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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蛋上突然滴落一滴冰凉的水，姜棠刚伸出指尖抹干净，耳侧响起陆闻音的大呼小叫：“呀呀呀下雨了！没等来流星雨，倒是等来了大暴雨。”
雨势大了些，从一点点地落下变成细密一片，落在眼睫上都要睁不开眼了。
陆闻音双手捏住毛毯两角，展开举在头顶，往姜棠身边走去。
怕傅菁瑶真假参半的话让姜棠多想了，她有心想去解释一二，但方才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举过头顶的毛毯盖住了两个人，陆闻音抿唇思索着措辞，刚要开口时，发现姜棠停下了脚步。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笼罩在雨幕中的奶油色小洋房前停了辆低调奢华的顶级豪车。
站在深黑色迈巴赫车头旁的一道颀长身影，仿佛要与夜色融在一起。
陆寻昭撑了把伞，隔着雨幕遥遥望着姜棠走来的方向。
陆闻音狡黠地眯起桃花眸，嘿嘿笑了两声。
这下不用她绞尽脑汁了，哄人这种事当然要留给正宫来做。
尽职尽责完成好护花使者的最后一刻使命，把姜棠护送到车门旁，陆闻音迅速转身冲进小洋房，绝不耽误他们一秒钟。
黑色大伞往前倾斜，将两人框在一起。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防水性极好的伞面，又很快滑落下来，没进泥土中消失不见。
姜棠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不想见他，刚往后退一步，伞面上滑落的雨滴进她颈窝。
好凉。
算了，还是继续在伞下待着吧。
微仰起小脸，视线在陆寻昭露在雨中的半边身体落了半秒。
又往前走了几步，离陆寻昭近了些。
相对无言。
只有雨落在伞面上沉闷声响。
“陆总日理万机，来这偏僻之地做什么？”
失去了短暂拥有过的安全感，她倔强抿着唇，阴阳怪气的话张口就来。
姜棠感觉，她对陆寻昭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
这几日，无论是陆闻音还是傅菁瑶的话，亦或是陆寻昭不闻不问的态度，夺走了她在陆寻昭身上寻求到的一点安全感。
她像只刺猬一样，收起露在外面的柔软肚皮，用浑身厉刺包裹住自己。
仿佛这样子就能筑起铜墙铁壁，不受任何伤害。
两人的关系好似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那段融洽的亲密关系就好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小棠——”陆寻昭轻唤了她声。
“打住。”姜棠手抬起，制住他亲昵语气，脸色严肃，“我和陆总之间只是塑料夫妻，陆总大可不必演得如此过。”
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陆寻昭头疼。
莫名其妙被拉入黑名单就算了，现在这拒绝沟通的态度，他不太明白姜棠的小脾气从何而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哄着：“我不知道哪里惹得你不快了，我先道歉。”
“你不懂我。”姜棠眼尾染上了胭脂色，发白的指尖倔强攥紧垂在身侧，“我也不懂你，你不知道我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失了方向的舵手永远抵达不了终点，只能漫无目的在漆黑海上航行。
陆寻昭哑然，握着伞把的手似乎晃了下。
他何等通透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薄唇微启，在谈判场上镇定自若的人，在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姜棠后退一步，也不怕寒凉的雨水沾到身上，冷静到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第31章 31
雨势越来越大，溅起的点点泥土沾到姜棠阔腿牛仔裤上，留下泥泞痕迹。
陆寻昭暴露在伞外边的半边西服外套湿透，连带着凌厉短发尾也湿了。
微凸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喉间仍旧干涩，嗓音带了些哑意：“法院判决还能提出上诉请求，你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就要判我死罪么？”
头顶上软下去的短发丝垂顺在额前，沾了水珠的俊逸面容上似乎闪过委屈，湿漉漉的狭眸凝着姜棠。
她突然想起从前在姜家和温尔雅一起养过的一只小金毛。
姜妤登堂入室之后，找尽了各种理由，费尽心思将她一切的心爱之物丢出姜家。
其中就包括温尔雅刚给她买下没多久的小金毛。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
下着大雨。
小金毛身上短短的金色毛发被大雨淋的湿了一层，在雨中被人钳制住前腿。
似是知道自己即将被遗弃，黑溜溜的瞳仁溢满了水珠，后腿急得在地上使劲蹬。
姜棠被佣人拦着，哪怕哭着喊着乞求姜荀不要把狗送走，却也还是在他冷眼旁观的目光下，眼睁睁看着金毛被送出了姜家大门。
她猛地挣脱开佣人的桎梏，想要追出去，却在抬腿时被姜荀轻而易举拎住衣领：“一只狗而已，你也该收收心了。”
姜荀居高临下睨着她，身后是挑衅般得意嘲笑她的姜妤。
那一刻。
她觉得父亲好陌生。
她不甘心，扭头疯了般去咬拎着她衣领的手，直到见了血，口腔中充斥血腥味才肯罢休。
姜妤护爹心切，上前用力扯开她，她疯了般跟姜妤撕打起来。
姜荀垂着手，虎口处的咬痕在往下淌着血，冷漠看着两人的撕扯。
却在姜妤渐渐不敌时，制止了这场闹剧，出声呵斥她：“你太不懂事了！”
后来在姜家如履薄冰的那段时日，她悟出了一个道理——
不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人前，亦不能轻易相信旁人的承诺，安全感是靠自己给的。
姜荀承诺温尔雅，会一辈子爱她，对她好。
温尔雅信了。
结果尸骨未寒，姜荀就急着将第二任娶进门。
姜荀承诺她，只要她好好和姜妤相处，就不会过多的干涉她的生活。
她信了。
结果姜妤一句不知真假的“对狗毛过敏”，那只承载着她和温尔雅共同回忆的金毛就要被送走。
一句轻飘飘的话而已，谁不会说，但是能从一而终践行的人，寥寥无几。
她不敢再信了。
但在此刻，陆寻昭湿润的眼神和那只得知自己被遗弃的小金毛一样。
姜棠心软了。
目光闪烁了下。
眼尾红晕渐渐褪去，长睫垂下遮住眼底情绪，静候陆寻昭的上诉请求。
“前几日给你发完消息后，我连夜赶往雾城处理分公司的事，今日得闲才发现你将我删了——”
姜棠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些，她静静听着陆寻昭的话逐渐偏离重点，软唇抿了抿，盯着他黑白分明的深色瞳仁：“你和傅菁瑶的事，没什么想说的么？”
“傅菁瑶？”
陆寻昭深邃眸中划过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他和姜棠之间的事怎么就和傅菁瑶扯上了关系，“我和她什么事？”
姜棠盯着他不解的神情不像作假，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若是陆总早与傅家千金暗度陈仓了，倒也没必要瞒着我。”
“陆家与傅家门当户对，陆总和傅小姐天作之合，我姜棠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愿意主动将陆太太这个位置让出去的。”
“我和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哪来的暗度陈仓。”陆寻昭挑眉。
“是么？”
“可是傅小姐亲口说是你亲自驱车陪她至百公里外的灵溪山看星星和日出。星星好看吗？日出好看吗？”
明明是阴阳怪气的质问话语。
姜棠用冷静下来的语气说出来，倒像是拈酸吃醋。
知道她这几日积攒的脾气来自哪里，陆寻昭了然。
唇畔不由得浮现浅笑，低下头，安安静静注视着她闪烁的星眸：“姜棠——”
“你在吃醋。”
明明是带着询问的疑问句，陆寻昭说出来却带着百分百的肯定。
一语中的。
姜棠怔愣了下，别开眼，嘴硬嘀咕：“我没有。”
她才不可能吃醋！
她只是在重新审视要不要继续同他扮演塑料夫妻。
嗯，一定是这样的！
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姜棠又仰起小脸，一本正经：“不要转移话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粉白小脸蛋随着说话一鼓一鼓的，陆寻昭好想去捏一下。
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脸上冰凉触感传来一秒，姜棠侧过头避开，果断抬手拍掉他的手臂：“不要试图对法官动手动脚，小心判你无期徒刑。”
力度不小。
陆寻昭骨感分明的手背顷刻间浮上薄红。
“你是笨蛋吗？”陆寻昭垂眼看了手背上红痕一秒，还有些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笑意，“她跟你说你就信？”
“对法官进行言语攻击，罪加一等！”姜·铁面无私·棠，冷漠地对他下了判决。
雨渐渐停了。
遮盖住月亮的薄薄云层也被风吹开，淡黄色光晕撒下来，照在蓄了雨水的水洼中，波光粼粼的。
陆寻昭收了伞，抖落干净防水伞面上的水珠，将伞面布料沿着原本就有的痕迹折好，扣上搭扣。
“还没想好解释吗？”看着陆寻昭气定神闲的模样，姜棠顿时后悔方才气急之下说的多了，痛失主导权。
现在是陆寻昭掌控全场了。
“想好了，小法官。”
不疾不徐把伞柄挂在车门把手上，陆寻昭垂眸安静注视她的双眼，而后郑重地说：“傅菁瑶的事，我会处理好。”
“唔……然后呢？”姜棠双手环胸，垂下眼看着踩在吸饱雨水软趴趴泥地上的脚尖，蹭了蹭。
“然后？”陆寻昭故作沉思，“然后给我抱一下。”
陆寻昭去雾城分公司没日没夜地处理工作，而后又马不停蹄赶回来，还被冤枉至此。
急需一个抱抱补偿。
姜棠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一想起口不择言撂下的狠话，她有点拉不下面子来和好。
“快点，外面好冷。”陆寻昭伸手去拉她。
姜棠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闻着他外套上散发的清冽酒香，晕晕乎乎的，忘了要说的话。
挣扎着从他臂弯露出半个脑袋：“有摄像头……”
陆寻昭淡淡瞥了眼小洋房外墙上的摄像头，像是有感应般，摄像头幽幽调转了方向。
他把姜棠小脑袋往下按了按，故意哄她：“是哦，你可要把脸藏好，我太太看到了会吃醋的。”
含沙射影的不正经话语，气得姜棠露出指尖掐了下他腰间紧实肌肉。
不知抱了多久，姜棠有些困了，刚要推开。
头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叹气：“姜棠，你可以试着信任我的。”
姜棠顿住动作，脸埋得更紧了，装作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莹润指尖胡乱戳着他胸膛，凶巴巴地威胁人：“没处理好就等着铁窗泪吧！”
陆寻昭顺势抓住她乱动的手，低头虔诚在她指尖落下一吻：“知道了，小法官。”
姜棠抽出手，感觉手心有点烫烫的。
————
陆闻音三步并两步跑回房间，连身上湿答答的衣服都来不及换，蹑手蹑脚推开阳台门，扒拉着阳台栏杆，做贼一样露出双姣好的桃花眸。
试图八卦。
听不见他们前面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但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后，她激动得捂着嘴，险些尖叫出来。
啊啊啊啊磕晕了！
好甜！！果然真情侣才是最好磕的！
她抖着要甜晕过去的手，猫着腰贴着墙根跑回房间，快速翻找出手机又跑出来。
点开相机。
狂按拍摄键。
一墙之隔的隔壁阳台。
傅菁瑶懒得藏掩，手肘撑在阳台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完全程。
没有意料中的情绪波动，而是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和势在必得。
手中捏着的手机震了下，她垂眼看完消息，淡漠回复：「接下来呢？」
对方消息秒回。
^＿^：「添把柴，让这场火烧的更旺些。」
傅菁瑶：「要怎么做？」
^＿^：「很简单。」
^＿^：「姜棠这个人，七分真心能说成三分，但往往不知道——」
「这样才是最伤人的。」
*
淋了雨没有及时换衣服洗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喷嚏连天，病蔫蔫地躺在床上。
陆闻音双手捧着雾气腾腾的水杯，小脸发白，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
姜棠在一边守着她，照顾她，所以两个人今天都没有被安排任务。
“啊嚏——”
数不清打了多少个喷嚏，陆闻音揉了揉发酸的鼻尖。
明明说话带着浓浓鼻音，却还是要八卦：“六嫂，昨晚六哥怎么哄好你的呀？”
蹲在阳台上听不清，但是又特别想知道。
姜棠泡了杯感冒灵，拿着小勺搅拌开细小颗粒，递到陆闻音手上，换走那杯冷却了的温水。
陆闻音脑袋凑过去，使出惯用的撒娇手段：“哎呀六嫂～你就说嘛～”
姜棠推开她的小脑袋：“喝完药快点躺着。”
语气正经严肃的，有了几分陆寻昭的影子。
陆闻音仰头老实喝完了药，又喝了口热水清清口，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桃花眼，看向姜棠：“真的不说吗，六嫂……”
傅菁瑶经过走廊，清晰听见透过半掩门缝传出的嘻笑打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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