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卡的存在不仅仅是登记和展示一个人的名字照片和住址,它同样和个人财产、教育程度、医疗、工作等相关联,一张A区的身份卡可以拥有数不清的特权,而E区的身份卡却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只要槐翎想,她随时都能回去A区。
祝译合上书本,她来到酒柜旁边,把私藏的烈酒都拿了出来。
“喝不喝?”她看向槐翎。
槐翎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她单手撑脸,似乎正在考虑,在过了一会后,她起身来到祝译前面的座位上。
祝译是会调酒的,她自认为自己的调酒技术比做饭要好不少,但是苦于现在手头没有工具,她只能拿出冰块,简单地把酒倒上。
棕色的酒液混着冰块在杯子里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驱散掉了一丝燥热。
祝译举起杯子,主动地和槐翎碰了杯。
她小小喝了一口,这酒过于烈,她平常不会这么喝,但在感受到那醇厚的口感后,她还是发出了长长的喟叹。
在遇到纪栖之前,祝译是对酒精上瘾的,她出入A区每一个酒吧,每个酒保都对她有印象,他们都知道祝译的酒量和爱喝的酒,有时候只要祝译一个微笑,他们就会奉上漂亮的鸡尾酒。
槐翎一口喝完了酒杯里的酒,她面不改色,好像刚刚喝下去的是水。
祝译在冰箱里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些花生,她把碟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槐翎也吃一些。
槐翎只点点杯子让她再加。
祝译也并未因为槐翎的傲慢而生气,她又加了半杯,槐翎马上就想喝下去,被她伸手制止了。
“你这样喝酒没意思。”祝译摇头。
“那要怎么喝才有意思?”槐翎抬眼看她,她的情绪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聊天,玩游戏,配下酒菜,再不济看看电视都好。”祝译最爱和酒保聊天,酒保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一般都会顺着客人的话去回答,所以在排解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些虚情假意的安慰也挺开心的。
“那你说点什么。”她兴致缺缺,祝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原来不开心的人也不止苍恃一个嘛。
“客人,你在烦恼什么?”祝译学着酒保的模样,带着微笑看向槐翎。
“没什么。”槐翎连眼皮都懒得动,她再次把酒一饮而尽,又让祝译加了一些进去,祝译自然是应允了。
“客人,饮酒过快很容易醉的。”
“多嘴。”槐翎翻了个白眼,祝译咯咯笑了起来。
“在你离开的五年里发生了好多事情,”祝译主动找到了个话题,她语气里满是充满对过去的怀念,“对了,你有看过我们的毕业照吗?”
“我怎么可能看过。”
祝译又在手机翻来翻去,还真让她翻出来一张有几百人的大合照,因为照片质量很好,就算放大也能清楚看到每个人的脸。
“你看,这是我……以前看上去好傻哦。”
“现在也没变聪明。”
“这是万年老二,你走了之后他就开始看我不爽了。”
“他是老三,以前也没少挑衅我。”
“槐雾明明毕业了也能回来拍照,就坐在前排,他变化还是挺大的。”
“……一样的蠢。”
祝译一个接着一个评论了起来,槐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谈笑间她们已经快喝完一瓶烈酒,祝译的脸变红了,然而槐翎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是喝过酒的样子。
“啊,这是温蓓,以前她好清纯。”
“我不认识她……”
“还记得这个人?之前好像也是槐雾的狗腿子,其实他暗恋温蓓来着。”
“你怎么这也知道?”
“这个胖子有印象吗?他曾经给同级的女学生做了个排名,被人发现之后还矢口否认,大家都很瞧不起他,顺带一提,我在前十。”
“你倒也不用把这种排名放在心上…”
“猜猜第一是谁?”
“我不感兴趣。”
祝译又开了一瓶烈酒,透明的酒液混着冰块,如果不是空气中的酒味,很难看出来这是酒。
“其实他们都不敢把你排上去,怕槐雾生气,同时又怕你回来找他们。”
“我那会不都死刑了吗?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妹妹啊,江湖上还流传着你的传说。”
酒瓶又空了一半,祝译眼皮开始打架,她趴在桌面上,不过精神还可以。槐翎晃着酒杯,依旧看不出醉意。
“其实这张照片还缺了人,如果能到齐就好了。”祝译喃喃说道。
槐翎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她自然是听懂了,但是很多事情就和这毕业照一样,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
“那会大家都好年轻,不像现在,大家都变得好油腻市侩,以前我还觉得这个人挺帅的,可是去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胖了二十斤,整个人都往外泛着油。”
“我也变老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回到五年前啊……”祝译渐渐闭上眼睛。
槐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不会醉啊?”祝译突然坐了起来,她口齿不清,说起话来舌头像是在打结。
槐翎不是不会醉,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所以能够控制自己在醉之前就能停止。
祝译已是十分的醉,她自然看不到槐翎那平日里绝对不会有的水润双眸。
“你是个坏人,非常坏的女人。”祝译指着槐翎。
“我知道。”槐翎为自己倒上最后的酒。
“铁石心肠。”
“还有呢?”
“冷酷无情。”
“对。”
“心口不一的胆小鬼。”
“……”槐翎没有回答,她喝完最后一口,胃正在燃烧,烧得她浑身发热,不过她的头脑依然清醒。
槐翎把祝译抱了起来,送她回了房间,她们喝了一个下午,现在天已经黑了,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
“去找他吧。”祝译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双目无神,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下雨了,他应该回家。”
槐翎站在她身旁好一会,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槐翎回到卫生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冷水泼到脸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又清醒了几分。
在洗手台的上面,放着两把不同颜色的牙刷,她盯着看了好久,然后用力捏了自己的眉心。
思考再三后,她穿上一件风衣,又带上一把伞就这么离开了。
其实槐翎不知道苍恃实际在哪里,她点了根烟,在楼下吹着风,因为满身酒气,不少路人都回头看她,又被她的气质所震慑到匆匆离开。
散了点酒气后,她撑着伞往另一头走去。
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槐翎任由双腿自己前进,在拐了几个弯,走过几个狭窄的小巷后,她走进了一家老旧的居民楼,槐翎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冥冥之中,她又相信能找到他。
漆黑的走廊里,只有她点着的烟发出小小的火红的光,照亮了她那张瑰丽的脸,因为酒精的影响,她整张脸都透着粉色。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房子和别的房子完全不一样,门口没有装饰,入口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但是门把手却是干净的。
雨伞的顶端还在滴水,槐翎把烟熄灭,将雨伞放在门边,她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有些发凉,让她的身体微微发颤。
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槐翎闻到独属于老房子的气味,房子里面一片狼藉,没有大型的家具,只有零散的东西四处堆放,显然这个房子的主人没有来得及收拾就离开了。
这是一间普通的二居室房子,一眼就能看清房子的构造,这里曾经住过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又在若干年后遭遇什么变故于是匆忙搬走了。
槐翎听到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传出细微的声音,她转身走了过去,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木门上有用小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划痕,在旁边写着日期,槐翎定睛看了一会,这应该是用来记录小孩身高的。
这个记录停留在十年前,最后一道划痕正正好和槐翎的身高一样。
槐翎推开虚掩的门,苍恃就这么坐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以他现在的身高来说,这房间显得十分拥挤,他正在擦拭一件布满灰尘的书,很专注,浑身却透露出悲伤。
槐翎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这是你家。”她说出自己的结论。
“嗯。”苍恃没有停下擦拭的动作,他似是在对待一件宝物,槐翎看到书上写着他的名字,但是字迹不算工整,看上去像是很小时候写的。
槐翎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他擦了半天,她久违地感觉到了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她的到来反而显得是打扰了别人。
“祝译叫你回去。”她只好搬出祝译。
“那来的人应该是祝译。”
苍恃还是没抬头看她,现在的他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对谁都是一模一样的冷淡,再无偏爱。
槐翎被下了面子,她咬着唇,开始酝酿下一句要说些什么好。
“谁来都一样,雨要变大了。”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语气有着微不可察的酸涩。
第69章
“唰”的一声,雨势果真变大了,槐翎觉得自己带的那把伞肯定遮不住这样的雨量。
他停下擦拭的手,抬头在前面的凌乱的柜子里又抽出一本,他拍拍上面的灰尘,双手都沾满了灰尘。
槐翎没什么耐心,她挡在苍恃的面前,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袖,却被苍恃避开了。
她大声地“啧”了一下,在这个小房间里听得极为刺耳。
“你先回去吧。”苍恃下了逐客令。
槐翎本来也待不下去了,听到这句话逆反心理马上就上来了,她一屁股坐在苍恃的旁边,双手抱着肩膀,也顾不上床铺上都是灰尘,她开始到处打量房间里的布置。
可以看出来以前很温馨,但是里面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有些都被扔到地上,能看见上面还有几个脚印,黑黑的,充满了恶意。
地上有以前的作业,也有成绩单,还有夹着书签的书,做到一半的手工……
槐翎想起来祝译展示的那张毕业照,“有照片看吗?”
苍恃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又继续收拾东西,无视了槐翎的问题。
槐翎见他没反应,决定自己去翻,她打开床头柜,看了一眼都是以前流行的玩具,都整齐地收在里面,又去看旁边桌子上的展示出来的书,但是除了些经典文学作品外什么都找不到。
“没有色情杂志吗?”她曾经在槐雾的家里翻到过,槐雾还很害羞地藏起来了,槐翎记得他是把东西都藏在床头柜里,方便随时看。
“……”苍恃一点都不想理她。
槐翎又在另一个书柜里找了起来,还是没有收获,她把目标转向衣柜,衣柜门看上去寿命将尽,只要一摸就能掉下来。
她直接把衣柜门卸了下来,里面挂着零散几件校服,在衣柜里面有个小抽屉,槐翎刚想打开,就被苍恃制止了。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翻我的东西吗?”他满脸不快。
槐翎却有一种得逞了的快感,她坏心眼地笑了起来。苍恃叹了口气,从书柜的夹层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那是一张合照,上面的他只有十来岁,整个人看上去还很青涩,面对镜头时很拘谨,露出了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旁边站着一个温婉的女性,苍恃的眉眼像她,很显然这是他的母亲。
槐翎接过照片看了半天,时不时抬头去对比他以前的脸和现在的脸,现在的他彻底长开了,再也没有了过去青涩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疏离。
他显然不喜欢这样被打量,于是用力抽走了照片,重新把它塞回夹层里。
“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槐翎的语气软化了下来,她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自然是多了几分同情。
他没有说话,眼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目光。
槐翎实在是不擅长这份工作,她酝酿了很多话语,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幸好来之前喝了不少酒,不然她得和苍恃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到第二天。
如今酒意翻涌,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变成了一团浆糊,她虽还清醒,脑子却不灵光了。
“你回去吧。”苍恃再次赶她走。
“雨这么大你还要赶我走啊?”槐翎看了眼外面,这雨都下得看不清道路了,她可不想湿淋淋地回去。
“那雨小了你就回去。”苍恃捏了捏眉心,显然是不想理槐翎。
槐翎直接躺了下来,她醉了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就是犯困,现在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
“能抽烟吗?”她把烟捏在指间。
“不能。”苍恃把烟拿走。
“不能就不能,你抢我东西干什么。”她翻了个身,沾了一身灰尘。
“要睡就回去睡,这里脏。”
“你不回我可不敢回,祝译又得唠叨我。”
苍恃叹了口气,起身想要离开,槐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角,没让他成功离开。
“我开车送你回去。”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
“不早说。”槐翎马上弹了起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跟着苍恃走了出去。
苍恃走在前面,等槐翎出来后,他把大门关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虽然没什么防盗的意义,他还是坚持要锁上。
槐翎没忘记把雨伞带上,苍恃站在楼道里,头顶昏暗的灯发出橙色的光芒投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发现苍恃的嘴角微微上扬,充满耐心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互看了一阵子。
槐翎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醉了,她用力眨眼让自己清醒过来,才快步跟了上去。
车子停在楼下,两个人淋着雨钻了进去,紧接着车子启动,驶入了回去的道路,因为是夜晚,雨也下很大,路上基本没什么车。
槐翎又打了个哈欠,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已经想闭上了。
“才十分钟的路程,别睡。”
但是槐翎还是没抵挡住困意,她侧过头去,就这么靠着车座睡了过去。
苍恃实在没办法,只能尽快开回去,把车的速度又提高了些。
等到了目的地时,他只得抱起槐翎,另一只手拿着雨伞,在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的人时不时打量他和槐翎。
槐翎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四肢都自然垂下,盘起来的头发有些凌乱,掉下来几缕长发,遮住她的侧脸,身上的烟酒味并不好闻。苍恃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紧紧闭着,整张脸都透着粉色。
好几个人甚至偷偷议论起来,苍恃只能装听不见,头一次希望电梯能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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