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沉郁:“很好看。太好看了。”
阴阳怪气的意味过于明显,听得安霁月抛开害羞,扑哧一笑。她向来不是内耗的性格,既然陆烨都体贴地当作没看见,那自己更不用继续尴尬。
她对陆烨的吃味格外受用,乐滋滋地安慰道:“商务晚宴而已,大家都是来谈生意的,才不会关注穿着呢。像我这样的小透明,被多看几眼都是奇迹啦。”
陆烨:“……”
陆烨闭上眼,呼出一口气,一点一点耐心地抽丝剥茧:“无论是安导,还是安总,你都不会是个小透明。谈生意是最关紧的事,但在侧的佳人永远都不会被忽略,所以要保护好自己。最后,这件衣服——”
他顿了顿,言辞委婉:“找人帮你系成死结。要不然,直接缝上也行。”
安霁月原先正眯着眼笑,听到最后一句时,适才平复的心绪,刹那间又乱成一团。
她红着脸,眼珠慌乱地转:“知道了。”
随后像是没勒住心中脱缰的野马一样,一边小声抱怨一边问道:“你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啊?”
这句话一点也没经过脑子,等安霁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她瞬间睁大的瞳仁里,明晃晃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陆烨沉默,庆幸自己没有自不量力地去开灯。
但见安霁月两眼一闭,又一睁,望着天花板,又望回黑漆漆的视频界面,仿佛已经破罐破摔。
她硬着头皮,穷追不舍:“到底是不是啊?”
陆烨有些恼羞成怒。手机镜头干干净净,落地镜干干净净,她也干干净净,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余地?
他的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怒气:“是。全都看到了。”
陆烨心想:看到又怎么了?他一向敢作敢当,如果这家伙开始无理取闹,他可就要讨个说法了。
却没料到她迟疑了几秒,软糯的声线小心翼翼:“那你觉得……怎么样?”
啊。
难道不该眼含泪花地指责他没有非礼勿视,或者害羞到脸红得滴血然后挂掉电话?
至于“怎么样”,这是完全超纲的问题啊。
一向准备万全的陆首席有些失笑。也就只有安霁月会这样从容坦荡,丝毫不为小事而内耗自己。
当年他表白时,安霁月也毫不羞涩,笑靥如花,甚至开心地缠着他问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既如此,他也马不停蹄地进入了角色。陆烨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灯。
他清冷如雪的眼神蓦然灼热,滚烫的爱意透过屏幕锁定她亮晶晶的好奇眼眸。
“我只见过你一个人的身体。”
“我也只不过有幸窥见两秒。”
“但我很笃定,这就是最美的胴体。”
陆烨轻声说完,声线淡然,目光却流露着毫不掩藏的炽热。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间透着一丝渴望,轮廓比以往更加深邃,像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安霁月怔怔地望着他,她从未见过陆烨这样的神态,甚至忘了要为他赤.裸.裸的评价而脸红。
听到他刚刚那几句话的瞬间,她的心脏腾地一下,仿佛被平地而起的龙卷风送上云霄。她想,陆烨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他的赞美似乎发自肺腑,清清白白,像是在严肃认真地鉴赏一幅仕女图,最后拿自己最令人信服的嗓音给出了顶级评价。
而安霁月则懵声承接了他的评价:“喔。”
然后恍若灵魂出窍,自言自语,喃喃点头:“有眼光。”
陆烨扬起自得的微笑:“那是自然。我找女朋友的眼光,远胜于看票。”
安霁月跟着也笑了。她的性子向来遇强则强,眼见陆烨比她还自然,于是乘胜追击。
她大着胆子,暗戳戳地目送秋波:“那么陆首席,给我出一份深度覆盖报告吧?”
男人的墨眸比刚刚更亮了几分,隔着屏幕都几乎将她整个人照亮。安霁月瞧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清清楚楚地隐忍着某些情绪。
许久许久,他不知已经做了多少个深呼吸,才终于能恢复了苍松厚雪一样的眸色。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急。”
像是在抚慰她,也是在宽慰自己。
他们揣着浓郁的情绪互道晚安,陆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久久坐在书房,直到周围的空气重新凉了下来。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一遍遍抚摸着已经冷掉的可可奶,心中却温热潮湿。
这家伙,撩人的词还挺新奇有趣。
这是今晚第二次夸她。可惜远在p城的安霁月听不到,陆烨也自然看不见她后知后觉、沾沾自喜的神情。
辗转反侧的娇躯不安分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安霁月双颊绯红,眼若星辰。微卷的长发散铺在洁白的枕头上,与月光交杂纠缠,每一缕发丝都染上闪闪的柔光。
刚刚,就算是达成某种默契了吧?安霁月想。
相比于害羞,她此刻更多的心情居然是欢愉,乃至有些洋洋得意。
似乎,未来某个时刻能将陆烨这个清冷禁.欲的家伙勾引上.床,是一件值得扬眉吐气的丰功伟绩。
她瞥了眼地上那件乱七八糟的裙子,欣喜而满意地在心中又多喜欢了它一点。睡觉睡觉,她甜丝丝地想,今晚一定会有个好梦。
半梦半醒间,安霁月似乎听见p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她翻了个身,长长叹息了一声。不仅是sweet dream,或许还会是wet dream。
第67章
傍晚时分, 霁色青郁,厚重的云层间隐隐透着绚烂的虹。
这场半夜落下的雨在全省内蔓延,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日, 像是呜咽哭了很久的迷路人,直到午后才如同哭累一样稍稍停息。
P城到G市几乎是一路畅行的快速路, 华贵低调的黑色车身宽敞大气,结实可靠的轮胎劈开路面一滩滩未晒干的积水, 疾奔而去。
车内,司机在专注于路况,隔板后的三人各自沉默。
安霁月心情极好, 她调低了座椅, 微微仰躺,灵巧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敲敲打打,时不时还会轻笑出声,间或爱惜地抚着自己身上这件月光般的丝织物。
另外两人比她沉稳许多, 甚至有些心事重重。
越辉一袭丝绒质地的黑色鱼尾裙,将她的曲线毫无保留地衬了出来。
她罕见地没有翻着项目书,而是抱着臂闭目养神。只是她那副表情并没有多少闲适, 反而凝眉僵脸,唇角拉成一条线,看着跟正在指挥作战的将军一样严阵以待。
梁思南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面色虽然没太多表露,手心里却已经是汗津津的,因而反复把玩着真丝手帕, 攥紧,又放开。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导演的职责, 但安霁月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将另外两人不寻常的状态完全忽略。
这也不能怪她。有越辉和梁思南在的场合,她几乎是完全不用操心,只需要听话就好。
行程过半,梁思南忽然开口:“月儿,你怎么不问问清楚,今晚你的职责是什么?”
安霁月抬起头,奇怪地打量他,理所当然地答:“有你们在,我当然是吉祥物啊。放心,我肯定听话又嘴甜,会点头会微笑还会叫人——不过你们要给我提示下称呼哦。”
越辉蓦地睁眼,与梁思南快速对视了一:“是吉祥物,但不是安世资本的吉祥物,而是梁氏集团的吉祥物。”
见她一脸迷惑,越辉定定地望着她,将话挑明:“今晚,你是梁氏集团继承人的未婚妻。”
安霁月猛地扭头,对上梁思南沉郁的脸庞。
自打上次梁思南从梁氏公馆回来后,仿佛就没有爽朗笑过,始终像绷着弦一样凝重机警。
梁氏集团虽不是他最棘手的一个项目,却是他最深重的执念,掺杂了太多情绪进去,梁思南反而优柔寡断了起来,思虑许久也没拿定主意。
若不是上次,谢莹亲自来找安霁月,把话说得那样难听而决绝,他或许仍然在瞻前顾后。
结婚这条路虽然最为便捷,却需要最不可靠的人心作保,唯一能被他信任的人也明确拒绝了他,因而已经走不畅通。
那就只能操持起老本行,运作股权,默默蚕食掉小股东手里的股份,再做整合。在华尔街闯荡多年的梁思南对这一套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而这一条路,除了要多费些精神心力,其他倒也无妨。
这段时日以来,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触了不少小股东,又借着越辉的帮助,用不同的名义和身份回收了一些股权。
这是条韬光养晦的路子,前期只需蛰伏就好。但不曾想到,他如此隐秘的行径还是被董事会监控到,又被当作风险预警上报到股东大会。股东中不乏手段高明的人,梁思南的蚕食计划几乎被披露到明面。
股东大会的众人不解猜测,梁思南明明可以继承他父亲遗留的大把股权,加上母亲谢莹的控股,完全能够实控梁氏集团。而他如今却大费周章地收购,莫不是已经与昔日的梁家分道扬镳?
风言风语不断。而在这当口,程启明又借着汇报中期业绩的时机,以梁氏家族答谢股东支持的名义攒起这场晚宴,还隐晦表达了要在这场合澄清谣言的意味。
梁思南明明在幕后操盘,姓名从未出现在股东行列,却也接到了邮件通知。对面显然已经将他视作明牌,梁思南不动声色,同意出席。
时至今日,这样的股权操作对他们三人而言不过是一碟小菜,越辉和梁思南你一言我一语,十几分钟就将这段时日来的种种变幻向安霁月交代清楚。
而她静静听完,并未质疑发问,而是沉默思忖了好一阵。
越辉暗暗端详着安霁月思考时的模样,她蹙眉垂眸,正色严峻,往日的烂漫稚气已经完全无影无踪。
回国后的这几年,她日渐发觉,当年为一点难事就垂头丧气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这般睿智冷静的模样。
越辉一直知晓安霁月眼光独到,因而总是将海量的项目书推给她先初筛。原先安霁月总是愁眉苦脸向她哭惨,天长日久下来,在繁忙的导编工作之余,每周竟也能甩出一两个不错的项目让越辉细究。
她天赋异禀,如今心性又磨得分外坚韧,越辉甚至觉得,倘若有一天让安霁月完全独立执掌安世资本,她也能做得毫不逊色。
安霁月考虑半晌,又简单询问了梁思南几句关于梁氏家族的内情,便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越辉大松一口气,脱口而出:“真是浪费时间。”
安霁月疑惑:“什么浪费时间?”
越辉撇了下唇:“浪费我的时间——这家伙担心你知晓内情后临场变卦,非让我也跟来,随时准备替补上场。”
安霁月移开视线,心绪微微波澜,但仍保持着浅笑:“怎么会?”
言罢,她又给梁思南送上坚定坦然的眼神:“我说过,要竭尽全力帮你拿回梁氏集团的。”
晚宴伊始,三人姗姗来迟。
这是g市商宴最高规格的酒店,最大的宴会厅灯火辉煌,三人到时,程启明已经在台上致辞。
侍者有意将他们从侧门引入,梁思南却站定不动,彬彬有礼地请侍者带领他们来到正堂大门。
酒店音响极好,仅仅是刚推开一道门缝,便能听到程启明的声音空旷回响。
梁思南扯了下衣袖,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第一步前,他不忘捉住身旁站着的女人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小臂揣进自己的臂弯。
大门缓缓推开,一袭藏青色礼服的男人携着银裙素裹的高挑女人,一路直行。二人身后跟着位黑丝绒鱼尾裙的女人,高跟鞋走出的直线准确而凌厉,气场全开。
男人健步轻慢,身材颀长而健硕,接近两米的个头,无论看谁都是在俯视对方。他的好身材即使被燕尾服遮得严实,依然能从轮廓里窥见饱满的线条。
挽着他的女人挂着明朗的笑容,她的面孔大气而温润,端正的五官不仅精致,而且舒畅自然,让人大眼一瞧就会觉得这是个标致的美人。
程启明的致辞顿了一顿,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仿佛他们任何人的到来都不值得停留太久。
但他很快意识到,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听了。即使稳重老练如在场的诸位股东,都不禁在窃窃私语,小声交流着几人的身份,更不用提陪同出席家眷和受邀助阵的嘉宾。
“这是梁家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听说是从华尔街回来的,运作股权债权的手段很高明。”
“他最近好像在整合梁氏集团的股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和梁家决裂了啊?”
“什么梁家,那是程家!人家自己才是正经的梁家呢!”
“他旁边那位女士也是生脸,看着很亲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梁思南踩着纷纷议论,一直走到宴厅前侧的中央,不卑不亢地微微昂头,淡眼扫视一圈,最后单手插兜,貌似闲适地注视着台上致辞的那位。
尽管知道有话筒扩音,程启明仍然忍不住提了提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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