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终于到达自己的楼层时,苍恃几乎是跑着离开的,他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眉头也在闻到酒味的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也难怪槐翎今天这么奇怪了。
苍恃看了一眼大厅散落的酒瓶暗暗咂舌,祝译的房间关着门没开灯,显然已经睡了,他本想直接把槐翎放回去,又想到她身上沾了一层灰,只好先帮她把外套脱下来,裤子也是脏的,他犹豫了半天,还是直接帮她盖上了被子。
槐翎规规整整地睡在床上,苍恃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确定她没问题后就想走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他像是在问槐翎,又像是在问自己。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人,说不定把你的胸口剖开里面都是空的,可是,偏偏是你……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好了,要多远有多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你。”
“我讨厌你,非常的讨厌你。”他像是要说服自己,重复了好几遍。
他是个胆小鬼,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在强行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后,他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苍恃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槐翎,扭动门把手就往外面走去。
然而一只柔软的手却在这一刻握住了他的手,那手很热,掌心带了一层薄薄的汗,手心有很厚的茧,那是长期持枪留下的痕迹。苍恃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槐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赤脚站在地板上,眼睛盯着苍恃的脸看。
“去哪?”她问。
苍恃避开她的目光,想要挣脱她的手却做不到,他就这么被硬生生拉着,进退不得。
“雨那么大,你要去哪?”槐翎又问了一遍,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在作证,变得更大了。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的有这么讨厌我?”她皱起眉头。
原来,她听到了……苍恃的脸不受控地烧了起来,被揭穿了的羞耻感铺天盖地地装满了他的大脑,让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其实没有,那都是气话,那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但是他不可能说出来,所以他也可耻地说了谎,但是让槐翎听到也没什么不好的,听到了就听到吧。
“你喝醉了。”他只能转移话题。
“没有。”槐翎叹了口气,只要十来分钟的休息,她就能重整旗鼓,现在的她比谁都要清醒,“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在听到这句话时,苍恃的手不自觉缩了一下,他的手心也出了一层汗,滑溜溜的,让槐翎快要抓不住。
“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们…两清了。”苍恃还是摇了头,他语气决绝,去意已决。
于是他用力把槐翎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已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槐翎的手落了空,她怔怔地看着苍恃,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什么都没拿就这么走了。
槐翎站在原地,她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一块缺失了,她一言不发,看着苍恃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倾盆大雨的夜晚里,没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从未来过。
她还记得几个小时前,那个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苍恃,那么的温柔,充满耐心等待她,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天渐渐变亮,槐翎才终于意识到她把苍恃弄丢了。
第70章
祝译看着大厅的一片狼藉,只觉得因为宿醉就疼痛的头又痛了几分。
地面上都是混着雨水的脚印,凌乱不堪,能够清楚看到那是属于两个人的脚印,另一个稍微大一些脚印消失在走廊处,再也找不到脚印的踪迹。
她长叹了口气,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祝译忍着头疼把家里收拾干净,槐翎的房门还是紧闭的,祝译都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好,祝译只好切了个苹果坐在大厅,等着槐翎出来就兴师问罪。
等到中午的时候槐翎才离开房间,她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不过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上面沾着灰尘。
祝译等得没脾气了,她把苹果递给槐翎,总而言之先吃点苹果润润嗓子。
“失败了?”祝译没头没尾地问。
槐翎啃掉半片苹果,她很少会有失败的时候,但根据昨天的情况,确实可以算作失败。
“嗯。”她直白地承认了。
“那要去找吗?”祝译盯着槐翎的眼睛,少有地在里面找到了名为“惆怅”的情绪。
“不了。”槐翎摇头,她已经考虑清楚了,既然要分开,她没有找回他人的必要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好聚好散。
祝译真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可惜她没这个胆子。
时至今日有这样的结局,祝译是不感到意外的,这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别扭,倒不如稍微分开冷静一下,说不定对大家都好。
更何况像槐翎这样的人,还得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祝译把剩下的苹果吃完,她就是个坏心眼的观众,全凭自己的心意观看事情的发展。
只不过做饭的活又落在祝译的身上,她随便炒了两菜,端上来的时候槐翎的表情有了明显的改变。
“别说,人还不是你赶走的。”祝译立马堵住了槐翎的抱怨。
槐翎只得硬着头皮吃完自己的份,等吃完之后她换了身衣服就往外面去。
她回到昨天找到苍恃的旧房子,他并不在里面,槐翎进去他的房间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转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槐翎重新看向那书柜,手指学着苍恃的模样,从夹层里掏出那张照片。
他没把照片带走,是因为不想触景生情吗?
槐翎看了照片好一会,接着她又用同样的方式去掏夹层,最终一张三个人的合照掉了下来。
槐翎记得新闻里发布过苍恃父亲的照片,和这张照片上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槐翎这才意识到,只要她稍微回想对比一下,就能知道苍恃的身份,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么做。
她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尘,沉默地看了一会这一家三口的模样,至少在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们还很幸福。
离开苍恃的家后,槐翎又摸去了以前苍恃的藏身点。
因为长期下雨,空气里都充满了霉味,槐翎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C区很大,他就像凭空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站在路边抽烟的时候,槐翎才想起来还有手机这回事,她打开和苍恃的对话,最后一条消息是苍恃发来的笑脸,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她向上划拉几下,之前都是苍恃单方面发消息比较多。
槐翎要么是装看不到,要么就是随便说点话敷衍过去。
她按着屏幕想了半天,最后酝酿出了两个字:“在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系统通知,这个号已经注销了。
槐翎看着红色的感叹号差点都要气笑了,她把烟头扔在脚边狠狠地用脚尖碾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如同恶魔说着她心底最深的想法。
所以她才不会信任任何人,因为其他人都不值得付出真心,真正在乎她的人怎么会就这样一走了之?
不论是纪栖,还是苍恃,他们都是同类人。
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她只是看穿了他们的伪装!
槐翎感觉笼罩在自己心头的阴霾在这自己的消解下消失了,她转身回到车上,往远方开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
*
在冬天来临的那一天,皇帝槐迩重新回到他的舞台。
与此同时发布的还有殷肆公开处刑的消息,在殷肆被捕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政府已经掌握了大量他引领反抗军的证据,顺藤摸瓜捣碎了不少残党的据点,与之相关的人员也通通或被逮捕或被击杀,这次受损最大的竟然是看似和平的B区,不少人的账户被冻结,知名企业被查封,大量的卫兵包围了B区,24小时在B区巡逻。
因为影响过于恶劣,皇帝亲手写下了对殷肆的处理文书,在一周后的建国纪念日里,殷肆将会在B区被公开处刑。
等到这个消息发布到全国时,B区已经全区戒严,随时准备好迎接这次死刑。
铺天盖地的泰坦和武装部队遍布在B区的每一个角落,连蟑螂都爬不到殷肆的脚边。
网络上关于殷肆的言论已经进行全面的监控,只要是对本次行刑有丝毫异议的账号都会被封禁,与殷肆相关的帖子也全部被删除,这个国家不再允许有他的存在。
报纸和电视都在全日报道此事,槐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等今天等了很久。
在她被禁锢在皇宫的时候,就有一封找不到发件人的邮件送到她的邮箱,上面详细记录了反抗军的窝点,反抗军的成员信息,反抗军现存的力量……槐翎直觉那是殷肆发来的,她成为了殷肆最后的保险。
在邮件的结尾,殷肆附上了一份未发布单曲的demo,并且嘱咐槐翎一定要在等到他被宣布死亡的那一天播放出来。
槐翎还没认真听过,但她不介意殷肆把这天下搅得永无宁日。
她也没闲着,也确实实地去确认过反抗军的窝点,半数已经被找到,还有一些只剩下老弱病残,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对于槐翎的到来,残党们倒是不感到惊讶。
目前还在领导他们的是一名老人,他招待了槐翎,在D区昏暗的地下里,他们就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浑身散发着阴湿的味道,槐翎知道那是走向死亡的味道。
“这是失败的革命。”老人很干脆地说出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我们缺少正确的领导,缺少行动的目标,就算有那么庞大的人数,有那样的民众基础,也最终只能眼睁睁走向灭亡。”
“引导你们走向灭亡的是短视…与自身的局限性。”槐翎如此说道。
“你是不一样的。”老人呵呵笑了起来,“我们不过是生活D区的底层,光是生存就已经足够痛苦,又有什么资本去对抗那样强大的皇帝呢?”
“你们闹到最后,也不过是想要皇帝重视你们,再不济就是换个更好的皇帝来统治你们,这和自己套上项圈的羊有什么不同?”
槐翎抱着手臂,冷漠又怜悯地看着这群老弱病残。
“你们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坐在上面那个位置的那一天。”
“反抗不彻底等于彻底不反抗…总而言之,你们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能跑就尽快跑吧。”
槐翎转身就想离开,老人还是颤颤巍巍地挡在她的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个吊坠,造型奇特,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装饰。
“这个就交给你了。”
“这什么?”槐翎并未接过。
“当他的歌响彻天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老人甚是坚持,他把吊坠强行塞到槐翎的手里。
槐翎还是收下了,吊坠还是热乎的,像是承载了老人最后的一点生命。
后来槐翎还去了别的窝点,无一例外都已经被卫兵摧毁,只剩下一片废墟和满地的鲜血。
槐翎把自动运行程序的最后一点写完,然后把那首歌放了进去,设定好播放日期时间为7天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祝译知道槐翎要去做什么,她一言不发,只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槐翎看着她,“D区有我为你准备的据点,如果这里被发现了的话你就尽全力跑吧。”
“知道了,”祝译盯着槐翎看了好一会,脸上充满了忧愁,“你要小心。”
“你以为我是谁?”槐翎微笑,她表情很轻松,好像现在要去哪个朋友家里吃饭一样简单,殊不知在她的行李装满了能够杀害上百人的武器,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我会为你做好支援的。”祝译点头。
“知道了。”槐翎把身份卡递给祝译,那是能够前往D区的通行证。
祝译郑重地接过身份卡,她们朝夕相处相处了大半年,说不上掏心掏肺,至少是统一战线的战友,更何况她们拥有一样的目标,至少在这一点上她们利益一致,这也是为什么槐翎会把重要的后方交给她。
她们制定的计划如今也到了实施的时候,祝译看向电视里的报道的殷肆,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尽情利用他的死亡以达成槐翎的目标。
距离死刑倒计时7天,她们给自己定下的期限也是7天。
第71章
槐翎把车停在列车站,自己则是出示了印着大大的A区的身份卡。
即使身份卡上的照片和她完全不符,她还是自由地进入了列车站台,驶向A区的列车一周只有一班,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
建设列车站不是出于什么便捷的心思,更多是为了战略上的意义,小小的如同血管一样的列车线路把每一个地区都连接起来,宽敞得可以容纳多条轨道的地下隧道更是考虑了泰坦的大小。
一旦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这些列车就会被撤下,轨道则是转变成运输泰坦的高速轨道,高效且隐秘,从A区到E区只要十个小时。
相反,从E区到A区也只要十个小时,一旦轨道被控制,那便是一把双刃剑了。
列车呼啸着驶来,槐翎压下自己被吹起的头发,她走进空无一人的车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列车迅速提高了速度,这个班次将会直达A区,在A区的站台将会有卫兵把守,他们会用肉眼检查身份卡和持卡人的信息,而不是像C区这样用机器检查。
槐翎对自己稍微做了些变装,为了尽可能掩盖自己的特征,她特意带上了化妆包,在十来分钟后,她和身份卡上的照片有了几分相似。
因为时间还算充足,她打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拿出几把自动枪,对它们一一进行调试,又确认了一遍子弹库存,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她把武器都放在地面上铺开,悠然自得就像在自己家里。
清点完毕之后,她拿了一把消音枪放在腰间,必要时候她将会强行突破A区的防守,毕竟这是最快的方法。
六小时后,只载有一名乘客的列车停了下来。
槐翎看着久违的站台,心里思绪万千。
她走向识别身份卡的仪器,把自己的身份卡放了进去。
“识别中……”旁边的卫兵安静地看着仪器的提示,半分钟后,仪器显示识别通过。
卫兵又拿过身份卡,把槐翎和上面的照片进行对比,槐翎摘下墨镜和帽子,任由他们来对照。
而她的左手已经伸进口袋里,随时准备送他一枪。
卫兵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什么错处,对于A区的居民,他们没什么权力去问太多问题,更何况此时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
“包里拿的是什么?”
“行李。”槐翎耸肩,“要看吗?”
卫兵思考了一会,又想到槐翎是A区的人,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槐翎轻松地通过了身份识别,所以她从来都不用担心在A区的身份问题,无论怎么样,她都有自信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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