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宝贝不干了!”
近日心事重重的安霁月,难得绽开笑颜, 与同事挥手作别,不断飞吻。
安霁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s市的天气不如p城那样炎热,但忙碌节奏有过之无不及。终日作响的空调外机释放着腾腾热气,舔舐着每个穿梭于城市之间的人。
她每日去医院陪一陪安珀,途中顺便觅食,若是有兴致就采购些食材回家自己捣鼓下厨。陆烨不出差的时候,往往能赶上这样的机会,两人共进晚餐,陆烨主动洗碗收拾餐桌。
安霁月的印象里,陆烨的日程表总是密密麻麻,她当初第一次来s市这座房子时便觉察出他不常回家。但近来他似乎比以往清闲了许多。
陆烨对外的说辞是:“不再广撒网,而要聚焦精准服务。”
陆烨对内的解释是:“霁月做的饭太好吃,到点就忍不住要下班了。”
尽管他口中的“到点”,已经是晚上九点起步。
他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气。安霁月下厨的机会不多,她闲暇时的第一要务是构思自己纪录片的内容,思路提案已经写了好几个方向,有一两个特别喜欢的,也拿去和业内的朋友深入分享交流过。
有一回,陆烨中午驱车回家取文件,恰好碰上安霁月在炖鱼头汤。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看着就觉得格外鲜美。
陆烨倚在厨房门前,笑意渐浓:“我竟有这种口福?”
正蹙着眉尝味道的安霁月扭过头来,天蓝色的围裙衬得她单纯又贤惠。她耸了耸眉,奚落道:
“这是给爸爸做的,你帮我试一试咸淡吧,刚刚我喝了汽水,一点味道也尝不出。”
陆烨扬眉:“安伯父?他不是已经——”
安霁月调皮地眨眨眼:“还俗啦。爸爸说了,最后这段时间还是想吃好喝好,不想委屈自己啦。”
陆烨替安霁月将鱼头汤送到医院。安珀笑得慈眉善目,全无当年眼光毒辣的投资大鳄的模样。
他招呼陆烨:“小陆,你坐。”
陆烨婉拒:“伯父,您慢慢吃,我先回公司了。晚点我来看您,顺便把保温桶带回去。”
安珀态度坚持:“不急,你坐。”
陆烨有些意外,但仍然顺从落座,端庄挺拔的腰背清俊落拓。安珀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边吹边喝。
“你和月儿,在一起有十年了?”
陆烨张了张口,好像不能这么算吧?但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解释起来又太麻烦。
他点头:“是。”
安珀又瞧了他一眼:“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你说呢?”
陆烨松了口气,严阵以待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他容色温和,作为小辈恭敬地点头:“您说的是。我也一直有这方面的想法。”
安珀赞许:“嗯。听月儿说,你也见过她妈妈了,我在这里也表个态。你的人品、能力,不管是作为业内前辈,还是月儿的长辈,我都很认可。将来,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月儿好,明白吗?”
陆烨躬身,表示记住了。
安珀眼神一转,忽然恢复了往日的锋利睿智,显然是先礼后兵。
“月儿有灵气,但她不愿将灵气用在经营家业上。你在这行已经颇为精进了,往后,安世这份家产,还是需要你多操持。
“但你要记得,安世是与月儿拴在一起的,安世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精明干将可以为你分忧。忙事业的同时,不要倏忽了她。”
陆烨不卑不亢地再施一礼,神态淡然沉静。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到了安珀这个阶段,惦记的仍然是独生女儿的幸福。
他在敲打,在试探,在警戒。陆烨一一承下。
-
某个周五晚上,陆烨破天荒地早早到家,简单的晚餐过后便要拉着安霁月出门逛街。
他开着车,直接载她到了一家巨大的仓库式会员商超。
陆烨推着购物车,身旁的安霁月东张西望,迷惑不解:“我们来这里干嘛?有什么要买的?”
这时他们刚下电梯。男人被她问得无奈,索性从一旁的花桶里抽出一把粉墨馨香的绣球,塞进她怀里。
“有啊。来给你买花。”
挂着宽大白T恤和过膝短裤的安霁月愣了愣,她此刻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没来得及洗头发,为了省事扣了顶棒球帽。
这副模样,更适合抱着篮球,而不是抱着花。
陆烨继续被缠问了几番,这才告诉她:他打算趁着明天周末,带她回趟自己父母家。
陆烨的父母就在s市隔壁省,车程不到半日。但反而是因为太近,他很少有机会回去。一年到头出差的繁忙工作节奏下,父母体恤他的辛劳,他自己也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父母是一双为人清明的人民教师,常年规律的工作却并没滋长优渥感,反倒格外重视陆烨的人格培养。夫妇俩为人和善,但从小就用分外严苛的高道德水准教育儿子,三口人都颇有书香世家遗风。
“虽然但是,你怎么也不提前说啊!”
陆烨奇怪地斜睨着她焦急扭曲的小脸:“这很重要吗?提前一天买好礼品不就可以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打心眼里骄傲着说:“我们霁月什么都不用怕,容貌、家世、修养都是一流。我带这么棒的女孩子回家,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安霁月双颊染绯,自己也不知道这没来由的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
见家长是件大事。她好像应该为这件大事提前很久开始做准备。
比如,她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你身上这件就挺好的。非要穿得很隆重的话,我送你的那件旗袍也不错。”
再比如,会不会有很多亲戚,她应该怎么叫人——“叔叔、阿姨,你还想直接改口呀?我们家比较低调,不会叫来七大姑八大姨来围观的,放心。”
还有,问起父母怎么办——“我已经提前告诉他们,你父母不在国内不方便见面,后面再慢慢和他们说。”
她的所有问题,陆烨好像都已经替她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但安霁月还是紧张得心神不定。
原本的计划是她和陆烨一人开一段路,陆烨瞧她的状态,实在放不下心,索性自己一路开到了家门口。
“爸,妈,我回来了——”
陆母先于他的声音迎了上来,亲切和蔼地握住了安霁月的双手,又亲手从鞋柜中拿出准备好的女士棉拖,完全忽视了一旁提着大小礼品的儿子。
“这就是月儿吧?快进来,今天外面下雨,气温也低,喝杯热茶暖一暖。”
两人一路便进了客厅,独留陆烨自己在玄关换鞋,又把礼品挨个提进屋里。
半杯清绿热茶下肚,安霁月心神初定。陆父陆母笑容慈蔼,看向她的目光里只有怜爱和喜欢,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安霁月朗声叫人:“阿姨好,叔叔好。我是安霁月,你们叫我霁月、月儿都行。”
她打量着陆烨自小长大的家。整间房子明亮简洁,茶几、电视柜都是中式木质家具,餐桌、沙发却是西式的,色调却很统一,透着股杂糅却协调的氛围。
陆烨提过,他爸爸是英语老师,妈妈是历史老师,但爸爸醉心中式风格,妈妈则对西洋风情有独钟。这大概就是杂糅感的来源罢?
陆父陆母对她热情而尊重,言谈交流中并没将她完全当作小辈。安霁月提到自己正在筹备拍摄纪录片时,他们也是一致地赞赏和期待,完全没有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安霁月觉得两位长辈很是亲切,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陆母显然比安霁月还要不见外,不消多时,她已经开始透露陆家现下的资产状况,以及打算送给安霁月什么传家首饰。
陆母说到兴头,还起身要去卧房翻存折和首饰盒,被陆烨一个箭步地拦了下来。
陆烨怒其不争,哭笑不得:“妈,矜持一点。你再这样,我很快要被摸清老底了。”
第92章
陆烨的一番暴言, 很快被陆父陆母严厉教训,二老对他甚为不齿。
陆父义正严辞:“一家人之间有什么可隐瞒?财产开诚布公,既是本分, 也是法定,你本专业还是读法律的, 白上这么多年学。”
陆母则更多是嘲弄的意思:“家产?你有什么家产?这都是预备状态下的夫妻共同财产!这么点东西还藏着掖着,人家月儿还未必看得上呢。”
陆烨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但陆母倒是说的没错, 他家那点东西,怎么也不够安霁月放在眼里的。
陆父陆母清清贫贫,这么多年只靠工资过活, 还时常资助几个学生, 家里最宽裕的还是陆烨本人。
听见陆母的最后一句,安霁月有些难为情地瞧了眼陆烨,却见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摇了摇头。她才放下心来。
陆烨并没对父母和盘托出安霁月的真实情况。两位长辈尽管热情,却也十分知礼,进门至今把自家的分量抖得差不多, 却半句也不问她。
安霁月和陆烨同时暗想:开诚布公没问题,摸清陆家的资产也容易,但弄清安家的资产, 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了。
陆父似乎是要重塑家风,生怕被不争气的儿子败坏掉形象,他正襟危坐, 对安霁月认真道:
“小安放心,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家里的情况半个字都不会对你隐瞒。这事我能做主, 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陆父这话诚恳严肃,但一向淡定的陆首席, 此刻却微微有点招架不住。
他一直想阻止父母谈得太深,当然不是惦记着自己那点存款,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不想给安霁月压力。
虽说见家长是他为下一步推进工作而做的准备,但第一次见面就被这样理所当然地当作未来儿媳,安霁月能应付得来吗?
他连忙给父母都续上茶,自己率先执杯,给安霁月介绍:
“这是今年的明前茶,存到现在可能口感不那么好,但也比一般的茶叶要好上许多。你家那边爱喝金骏眉、柑普,也尝尝这边的绿茶,入口清淡,回香也不错。”
时值中午,陆父陆母原本已经订好了不错的馆子,但天气不佳,加上担心两人一路劳累,干脆叫餐厅做好直接送上了门。
安霁月为难地盯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觉得简直可以单开一桌盛宴。
陆母倒也没有多夸张,只是拿公筷将每道菜式最好的一筷头夹进了安霁月的碗碟。凡是进了她碗里的菜,排骨是脱了骨的,海鲜是剥了壳、去了皮的,连素炒上海青也是绿油油的叶菜,精挑细拣了几轮。
餐后,安霁月悄悄揉着小腹,来到厨房扯了扯正在洗碗的陆烨的袖子。
“你从小,不会也是这么被惯着宠着吧?”
陆烨无情地翻了个白眼。他哪有这种待遇?父母一向对他的态度就是:爱吃吃,不吃饿着。
哪里会像今天这样,提前打听了安霁月的口味、家乡,还拜托了餐厅师傅加做了几道合她胃口的闽南菜。
他撇了撇嘴,酸了她两句,又在她面前抬手:“帮我挽一下。”
刚刚被安霁月一扯,他挽到肘上的衬衫袖子也落了一半,快要沾上洗碗的泡沫。
安霁月轻快地替他挽好,拍拍平整,甚至喂了他一颗车厘子——那是刚刚被陆妈妈洗完后连盆塞进她怀里,要她拿着慢慢吃的。
也挺温馨的嘛。
她望了眼餐厅里正在擦桌子的陆爸爸,和正在火眼金睛地检查还有没有油渍的陆妈妈。
好像就自己最悠闲。安霁月抱着一盆车厘子,有点惭愧。
虽然是客,但叔叔阿姨对她尊重又关爱,也不用太讲究什么第一次上门不干活的习俗。她决定也帮忙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不过进展并不顺利。
安霁月很快发现,她被莫名其妙地抬到了“准儿媳”的地位,但享受的却是“亲女儿”的待遇。
说是“准儿媳”,是因为午后没过多久,有一群往届学生来拜访两位老师,陆父陆母在介绍安霁月时,毫不避嫌地称为“这是我们家的霁月”。
年轻学生们眼神暧昧地在她和陆烨两人之前流转时,陆父陆母也默认微笑,不多解释,只使唤着自家儿子端茶倒水,而让安霁月安稳坐着。
说是“亲女儿”,则是在学生们告辞不久后,安霁月无意间打了个哈欠,被陆母捕捉到后便开始劝她去睡一会儿。
陆母体贴周到:“去睡吧,卧室我都准备好了,晚饭差不多时我再叫你。”
安霁月吓得直摇头,现在可已经是下午三点的光景。她在自己家若是睡了一下午也会有负罪感,哪有到别人家作客时还光明正大地半晌睡觉的。
而且还一直睡到晚餐时……吃了睡,睡了吃,她成什么啦。
陆烨低眉顺眼地收拾着茶具,泠然的轮廓里没有任何表态和暗示。安霁月六神无主,继续听陆母不断宽慰自己。
“月儿,别勉强自己。困了就去睡,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我和你叔叔也每日都要午休的,不过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晚了点而已。你就当我们刚吃完午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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