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气恼地望向立在一旁的沈星宇。多年不见,这个八面玲珑的沈公子竟然这么不知趣, 已经学会了打小报告。
沈星宇无辜被狠瞪了一眼,又自觉理亏,本是一副抱歉的样子。可他想到s市那位独守空房、用情至深的优质模范男人, 又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他抬起头,毫不示弱瞪了回去:是你玩弄陆烨的感情,还有理了?
安霁月气不打一处来, 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这时, 男人闲适随意的声音从千里之外送到她的耳畔:“我看到你今晚的照片了。”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任何消息,继续说:“我刚好还看到了今晚的半弦月。”
陆烨已经关了灯,扶着办公室的落地窗,仰望着渺渺月色在薄薄的云层后穿行。
他漾开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凉悦耳:“但我觉得,你略胜一筹。”
安霁月微怔,长发从雪色酥肩上垂下,轻轻遮了她动人的半边面庞。她弯起眸,嫣红的唇忍不住微微勾着,眼角眉梢又藏不住的欢愉欣喜。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赞的话。而安霁月尤其喜欢听陆烨这样说。
梁思南是在不知不觉间走近的,有刚刚沈星宇那一嗓子吆喝,他不难猜到电话那头的身份。自己的未婚妻忽然失控地去抢别人的电话,此刻他只能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尽可能地离她近一些。
他担心安霁月一个失言,就会将他们的假婚约公之于众。但现在看来,风险似乎已经解除。
安霁月神情晴朗,言辞正常,仿佛真的只是接了一个很着急找她的电话而已。连周围的人都不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继续各自闲聊。
被抢走电话的沈星宇,也只是抱着臂,手里持着杯酒,看似不耐烦地稍息在一旁,实则更像在给她放哨站岗。
安霁月此刻的模样落进梁思南眼底,娇昵又闪亮棕眸望着虚空,似乎早就穿过人群、宴厅、天花板,追随着某个并不指向他的方位。
他的眼角不知不觉垂了下来,紧紧盯着一袭银裙、笑意妍妍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与她执手携肩,重复了一晚的“这是我的未婚妻”,而安霁月配合地在他身边大方微笑,很多时刻,几乎让他以假乱真。
这若是真的,不知会有多好。他能像从前许多年那样继续毫无界限地照顾她,也能兵不血刃地夺回梁氏集团。可从千里之外中途杀出的陆烨,只凭借着一个电话,便轻轻巧巧地提醒了他:这归根结底是一句谎言。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的?”锐利的女声轻轻在他耳边响起。
梁思南没有回头看她。这道黑丝绒鱼尾裙里的倩影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并不交汇,而是各自打量着身前。
见他久不答话,越辉也不强求:“既然做了决定,其他事不如先放一放。”
梁思南明白她的意思。眼下最重要的是梁氏集团的股份整合,今日晚宴就是重要的契机,而他与谢莹各有心思。谢莹想扮出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安抚股东,他则是想借着这次机遇摸清当年梁家的人脉网,私下重新建立联系。
梁家当初家大业大,那笔股权信托又是梁父经过多道手续设立的,这些长辈中大概率就有参与其中的人。借着未婚妻的名义,又有安家的显赫加持,梁思南后续的股权操作才不会被认为是唯利是图。
他压下心头凌乱的草,应下越辉的劝告:“放心,我知道。”
梁思南知道,越辉也在不遗余力地替他筹谋,零碎股权的收购,几乎都是她在抽丝剥茧地实操。以她要强凌厉的性格,或许比他更害怕半途而败。
他展了展凝重的眉,正欲与越辉碰一碰杯口,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两人争执了起来。
沈星宇咬着牙,手机已经被他夺了回去:“别以为你是安世的话事人,我就会怕你!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手段还挺高明。”
听他这样说,几分钟前还心情欢畅的安霁月拧起了眉,怒红着脸。她自然清楚沈星宇是在讽刺自己脚踏两只船,她很想驳他,却又怕引起旁人注意,低语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沈公子过奖,和您的风雅韵事、夜夜风流比起来,我这点小事都不够上桌。”
沈星宇微愣了下,他平日的确对男女之事处分随意,在熟人眼中,他虽然算不上夜夜笙歌但也可以说是四处留情。他暗中猜测安霁月是不是在诈他,但瞧着她满眼底气,沈星宇也不自信了起来。
好你个陆烨,居然敢出卖我。沈星宇咬牙切齿。亏我刚刚还给你通风报信。
他明明是伸张正义的侠士,此刻却觉得自己此刻里外不是人。听闻消息的陆烨不仅毫无反应,面前这小妮子还不甘示弱地威胁他,似乎自己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将他的底色抖搂干净。
遥远的s市,陆烨无辜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沈星宇料错了消息泄露来源。他与面前这位安家妹妹已有多年未曾谋面,最近一次的交集,安霁月也是以“p城那个勾走陆烨魂的女人”的身份出现,以至于他完全没了解过她的行踪,只以为她仍然是个优渥闲散的富家小姐,只需要时不时翻一翻安世资本的财报。
沈星宇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是《末日恋人》的原定男嘉宾。而负责男嘉宾组的导演,正是安霁月本人。
新人导演安霁月铆足干劲,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将几位男嘉宾提前摸得熟透。
沈星宇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光辉事迹,也自然被她如数家珍,且分外不齿。安霁月甚至还给他标注了中高风险,嘱托公关团队随时待命。
安霁月昂着下巴,鄙夷地打量着正在快速思索的沈星宇,继续讨嘴上便宜:“多嘴怪。”
她声音极轻,但目光却直直怼着沈星宇的脸,丝毫不惧他冒火的桃花眼。
沈星宇憋了半天内火,梗着脖子,言词软弱而老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霁月被他这无力嘴硬的指责给气笑了出来,她眨着眼,目光险恶而得意。
“陆烨现在知道了,所以呢?你想听他说的话,他可一句都没说哦。”
她一本正经,不知是在替谁惋惜摇头:“怎么办呢,沈公子你可是便宜占尽的情场老手,可你们陆首席怎么就这么傻,心甘情愿地当别人的外室男宠……”
安霁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朝已经石化的沈星宇耸了耸肩,转身走掉。
心甘情愿?外室男宠?沈星宇难以置信地反复回想着她轻飘飘的词句,脑海中浮现陆烨那张清冷自矜的脸,觉得荒诞到没谱。
可刚刚通话漏音时,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陆烨那罕见的软和声线,明明白白地瞧见安霁月欣然自在的笑颜。
世界错乱了,或者就是陆烨疯了。沈星宇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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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午夜,整幢大厦只有z司这一层还留有一星灯光。
陆烨一手扶着下巴,另一手悬在触控板上,眸光幽远深邃。
他老实承认,听见沈星宇忠心耿耿传来的消息时,他的心跳冻住了一瞬。迷惑、荒唐、可笑、紧张……所有正常人的情绪,全都集中在他心里的某处火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轰地爆发。
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
下一秒,陆烨已经超脱了刚刚所有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凝成一种信念,和很多年前一样,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安霁月。
因为她是自己用灵魂验证过无数次的人。
“未婚妻”、“梁思南”这些词都太无稽又令人心烦了,相比之下,沈星宇今晚传来的最令他满意的讯息,仍然是那张如月光般的绝色背影。
他回头望了眼并不圆满的月亮,更正了结论:不,她甚至是胜过月色的。
而她清婉的声色陡然加入通话则更令自己失神。甚至,会让他回想起前一晚某些时刻的躁动和身体忠实的反应……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当年他们如胶似漆,自己尚且还能有定力遵守着楚河汉界,为何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好像越来越容易生出非分之想了呢。
或许是因为安霁月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烂漫明澈、一心扑在热爱的事业上的女学生了。有几个瞬间,她的某些渴求就像是没忍过寒冬便早早绽放的桃花,颤颤巍巍,却娇媚可人地朝他释放。
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年举止守礼的君子,又做了那么多年清心寡欲的和尚,既然功德攒了这么多,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兑换些奖赏?
陆烨强迫自己闭紧颤动的眼皮,排除掉所有杂思,逼着自己沉浸于模型修正的艰难工作中。
第70章
周末, 《末日恋人》正常开拍。
本周的轮班导演是武导,安霁月并不用盯现场。她随便套了件白T卫裤,朝自己头上扣了顶帽子, 姗姗来迟。
本周有集体行动环节,节目组提前布置好了之前那栋花园别墅, p城阴雨连绵多日,自然光线不太友好, 又调整了好一会儿打光。
安霁月从花园后门蹑手蹑脚地进来,匿身于三三两两聚集的工作人员中间。过不了多久,即使是最后到场的她, 也敏锐发觉录制的气氛有些古怪。
按照台本, 客厅的几人应该在互送礼物。每人在周内都需要准备一份能够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男女嘉宾的礼物分开贴上编号后,互相盲抽。
“收礼物这种环节,不应该很温馨和惊喜吗?”安霁月皱着眉,悄声问了旁边看热闹的同事。
同事摇头, 甚至有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你是不知道刚刚有多绝——关海芙准备的礼物被钟忻梧抽走了,而钟忻梧的礼物又被关海芙抽中了。”
安霁月:“这也还好吧,一共就三对嘉宾……”
同事摆摆手, 示意自己还没说完:“关海芙准备的礼物,是她学校自己办的草地音乐节的VIP票!”
安霁月来了兴致:“这么有意思的礼物?”
同事两眼一瞪,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瞟了她一下:“这还有意思?学生办的音乐节, 质量能好到哪去?再说每天上班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假期,还要挤在人堆里站一整天, 抻着脖子听滋滋啦啦的音响,这种苦也就年轻时能吃一吃, 现在……”
他脸上流露出力不从心的戚戚之色。安霁月沉默了几秒,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她又问:“那钟忻梧怎么说?”
同事憋着笑:“别看他待我们还算温和,但涉及到文艺就完全不是随意的样子了。钟大艺术家有自己的追求,道谢之后谢绝海芙的好意邀请,关海芙也不太会看他眼色,非要多问他一句为什么不愿意去……”
不用继续听,安霁月已经在替人尴尬了,同事继续讲:“钟忻梧说有那两天的时间他更愿意泡在影展和画展里。”
安霁月顺理成章地问:“那他送的礼物,不会就是影展的门票吧?”
同事笑着否认:“不是,他送的可比门票炸裂多了——他送了自己的一本作品集。”
安霁月嘀咕:“也不算很炸裂啊。”
同事迫不及待补充:“我之前问过朋友,钟忻梧的作品拍卖行情很高的,但他这几年很少出新作,摄影圈很多人还以为他江郎才尽,没想到人家只是懒得拿出来……”
他在安霁月耳边悄悄说了个数字,安霁月登时一愣,难以置信的眼神与同事再次确认,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
艺术圈的钱还真好挣啊,安霁月咋舌。快门咔嚓一按,印在胶片里的东西,就顶得上她研究完十家小型项目最后再精挑细选出一家进行投资的回报,而若是看走了眼,她的投资还有血本无归的可能。
同事满意地看着她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瞠目结舌,继续放出了王炸。
“但最珍贵的还不是价格,而是那些作品本身。
“那一整本作品集,几乎就是照着朱绫的气质准备的!你瞧,还没合上呢——”
照着朱绫的气质准备的?安霁月疑惑一望桌角的相片,瞬间了然。
当下摊开的一页上有两张摄影作品,一张是沙地里的独支枯木玫瑰,烫金般色彩的花瓣边沿微微卷出倔强娆人的弧度。另一张是女人的背影,但却被镜头竖截掉大半,只留飘扬而起的波西米亚裙纱占据了画面大半,像一只缠绕着风的手,似乎在隔空去够另一个画面里的玫瑰花。
安霁月不得不承认同事完全正确的判断,另外两位女嘉宾根本不是这样的风格,这本作品集,钟忻梧就是打算送到朱绫手中的。
但是此时,那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手里,正捧着詹念卿送的礼盒。盒子上正是他Any品牌的logo。
朱绫饶有兴致地掂了掂盒子,故意取笑詹念卿:“詹总,我知道您家产品好,但是直接送女孩子内衣,是不是有点私人了呀?”
詹念卿温吞一笑,也不辩解,只说她可以拆开看看。
朱绫挑了下细弯的柳叶眉,像是在和詹念卿提前确认了一遍,见他如此坦然无畏后,这才打开盒子。
“这是——”
礼盒里躺着一套浅蜜桃粉色的分体健身服。上身是以Any内衣为基底做了改良,下身则配了一件卫裙和一条瑜伽裤。朱绫拎着卫裙左看右看,凉滑的布料摸在手里格外舒爽,而腰线部分不仅设计贴身,回弹也舒适不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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