 这两天参加的人还挺多。”
闻冬单侧挑眉, “还有这种好事?”
“张星序,上!”
转瞬又想到他那跟新用户一样的聊天界面,改口:“你把活动拍下来发给我也行,我来集赞。”
张星序朝对面走去。
五分钟后他回来了,给她带了一杯温热的燕麦牛奶。
闻冬拧到一半的瓶盖停住,回旋拧紧, 把可乐放到一边, 欣喜伸手去接:“给我的?”
张星序轻嗯,“集赞活动昨天结束了,今天第二杯半价。”
闻冬插上吸管喝了口,燕麦醇香牛奶浓郁, 带着几分久违而熟悉的清甜味道, 她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
“走吧, 散步回家。”闻冬把可乐装进背包,单挎走出面馆。
晚间凉风拂面而过, 闻冬下意识咬紧吸管。
张星序的水喝了一半,随着走动在瓶身来回摇晃。
走出广场要穿过一条很长的商业街,闻冬第一次带张星序来吃饭的那家店就在这条街上。
路口放着标志性的网红打卡路牌,蓝底白字写着‘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芙蓉街’。
闻冬怂恿张星序,“你过去,我给拍张照。”
张星序转个身的工夫,闻冬已经站到对面举起手机。
在路牌周围打卡的人很多,他离得远,牌子都是歪的。
闻冬连拍两张,换了个角度,抬手让他过去点。
他个子高,不用刻意找角度都能直接屏蔽周围的路人。
镜头里的张星序没什么表情,琥珀色眼眸沉静得像一潭秋天的湖水。
头发有些遮眼,嘴唇轻抿。
镜头前人来人往,他穿过人群注视着她。
商业街的热闹冲散了他以往的冷冽,仿佛沾染上烟火气后,将半只脚踏进了人间。
照片抓不出他身上这种微弱的变化。
闻冬横过手机点开视频录制,刚想让他笑一笑,他却突然朝自己走来。
距离不断拉近,他错身避开人群走到她面前,眉宇微紧。
“你脸怎么肿了。”
他小幅度歪头去看她侧颈,指了下,“脖子也是。”
闻冬闻言抓了抓,又抬起肩膀去蹭,“你别说,还有点痒。”
“这个季节已经有蚊子了吗?”
她掐断视频调转摄像头,看到自己下颌红了一片,惊恐地去看夹在臂弯的奶茶,眼眸瞪大,“张星序!你往里面加花生了?!”
于是计划临时更改,打车去医院。
闻冬本来只想去药店买点药,被张星序一句“你医保能攒着买房?”怼得哑口无言。
她发现他话虽然不多,但有时候那嘴真挺毒的。
她还说不过他。
等闻冬想起之前那个把自己笑醒的富二代梦境,人已经在医院检查室做点刺了。
“我就说这两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那个梦果然是反的。”她右手握拳锤腿,转头看护士拿出点刺针,脸上那股愤愤劲瞬间消失,“这……这是要扎我啊?”
护士说:“不痛的,放轻松。”
说完没给她任何准备时间,直接刺了下去。
闻冬双眼紧闭不敢看。
张星序起初建议她抽血检测,闻冬说什么都不愿意。
这才被抓过来,没想到这边也要扎针。
尖锐的刺入感虽然很快消失,但一连扎了二十几下,闻冬觉得自己有点理解紫薇了。
护士让她等待十五分钟。
闻冬点点头,拉着嘴角觑了眼手臂。
又心如死灰闭上。
“张星序。”她喊他名字。
“你说。”张星序挎着她的包,站在旁边跟个守卫似的。
她睁开眼望着他,“你觉得我现在能喝可乐吗?”
张星序:“想都不要想。”
闻冬欲哭无泪,肩膀塌了下去,背也驮着,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怎么说吧,这事是你对不起我。”
张星序承认:“是我对不起你。”
“你想怎么解决?医药费和打车费我来承担。”
“那些都是次要的。”闻冬哀怨看他一眼,目光落到自己滴满溶剂的手臂,“我这手啊……今天被扎这么多下,以后是提不起锅了。”
她说得夸张,张星序却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接话:“我可以做饭。”
他想到什么,觉得应该提个醒:“但不保证好吃。”
“这有什么,你按照我出的教程来,绝对好吃。”
她计谋得逞,脸上重现笑容,“你想要什么颜色的围裙,我送你。”
“不要粉色。”
“那黄色好了,我那个小黄鸭你觉得怎么样?给你整个同款。”
张星序问:“有黑色吗?”
“黑色?”闻冬绷了半天,耸着肩膀笑了出来,“你知道穿黑色围裙的一般是哪两种人吗?”
“第一种,屠宰场的杀猪匠。”
“第二种,短视频软件的擦边男。”
她说完彻底弯了下去,笑得不行。
张星序上前按住她做点刺的手臂,神色未变,“别乱动。”
闻冬泪花都笑出来了,抬头问他:“张星序,你是哪种?”
“哪种都不是。”
两人对视,一个嬉皮笑脸在问,一个认真在答。
“干嘛这么正经,都不好笑了。”闻冬移开视线,落在窗外,无聊踢了踢腿。
外面天已经暗下,路灯亮起,映得对面住院部的外墙反着霓虹光。
没人说话四周安静下来,张星序松开她的手退了回去。
“你喜欢看擦边?”他毫无征兆问起。
闻冬脸腾一下红了,“谁喜欢看了!”
“眼神闪躲,音调升高,虚张声势的表现。”他扫了她一眼,“看来没少看。”
“那大数据都推到面前了,你不停两秒?”万一下次不推了怎么办。
她小声嘟哝:“又不是我主动找的。”
“我就问问,没其它意思。”
张星序觉得自己可能没表达清楚,补了句:“我不会做这行,也不会擦给你看。”
闻冬一口气没提上来,羞愤指着他:“你!你!”
“你谁啊你!你想擦我还不想看呢!”
“那最好。”他抬腕看表,“我去叫护士。”
闻冬手臂鼓了两个大包,检测结果花生最为明显,杏仁也有轻微影响。
但好在她没喝多少,过敏症状不算严重。
张星序去药房帮她取药。
闻冬闻不惯消毒水味道,上完药就下了楼,在门口等他。
可乐在包里,被他背走了,她嘴里淡得没味,到隔壁水果店买了两个沃柑。
吃到第四瓣的时候张星序下来了。
医院大堂的灯只剩电梯口和门外亮着,他从黑暗走到光亮处,四下一扫,锁定她的方向,朝她走来。
闻冬觉得奇怪,好像不管她在哪他总能找到她。
他越走越近,闻冬越吃越快。
最后直接一把塞进嘴里。
“慢点。”
手上猝不及防塞进一个黄澄澄的沃柑,闻冬朝他摆手,然后捂着嘴转过身去。
她侧对着他,腮帮子顶起一团,鼓得像蜡笔小新。
过了好半天才打着嗝转过来,“我已经吃了,你别想我再吐出来。”
他掂着手心的柑橘,避开她的视线,淡淡说了句:“恶不恶心。”
闻冬轻哼。
不经意瞟到一侧贴着郊区采摘园的广告,她撞了撞张星序,“诶,你想摘草莓吗?”
“什么?”张星序看过去。
“我曾经的理想工作之一,采摘园摘水果,摘多少吃多少。”闻冬说,“你耐力怎么样?”
“哪方面?”
“当牛做马打工啊,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还行。”
“还行是什么程度?”闻冬走过去拍了张照片,“我发给你了,你要有这方面的兴趣可以联系这个园区负责人。”
“不过这种工作时间都挺长的,一直在大棚待着,熬人。”
闻冬说,“实在不行家里还有那么多没筛出来的岗位,咱们回去慢慢找。”
“你能不能先关心下你自己。”
“我不关心我自己吗?”闻冬纳闷,“刚满足了一个橘子,你不是看见了?”
张星序看了她一会儿,倏然反应过来,扯了抹笑,“闻冬,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是想给我介绍工作还是想给自己行方便?”
闻冬狡黠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这个采摘园什么都好,就是门票太贵了,我学生证又用不了,每次过去都吃不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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