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还没个说法呢,无关痛痒的一次转账就想让她摒弃前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没门的事!
话音落下,姜棠拉着陶娜的手就要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龚叔连忙又说了句:“先生说要给您赔礼道歉。”
姜棠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很难想象‘赔礼道歉’这四个字从陆寻昭口中说出来的情形。
不过既然陆寻昭要主动为昨晚的“错误”买单,那她自然要展现出格局大的那一面。
她回过头朝陶娜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就先走啦?”
姜棠转身之果断,让陶娜没能来得及再八卦一二,只瞥见了一眼那辆低调奢华的顶级豪车。
她摇摇头轻啧了声,姜棠这后台挺硬啊。
怪不得能有恃无恐的当个佛系演员。
姜棠俯身上车时,陆寻昭刚挂断一通电话。
他眸光中不经意泄露出的凛冽在触及到姜棠的刹那,尽数收敛。
车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引擎轰鸣,汽车驶离酒店,却没往市中心开,反而愈发远离。
姜棠看了眼窗外人烟稀少、偏僻荒凉的路段,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位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凝神处理工作的冷淡男人。
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
总不能是把她带到深山老林里卖了吧?
偏偏陆寻昭处理工作的时候一言不发,就当身边完全没有人一样。
姜棠没有胡思乱想多久,只见车拐了几个弯,在一条青石板巷前停下。
乍一看,这条青石巷与缠枝坊门前的巷子别无二致。
若不是她一路上都看着行驶路线,都要以为陆寻昭随便找了个地方糊弄她。
跟着下了车,她指尖轻拽着陆寻昭的外套袖摆,仔细打量周边陈设。
巷子口种了两排玉兰树,但没赶上花期,横生出的枝桠光秃秃的,别有一番凄凉之感。
走至巷子尽头,一家装潢典雅,环境幽静的中式茶馆出现在眼前。
紧闭的门扉上布满玉兰花样式的雕花。
不仅如此,牌匾上“玉堂春”三个大字更是直接吸引了姜棠的注意。
这家店主人到底是多喜爱玉兰花,恨不得把茶馆内所有物品都刻上玉兰花的样式。
陆寻昭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轻车熟路推开门扉的同时,主动跟她解释:“店主太太喜玉兰,店主年轻时便是种了满园的玉兰树追求他太太。”
“原来是这样啊。”姜棠了然点头,心下想着这店主人还挺浪漫。
踏进茶馆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坐落在空旷露天场里的古朴戏台,台下整齐摆放了几列椅子。
此刻。
有零星几位观众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听着台上角儿唱的戏,偶尔来了兴致还跟着哼唱几句。
左右两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似是因场地受限,木质台阶修的高且陡。
陆寻昭敛下狭眸看了眼轻拽着他衣袖的莹润指尖,主动牵起姜棠的手腕。
正准备往二楼走。
店主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眯起眼睛盯着他俩牵着的手看,随后懒洋洋靠在楼梯边,抬眼看向陆寻昭,戏谑道:“难得见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来一次,还以为你嫌我这小茶馆太偏远了呢。”
调侃完陆寻昭,店主人的视线又落在姜棠身上:“想必这位就是陆太太吧。长得真标志啊,怪不得小六……”
整句话还未说完,陆寻昭淡淡瞥了他一眼,打断他脱口而出的话:“老样子。”
话音刚落,没等店主人答话,陆寻昭拉着姜棠上了二楼。
店主人意犹未尽的话没有引起姜棠过多注意,倒是他对陆寻昭的称呼令姜棠产生了几分好奇。
一个茶馆老板,年纪看起来没比陆寻昭大多少,竟然能无视尊称,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自居。
要知道。
陆寻昭作为榕城第一豪门的掌权人,是榕城上流圈备受敬畏的存在,就算是亲近好友都得喊他一声“六哥”。
“在想什么?”
陆寻昭把菜单递过去时,视线在她若有所思的面庞上停留。
姜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浮红,却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你经常来这里吗?好像跟老板挺熟的。”
陆寻昭拎起茶壶,动作慢条斯理地给面前两个茶杯斟茶,边答疑解惑:“爷爷跟老板相熟,说起来两人算是同一个辈分。”
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
姜棠还要说些什么时,一个个身着旗袍的女服务员鱼贯而入,把精致菜品端了上来。
陆寻昭将烫好的餐具递给她,又说起:“爷爷在世时常来这儿,我和几位兄长得了空也会陪他一起……”
说起过去,陆寻昭面上流露出些许温情。
姜棠一时很难将面前的男人与大众眼中那个冷性冷情的人联系起来。
关于百年豪门陆家的往事,姜棠听外婆提起过一二。
陆寻昭父亲是陆家前任家主,与他母亲感情和睦,伉俪情深,是上流圈中人人交口称赞的模范夫妻。
陆家百年基业在两人手上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好景不长。
在一次出差途中,陆寻昭父母突发疾病,双双身亡。
陆家一时间失了主心骨,群龙无首,乱了一段时间。
陆寻昭当时尚且年幼,虽说是陆家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掌权人,但以他当时的能力和手段还无法撑起这个百年大家族。
因此不少人眼红那空悬的家主之位,对那个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位置虎视眈眈。
自此。
陆家陷入长达三年的夺权内乱。
许是那个时候经历了亲近之人的离去,家族之间的利益斗争,才导致了陆寻昭对人对事都无比淡漠的性格吧。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陆寻昭算是同一类人。
只是她要更幸运些,没有沉重的家族使命需要背负,也不用去面对家族里的暗流涌动。
她不敢想象陆寻昭在羽翼未丰时凭微薄的力量平息家族内乱,到底受到了多少困难。
这一路走来应是不易的吧。
姜棠瞬间对身边的这个男人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陆寻昭不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长指拿起汤勺舀了碗红枣糯米粥,端到她面前。
姜棠顺手接过,刚拿起勺子就听见陆寻昭很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多吃点,补补。”
她拿勺的手一顿,侧过头去看陆寻昭,眉尖轻蹙起,如水的星眸盛着光,似是不赞同他这句话。
补什么?
要不是他昨晚趁人之危,他还能在这说风凉话?
不过看在她同情陆寻昭的份上,就原谅了他这次无礼的行为。
姜棠把小勺子送入口中,舌尖品尝到红枣甜滋滋的味道,姣好的眉眼舒展开,大度地说道:“算啦,这次我就不计前嫌,原谅你啦。”
作为礼尚往来,姜棠夹了一筷子清淡的小菜,放到了陆寻昭碗中。
吃得满脸餍足,姜棠托着腮悄悄去看陆寻昭。
包间内柔和的昏黄光线斜斜地照在陆寻昭那张俊脸上,勾勒出他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
许是身边没有外人,他衬衣纽扣不似平时那样系到顶端,而是解开了一颗。
半挽的袖口露出一截劲瘦手臂,执筷的手慢条斯理夹起食物时,从不与碗碟碰撞出一丝声响。
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上位者的优雅。
姜棠视线毫不避人地从他俊美面庞滑到露出的那半截手臂。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瞳孔微缩了下,盯着那处看,不舍得移开目光。
似是为了压制心底涌上的澎湃情绪,她白皙的手无意识在餐桌上摸索,想要端起茶水压压惊。
却在慌乱间,碰倒了手边近在咫尺的茶杯。
茶杯在餐桌边缘摇摇欲坠,姜棠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
陆寻昭同时伸手过去,骨节分明的大掌与她细腻指尖触碰在一起。
似是被他腕骨那处绯色的痣灼到,姜棠指尖蜷缩起来,视线再度上移。
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和记忆里火场中的那个少年轮廓渐渐重合。
会是他吗?
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
怕期待过后得到的不是想要的回答。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姜棠思绪回笼。
看了眼她造成的狼狈场面,她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抱歉,没拿稳。”
陆寻昭俯下身捡起地板上掉落的茶杯,半挽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松垮垂下,正好遮盖住他腕骨上的红痣。
视线在姜棠故作轻松的面上扫过一瞬,陆寻昭不动声色扯过一张纸巾细细擦拭长指上不存在的水珠。
被揉作一团的纸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完美落入纸篓。
陆寻昭不紧不慢扣上袖口纽扣,蓦地点出了她的反常之处:“想问什么?”
第12章 12
“你……”姜棠软唇嗫嚅,刚说出一个字就强行止住。
距那场火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就算陆寻昭是当年那个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救她出来的少年。
怕是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忘了。
她这样贸然点出来,万一引起尴尬……
于是她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算了,没什么。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陆寻昭也不强人所难,拿起挂在一旁的西服外套,长指扣上纽扣。
走至楼梯口,有个男人踩着楼梯往上,擦拭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台阶最后一级时,迎面和陆寻昭两人对上。
一上一下,正好将楼梯口堵了个严实。
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身形清瘦,身上被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包裹着。
面容轮廓和陆寻昭有些相像。
身体似乎不太好,面上泛着病态的白,偶尔有几声咳嗽。
右手拄了根不离手的拐杖,拐杖扶手的地方雕刻了只重工貔貅,暗戳戳彰显了他的社会地位和野心。
陆寻昭居高临下站在楼梯口,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屹然不动。
姜棠对这个男人倒是有些印象。
在老宅那次,男人坐的位置离主位不远,身边也有三两人恭维,看样子地位不低。
男人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姜棠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像是被一条滑腻腻的毒蛇盯上,蛰伏在茂密灌木丛中,只待猎物不注意时给出致命一击。
明眼人都能看出陆寻昭是故意的。
男人却不恼,反而轻笑了声,泰然自若地跟两人打招呼:“六弟,六弟妹,别来无恙。”
听到男人的称呼,姜棠心下对他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陆家嫡亲一脉前前后后总共有九个后辈。
但是怪就怪在,前两个孩子刚出生不久,无缘由染上不治之症,没多久便夭折了。
查不出任何问题,陆家几位夫人还以为是偌大的陆家沾染了不干净的脏东西。
便诚惶诚恐地求神拜佛,这一拜就是好些年头。
又过了几年。
陆家降生了一个男婴,同样也是无缘由的染上了病。
许是这些年的求神拜佛起了作用,这男婴吊着一口气硬是撑了过来。
只是这身体落下了病根子,需要常年服用名贵药材续命。
体弱,常年用药留下的药味。
种种特征说的不就是面前这位,陆家长孙——
陆锦和。
按照陆家族规,家主之位皆是由陆家长子担任。
但陆锦和的父亲,也就是陆寻昭的大伯,软弱无能,难堪大用。
除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在事业上一无建树。
陆寻昭二伯又对名利一事毫无追求,早早的就携妻儿去往国外定居。
陆家老爷子怕陆家百年基业交到这样的人手上,恐会毁于一旦。
一来二去,这个令所有人都眼红忌惮的位置,便落到了陆寻昭父亲身上。
后来发生的事便不言而喻。
随着陆锦和话音落地,场上安静了几秒。
陆寻昭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开尊口的意思。
场上的尴尬自然落到了姜棠头上。
她和陆锦和又不熟,现在走也不好,不回应更不好。
想起还要在人前装作恩爱夫妻,她葱白指尖轻扯住陆寻昭衣袖。
同他拉近了些距离。
另一只手小幅度挥了挥,面上挂起一抹尬笑:“大哥好久不见啊。”
陆锦和冲她点点头,聊家常似的又同陆寻昭说起:“二叔公前些日子找到我,托我在公司给他家小儿子安排个职位……”
“六弟,你觉得呢?”
陆寻昭终于正眼看他了,喉间溢出的音调却是淡漠无比:“私人时间不谈公事,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陆锦和低低笑了两声,明明没多大的动作,却牵扯出他一连串的咳嗽。
他偏过头去咳,感觉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等止住了咳,陆锦和拄着拐慢缓缓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陆寻昭也不客气,拉起姜棠的手往下走。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陆锦和索性不装了,握着拐杖的掌心收紧,眸底尽是难掩的恨意。
-
离开玉堂春,陆寻昭长腿两步并一步往前走,走得极快。
姜棠细腿倒腾不过他,险些牵不住他的衣袖,控诉道:“走慢些,我要跟不上啦!”
闻言。
陆寻昭放缓了速度,面色却仍然凛冽生硬。
像是在强忍心下的不愉。
姜棠快步走到他身侧,侧过脑袋看着他紧绷的下颌角,发出合理疑问:“你不喜欢他?”
从前只听外婆说过陆家几个兄弟情同手足,感情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
今日一见,好似并不如此。
陆寻昭好像对他这个大哥颇有意见。
陆寻昭脚步未停,睇了她一眼,语调平淡:“你觉得他那一身病怎么来的?”
这句话问的姜棠云里雾里,细品之下却有点毛骨悚然。
虽说陆家族亲普遍认为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但这种非自然因素没有科学依据,在她这里根本站不住脚。
除了家族遗传病,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可是在陆锦和之后降生的孩子都健健康康,没有任何毛病。
所以家族遗传病这个理由好像也不太可靠。
难不成还是人为的?
这个念头在姜棠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瞬间瞪圆了星眸,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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