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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对头听见心声后——风枕月【完结】

时间:2024-11-29 14:51:13  作者:风枕月【完结】
  忽然间,旭日骤升。
  她面前出现了一抹刺眼的白光。
  阿娘出现在那片白光里,冲她温和笑着。
  “沅沅,过来。”
  她冲她招手,示意她一同远行。
  “阿娘……等等我……”
  她抬脚欲追,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布条捆得严实。
  她想唤她,口中却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令她发不出声音。
  她心头骤然一酸,旋即抽疼起来。
  若她的阿娘再度弃她而去,那她就又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小孩。
  她不要。
  她不要!
  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忽然有一只手臂横过来,生生拦下了她欲追随阿娘而去的脚步。
  “阿娘……”
  眼见要再度失去阿娘,她的四肢百骸都随着心脏的牵扯疼痛起来。
  水下,沈砚看着怀中的姑娘。
  她面色苍白,神色无助,单薄的身躯裹在缎布的勒痕之下,自口中的破布里不断发出呜咽之声,脆弱得像一泊随时会消融在水中的月光。
  千秋宴时,她在水中也是这般无助吗?
  沈砚忽然有些后悔那时他顾及着她的声名,没有干脆救她。
  她的鼻腔内尽数是水。
  若口中再没有空气,她会死的。
  他没有犹豫,把她嘴里的布取下来,垂首覆上了她的唇瓣。
  仿佛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抚慰着她,渡来些许柔和气流。
  猝然间,宁沅神思归位,睁开了双眼。
  乌黑缭绕的发丝占据了她的视线,气泡撑起水花,咕嘟嘟地弥漫开来。
  她只知道面前有一个人。
  而这人有一双颇有力道的手,紧箍着她的后腰。
  至于是谁,她看不真切。
  她这辈子只在话本里看人亲过嘴,从未亲身体验过,亦没想到她能在濒死的时候,突如其来地体验一回。
  ……勉强算是一种圆满吧。
  她缓缓阖了眼。
  沈砚知晓面前这些咕嘟咕嘟冒着的水晶串珠是她呛了水的征兆,只得把她搂得更紧些。
  她本就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如今双唇又被他牢牢封住,施救起来并不费力。
  他带着她迅速向上浮去,猛地破水而出。
  雨珠森冷,空气亦森冷。
  她身上尽湿,发梢的水淌过一遭又一遭,被他咬开渡气的唇瓣微微有些肿,不禁在他怀中打了个寒颤。
  可这一切皆比不过人心森冷。
  他望向不远处的岸边,眼底染上几分肃杀。
  伞下,宁澧扯了扯明薇的衣袖,唇色苍白。
  “母亲,那人果然是沈砚……”
  她从未见过这样着急的沈砚。
  每每见他,他都淡定,从容,从不会策马至险滩后,干脆踏鞍飞身入水。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沈砚。
  冷白如玉的脸庞簌簌落着水滴,额前碎发垂下,眸底一片死寂。
  他素来矜贵,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世间的纷扰皆与他无关。
  可这样的人,会在戏院使出他素来只杀不救的剑法,会在屋脊上温声同宁沅道歉,会在晨光未熹时策马奔袭而来。
  只为救她那个一向无人在意的长姐。
  她压下心中的酸涩,对母亲道:“您去向他赔个不是吧……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心悦他多年,自然对他有几分了解。
  明薇伫立在雨中,并没有要过去的意图。
  “我身为主母,动用家法,哪有向外人赔不是的道理。”
  她气焰未减,抬了抬声音;“宁沅与人私通,难道我还处置不得吗?”
  明决终于喘着气把马车赶来。
  见自家公子抱着宁小姐坐在岸边,颇有些落魄,赶忙抱了两张大氅而去。
  “公子,快暖暖。”
  沈砚把宁沅裹了两层,抱着她站起身,往马车走去。
  身上的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一地,与雨水融作一处。
  “宁夫人管教私通的女儿,自然不必向在下赔不是。”
  “可若宁沅并未与人私通,你今日所作所为,便是蓄意谋杀。”
  “依盛肼煞ǎ纵你是国公夫人,诰命加身,也得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
  他声音不大,却有如切冰碎玉,掷地有声,令宁澧有些不寒而栗。
  “母亲,怎么办啊……”
  明薇抿了抿唇,面色冷然:“左不过还有你父亲。”
  *
  宁沅醒来时,入眼便是一处陌生房间。
  古朴,雅致,温暖。
  甚至暖得她有些发汗。
  她正想掀被子瞧一瞧,面前却忽然探出一张妇人的脸,高贵稳重,带着隐约的慈悲。
  “沅沅,你醒啦?”妇人一张口,便带着不符合这张高贵容颜的欢快,她伸手去拿床头小几的茶盏,“要不要喝点水啊?”
  “哎?好像先前喂光了,待会儿我再命人去取水给你。”妇人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
  宁沅细细看去,却见她衣料用色虽是成熟稳重,可皮肤却很是光润,仿佛时光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所以……她这是前世行善积德,死后飞升到仙界了吗?
  她咽了口口水,问道:“……请问您是哪位菩萨?”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平日里一声不吭的,没想到一开口就这般有趣!”
  妇人发出一串大笑,旋即捂唇故作矜持,后续笑声却仍是遮掩不住的爽朗。
  “傻沅沅,我哪是什么菩萨啊,我是沈砚的娘亲。”
  李汐月一贯不喜应酬,每每收到帖子便悉数塞给了一双儿女,故而甚少看见宁沅。
  每每实在有推脱不掉的宴席,远远见了宁沅,想着过会儿上去搭话,却总是吃一半就找不见她人了。
  她曾想过私下登门拜府,可她与现在的宁夫人明薇实在相看两厌。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曾同宁沅说上话。
  没想到竟等来了那日之契机。
  那个雨天,她正在摇椅上躲懒,她那个倒霉儿子衣衫尽湿,猛地踹开她的房门,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正欲发火,垂眼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娇娘,正是宁沅,一时喜上心头,便顾不得与他生气了。
  刚想问那逆子这是怎么回事,他却只嘱托她为宁沅换身干净衣裳,再照顾她一阵子。
  他已替她喊了医官,还有要事处理,晚点再过来。
  没想到,宁沅竟一连昏睡了三日,这才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悠悠转醒。
  沈……沈砚的娘亲?
  宁沅一时怔住。
  也就是说,她便是阿娘的那位手帕交?
  宁沅对阿娘只有些依稀的记忆。
  在她的印象里,阿娘是温柔安静的性子,没想到她的好友竟是这样活泼的性情。
  可如此活泼的娘亲和跳脱的阿姊,究竟是怎么教出来沈砚那个冰块脸的啊?
  宁沅思忖一瞬,觉得清冷禁欲不过是沈砚示人的面具,他内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如此一想,倒也说得通了。
  她垂下头,欠身温软道了句:“娘亲安好。”
  ……
  话音刚落,宁沅便绝望地阖了眼。
  她脑子进水了罢?
  定是进水了罢?
  不然怎么会把“夫人”唤成了“娘亲”?
  那是沈砚的娘亲,又不是她的娘亲!
  “哎呀……沅沅,你……这样叫我,倒叫我有点不好意思。”
  李汐月瞧着宁沅,越瞧越是满意,旋即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横竖你早晚都要这么叫,不如你再喊多喊几声,我好适应适应?”
  面对如此好心又热情的夫人,宁沅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尴尬得小脸通红,磕磕巴巴唤了句:“……娘亲。”
  “哎!”李汐月高高兴兴地应下。
  还未等她激动片刻,她那倒霉儿子沈砚便推门而入,淡淡瞥了眼宁沅,提醒道:“母亲,你别失了分寸。”
  而后对宁沅道:“你唤她夫人就行。”
  李汐月当即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整日催那逆子赶快把宁沅娶进门,他却总是推辞。
  如今得知人家出了事,还不是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和他那个死爹一样的口是心非。
  宁沅顺着沈砚递来的台阶从善如流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她扶起宁沅的手臂,和善道:“你也不必拘礼。不过我对你可没什么救命的恩情,你要报答就报答他罢,能以身相许那就再好不过――”
  “母亲,我有话和她说,你先出去罢。”
  沈砚适时打断了她。
  沈夫人原本高昂的兴致当即低落了下来,恹恹“哦”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床榻前的凳子上由光鲜亮丽的夫人变成了风轻云淡的沈砚。
  他见她面色潮红,颇为自然地伸出手背贴上了她的前额,沉思片刻道:“明明已经退烧了,怎么你的脸还这样红?”
  而后又颇为自然地收了回去。
  微凉干燥的触感自她额上轻轻扫过,她的心亦随之一颤。
  这瞬间的悸动令她紧张得不敢呼吸。
  仿佛这样的动作在她身上重现了无数次,已成为他毫不在意的习惯。
  宁沅凝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
  “是你救了我吗?”
  手的主人低低“嗯”了一声。
  她觉得顿时有一股热气直烧发顶,微微抬眸,只看了他一眼,又赶忙垂下头去,继续把目光落在他随意搭在床沿的手上。
  “……那,那也是你在水中吻了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好似春日里随风飘摇的蒲草,丝丝缕缕地挠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觉得她今日有点奇怪。
  看来脑子果然进水了。
  “没有。”他平静道。
  沈砚私以为亲吻和救人完全是两码事。
  亲吻是为了增进感情。
  救人是为了见义勇为。
  目的不同,性质自然也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他管那日水下的唇齿相依叫渡气。
  ……难不成那是她的幻觉?
  宁沅一时有些不确定。
  她看话本的时候,便时常想找个心仪之人,尝一尝情窦初开的滋味。
  她是不是想得太多,已致成为执念。
  人往往会在濒死的时候,看见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可总不至于她的执念就是和沈砚接吻吧?
  她偷偷摸摸地瞄了他一眼。
  他上次不慎看见自己褪了半扇衣物的后背,脸都红成了那个样子,如今提起那个水下吻,他反倒面色如常。
  看来当真是自己的幻觉。
  宁沅的一颗心落了地,与之一同落地的,还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谢谢你救了我。”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出了事啊?”
  “我记得那时天色很暗。”她回忆起那夜的景象,面上有些难过,“她们骗我说是辰时,可我被他们绑在河边的时候,瞧着天色,约摸着才刚到寅时。”
  沈砚并不想把自己能通晓她心意一事告诉她,便随口胡诌道:“我睡不着,起来散步。”
  “路过你房间,看你房门大开,便猜是你出了事。”
  “一打听,说是你继母驾着马车急匆匆去了城东,便跟过去了。”
  他顿了顿,道,“仅此而已。”
  “哦……”宁沅若有所思,“你的房间在五楼,而我在三楼,你大半夜散步,居然也能散到我房间那边去……”
  他分明就是在时刻留意她。
  “在下喜欢爬楼,不可以吗?”沈砚的视线冷淡扫过,“还是宁小姐想听在下说,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
  “要不然,你就干脆依我母亲所言,以身相许罢。”
  他故意拿话堵她,接着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欲饮,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可若是此时放下茶盏,就会显得他方才之举不够从容。
  沈砚想了想,干脆虚饮了一口,继而淡定地阖了茶盖,放回原处。
  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令宁沅看呆了,不由心下赞叹:原来没水也是可以硬装吗?
  可能这就是战术喝水罢。
  她好心地没有拆穿沈砚,殊不知沈砚已经把她的心声尽数听了去,此时正足尖微蜷,略略蹭了蹭地。
  所幸他还维持得住面上的平静。
  “你现下脑子如何?”
  “哈?”
  “若是没坏,不如随我去给你自己讨一个公道?”
  宁沅收敛起笑意,神色凝重,对他点了点头。
  “应该是没坏。”
  *
  宁沅随着沈砚走至一处房间,刚入屋内,却赫然瞧见了陛下。
  她赶忙拜伏:“参见陛下。”
  “平身。”陛下瞧了眼沈砚,递去一个八卦的眼风,和善道,“私下会见时只问候便好,无需全礼。”
  “听说这几日你始终昏迷着,如今可大好了?”
  她乖顺地垂头作答:“已然无碍了。”
  “那好!那朕就卖沈卿一个面子,插手一下老师的家事罢。”
  陛下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率先走去了沈砚前方。
  ……沈砚居然叫陛下坐镇吗?
  比起宁国公,沈砚算是晚辈。
  纵他权势滔天,可她爹在朝中亦是门生无数,若无陛下授意,他确实不大好为她出这个头。
  可若陛下在场,听着宁府家中的丑事,她那死要面子的爹,不得活活气死了?
  宁沅没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沈砚缓步等她,轻声道:“你不必怕,也什么都不必说,我只是带你看一场热闹。”
  那日她身临险境,都不曾把他带她见武叔一事抖落出来,他自然是要回报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宁沅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疑惑。
  ……她害怕得有这么明显吗?
  拐进另一处更大的房间,宁沅见明薇和爹爹已然端坐在那里。
  爹爹望向她时,还递过来一个责难的眼神。
  她知道他是嫌她把家事闹大了。
  宁沅有些寒心。
  他怎么不想一想,若没有沈砚,她或许已经死了?
  还是说,她的生死对这个家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她之所以还在宁国公府尚有口饭吃,皆仰赖于她和沈砚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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