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和学校领导都知道真相,答应帮忙隐瞒。
办理好了休学,秦母带着他去沪市有名的肿瘤医院接受治疗,就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也要吊着他的命。
这两年他病情反复不定,陆续做化疗,动过几次手术,功夫不负有心人,情况慢慢好转。
这次回京市是因为有认识的医生介绍,得知从国外引进了新技术,做个根治性手术可以做到控制病情,最好的情况是终身不会复发。
“阿漓,我好想你。”
秦晓简单交代完自己的事,目光看向温漓,“每当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想死了一了百了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正常生活。”
“我一直很矛盾,既希望你过得好,又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好几次想偷偷联系你,又不敢。”
秦晓抿了抿嘴,认真看着她,“我知道我很自私,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车厢内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所有人神情各异,偷偷看向陈清轨。
温漓僵住,不知怎么回答,空气中响起一声淡漠冷磁的声音。
“不能。”
秦晓一愣,看向对面的陈清轨,其他人也都看过去。
陈清轨终于抬起了头,不咸不淡和秦晓对视,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
第46章 不分手
空气陷入寂静。
秦晓看了陈清轨几秒, 脸上就差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问:“为什么?”
温漓黑睫微颤垂下,看着被自己掐出红印的掌心。
陈清轨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漫不经心拨弄打火机, 目光忽然转向温漓,“你问她。”
温漓没想到陈清轨会让她来说。
他在逼她承认。
“阿漓?”秦晓感觉怪怪的。
“我现在脑子还有点乱。”半晌,温漓开口:“能不说这个么?”
气氛冷了冷。
陈清轨直直盯着温漓,黑眼沉沉, 打火机就这么停在手中。
温漓不敢看他,脸微白, 紧抿着唇,可怜巴巴的。
除了秦晓,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钱航打了一个哆嗦,忙打圆场:“老秦,你们才刚重逢没多久,急什么。”
“抱歉, 可能是因为见到阿漓太激动了。”
秦晓身体不舒服, 没想那么多, “阿漓, 我知道这两年你肯定很不好受,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温漓只道:“先把身体养好来,不舒服就少说话。”
秦晓很听她的话,之后没怎么作声。
陈清轨比他更安静, 自从温漓表明态度, 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颜月就算不想, 还是忍不住看他,不敢光明正大, 只敢窥探对面车窗,他倒映在上面的一点影子。
那么高傲的人,此刻压抑到极致。
陈清轨侧头看着窗外,脸半明半暗,神色冷冽克制,下颚线条紧绷,明显在生气。
他对外冷淡,情绪很少外放,难得失态。
颜月心抽痛,一阵难受。
温漓有什么好,都不够喜欢他。
如果是她,怎会舍得让他难过。
*
警车开进医院,停在住院大楼旁。
温漓跟在秦晓后面下车,抬头看到等待已久的秦母。
秦晓在局子时,就和秦母通过电话,把事情说了。
警车离开,温漓远远看着秦母,差点没认出来。
实在变化太大了。
以前秦母爱美会打扮,是个时尚可爱的阿姨。
现在她只是简单梳起头发,鬓角半灰,背有些驼,普通深色外套,苍老又憔悴。
“儿啊,没怎样吧?”秦母赶紧凑上前,担心地看着秦晓,“好端端干嘛学别人见义勇为,还进了公安局,吓死我了。”
秦晓神秘一笑,让开身子把后面的人亮出来,“妈,你看谁来了。”
秦母愣住。
“阿姨,好久不见。”温漓先开口。
“难道,你救的人是阿漓?”
秦母语气激动,细细打量温漓。
头发长了,乌黑的眸,面容恬静,比以前成熟,更漂亮了。
“你怎么不早说,缘分啊。”秦母眼睛微酸,忍不住握住温漓的手。
“阿漓,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没事,我理解。”温漓说。
陈清轨看着这幕,唇角浅扯了下,似有若无的嘲,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握紧染血的右手,往门诊楼方向走去。
他一动温漓就发现了,“陈……”
“我过去陪他。”钱航冲她使眼色,“你和老秦好久没见了,好好聊一聊,轨哥那边有我看着,你放心。”
温漓把担忧咽回肚子里,“那就麻烦你了。”
钱航见颜月想跟过来,道:“你要不要回去?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
“我也想帮忙。”颜月说。
“有我就行。”钱航摆手,“很晚了,赶紧回去吧。”
“……”
人走光,就剩下温漓。
秦母挽着她进住院楼,问:“他们都是你朋友?”
温漓点头,“算吧。”
秦晓跟在她们后面,“妈,你忘了?有两个是我室友。”
“过去这么久,早不记得了。”秦母拍了拍温漓的手肘,问:“你很关心那个陈什么的?”
温漓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神色稍显迟疑,想干脆说出一切。
之所以这么犹豫,是怕秦晓身体不好,承受不住打击。
可再拖下去,温漓感觉陈清轨先承受不住了。
温漓还在想怎么说,秦晓先一步开口:“清轨是为了保护阿漓受伤的,阿漓关心他也正常。”
温漓:“……”
*
手外科,钱航拿着单子,排队叫号。
“今天不是周末,人咋这么多。”
钱航看着电子屏,前面还有三个人,他返回去坐到陈清轨旁边,“你手还好吗,要是不严重我们回去自己弄弄算了,我来。”
陈清轨握了握受伤的右手,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就你。”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无差别攻击啊。”钱航声音愈小,“人没死是好事,你好歹装一下,我都替你捏一把冷汗。”
陈清轨淡嗤:“怎么没见你在楚弥和宋淮序面前装一下。”
“那能一样么。”
“也是,楚弥不是你女朋友。”
“……”
钱航被扎了心,不甘示弱扎回去:“我看温漓还放不下老秦,他们当初生离死别闹得沸沸扬扬,简直就是现代版泰坦尼克号,真有可能重归于好。”
陈清轨冷冷瞥他一眼。
钱航声音顿时小了一个度,“额,我的意思是,让你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和室友抢女朋友,不值当。”
陈清轨没理他,看到排在他前面的人从门诊室出来,起身进去。
医生是个老男人,见陈清轨包扎右手的绷带全是血,眉头皱得能压死苍蝇,一边拆绷带一边问:“伤怎么弄的?”
陈清轨平静道:“用力握住水果刀刃造成手掌内部切伤。”
医生没想到他用词还挺专业,“自残?”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无可奉告。”
医生板起脸,“你什么态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严不严重。”
绷带黏着血肉,拆开时很痛,陈清轨淡淡看着,眼都没眨一下,“我已经说了伤口由来。”
钱航见医生脸黑了,忙道:“您别生气,他现在心情不好,怕老婆和别人跑了。”
绷带完全拆掉了,医生看着伤势情况,表情变得严肃,“你这得拍个CT,看看有没有伤到肌腱手筋,手指能动吗?”
陈清轨语气顿了顿,“不灵敏。”
钱航在旁边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指和掌心,倒吸一口气,“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划伤。
因为陈清轨反应太平淡,全程没喊痛,没表现出难受,反倒秦晓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身患癌症,钱航担心他更多,从没想过陈清轨会伤得更严重。
钱航想到了一件事,马上问医生:“这个伤一个月能治好吗?”
医生道:“做梦呢。”
陈清轨也想到了什么,垂眼看着自己的手,神色浅淡。
钱航道:“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们是医学生,近期有个重要的出国考试,还有一个月就要考了。”
“这口子这么深,就算只是外伤也不可能一个月就好。”
医生冷哼,看着陈清轨,“你还是医学生?不知道手有多重要吗,竟敢徒手接刀刃,要是手肌腱经脉受损,你这辈子就别想拿手术刀了。”
*
秦晓在病房里做检查,温漓没进去,和秦母在门外等。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秦母坐在墙边椅子上,拉着她的手,温和询问。
“挺好的。”温漓笑了笑。
“那就好。”秦母感叹。“我有好几次想告诉你真相,但又害怕把你拖下水。”
她说:“秦晓也是这么想的,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阿姨。”温漓握住她冰凉的手,问:“秦晓的病,是更严重了吗?”
难道他说快好了,又是在骗她。
“没有没有。”秦母笑道,“最难熬的阶段我们已经撑过来了,他很久没发病了,只要这次手术成功,他应该就能回归正常生活。”
“不幸中的万幸,鼻咽癌是所有癌症中相对好治的一种。”
秦母絮絮叨叨说了他们这些年治病情况。
温漓静静听,真的很不容易。
“阿漓,我有一个请求。”秦母说得口干舌燥,从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如果他手术后好了,你能陪在他身边吗?”
温漓为难:“我……”
“他一直很想你。”秦母想到儿子这些年受的苦,忍不住掉眼泪,“靠着想见你这个信念支撑到现在,每次做化疗,他都痛苦得想死,可从来没有轻生的想法,他时常说,等身体好了,就回去找你,你是他的动力。”
秦母眼眶湿红,“这次,我本来打算等手术完了,再去找你,没想到刚回来没几天他就碰到你了,这都是缘份啊。”
温漓心脏酸涩。
但是,太晚了。
“对不起,阿姨。”她递给她一包纸,低声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空气一静。
秦母苦笑了声,“也是,过去这么久了,你有了新生活很正常,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对方是谁,也是京大的吗?”
温漓嗯一声。
“同学?”
“不是。”
秦母看她的反应,电光火石间,猜到什么,“难道是那个姓陈的男生?”
刚刚没仔细看,长得好像挺帅。
温漓道:“对,是他。”
空气又静了会,秦母慢慢放开她的手,“没记错的话,他是秦晓的室友吧?”
“对不起。”
除了道歉,温漓不知说什么好,“如果有其他我能帮上忙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秦母心情复杂,“秦晓知道这事吗?”
“还不知道。”
“那还好。”秦母定了定心,请求道:“做手术前,你能不能先别告诉他?我怕他情绪失控影响到身体,我不敢赌,等手术成功了,再让他慢慢接受现实,好不好?”
温漓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点点头,“好。”
秦晓的检查结束了,医生说一切正常,休息一下就好。
应秦母的请求,温漓留下来陪了秦晓一会儿。
秦晓换上了病号服,面向她时苍白的脸孔迸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阿漓,这里有梨,吃吗,我给你削。”
“还有橘子,香蕉吃不吃?”
他笑得眉眼弯弯,视线一刻都没离开温漓,怎么看都看不够。
温漓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他,一阵恍惚,轻声道:“我不饿,吃不了这么多。”
“他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真好。”
秦母想到温漓身边已经有人了,不由叹了口气,“我出去透透气,不打扰你们了。”
“阿姨,等等。”
今非昔比,温漓现在和秦晓单独相处不太好,可她抬头的功夫秦母已经出去了。
“阿漓,怎么了?”秦晓拿着水果刀,准备削梨。
“没什么。”温漓怕刺激到他,还是留了下来,从他手里拿过刀,“我来削吧。”
她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梨,洗净,坐到沙发上认真削起来。
离太远,秦晓下床来到她身边。
她头发很长,散在肩头,低头的的时候,有几缕发丝遮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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