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溪微微摇头,刘永安这种杂碎不值得她生气,他刚刚暴露出了一点,既然他敢这么有恃无恐地指着鼻子骂她,想必背后是找到了靠山。
他是虾兵蟹将,真正主使还隐藏在背后。
“正废柴,读咁多书,全部读佐入狗肚!”[读这么多书都读进狗肚子了。]
荣叔的怒吼声响彻屋顶。
可惜,刘永安的态度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站的笔直,左耳进右耳出,看起来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他听不懂荣叔说的塑料普通话。
许云溪冷淡垂眸,心里最后那一丝怜悯消失无踪,离开图书馆时,她直接吩咐基金会切断对刘永安的一切奖学援助。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荣叔抬手看了眼,懊恼道:“刚才没发挥全力,早知道我就……”
许云溪笑笑:“你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谈及女儿,荣叔的戾气消散无踪,温和道:“很好啊,成绩名列前茅,多亏你……”
说话间,他们已回到壽臣山,许云溪心事重重,下车时还被绊了一跤,摇摇晃晃地朝前院走去,脑子挤满了事,对周遭的事物视若无睹。
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
“你去佐边度?点解咁迟翻屋企?”[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许云溪从脑中疑云挣脱而出,微微惊讶之际,汤乐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鬓角,她赶紧转过身,汤乐的下颌抵在了她的额头。
“你怎么回来了?”许云溪的眸子亮晶晶,“阿炳说你很忙。”
汤乐注视着她,眼底之下是翻腾的眷恋,嘴上半点不饶人:“怎么,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许云溪傲娇一笑,叉着腰:“解释什么?你要是不信我,新闻刚出来那会你就应该赶回来了,而不是现在——别捏我的腰,痒!”
“牙尖嘴利。”汤乐捏着许云溪的侧脸,“说,刚刚去了哪里?”
此时天光微暗,余晖与蔚蓝相衬一色,蔓延至长街深处,月牙腾空,与底下的人儿遥遥相望。
许云溪坐在前院蔷薇花下的摇椅,把自己查到的事同步给了汤乐,闷闷不乐地双手抱胸,用高跟鞋的鞋尖去蹭汤乐的皮鞋。
“昨天晚上是正常应酬,Kaia她们都在,真不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汤乐用膝盖抵住许云溪不安分的大腿,一手握住她的肩头,按定她。许云溪抬眉,原以为会与汤乐的目光对视,却发现他垂眉不语,一如在外杀伐果断时候的冷冰冰。
“怎么了?”
阴刻之意转瞬即逝,汤乐淡淡勾唇,单手搂过许云溪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另一手把玩她的发尾,清淡的粤语声调袭来。
“滢滢,你中唔中意英国啊?”[你喜不喜欢英国?]
许云溪耳朵紧贴他的腹肌,鼓鼓心跳透过他的西服传染过来。她灵机一动,问:“怎么了,你要把集团的发展重心转移到英国吗?”
在汤乐回答之前,许云溪听见他嗓子的吞咽声,“不是。”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舌尖扫过她的下唇,手掌捂着她的后脑,说:“你不是一直想出国读MBA吗?我来安排。”
不远处的何家炳听了会儿,见到两人说话声音渐渐变小,开始耳鬓厮磨。他默默从前院的草径离开。
SK集团的业务在英国的分布很少,未来几年不会把发展重心放在这里,如果他没猜错,乐哥此举,应该是想把许小姐从香港支开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让她回来。
“你们几个。”何家炳朝站在车子旁边的几个保镖说:“最近嘴巴都关严些,别让许小姐知道不该知道的。”
“是!”
第25章 谎言五
汤绍钧到的时候,留声机的歌声在整个楼层悠扬。
室内的灯被调暗,暗淡的壁灯指引着脚下前路,曼曼薄纱被窗外的微风拂起,影影绰绰地遮挡住汤绍钧的视线。
他似乎看到有个裸-女从孟依楠的身上起来,影子一闪而过,不是很确定,又走近些,沙发上坐着一圈女人,像是闺蜜聚会,刚才那个裸-女已经披上了衣服。
瞧见他来,孟依楠脸色如常,非常
懒散地问:“汤总,你也喜欢留声机?”
今晚是留声机唱片局,孟依楠有些好奇地看着不请自来的汤绍钧。
女人们也是怪异地瞅着他,开始交头接耳。
汤绍钧定了定身形,他给孟依楠打了好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后来辗转打听才知道她来了这里。
虽然心中有些闷气,但汤绍钧面上不显,依旧风流一笑,说:“孟总,借一步说话?”
孟依楠疲于应付,起身都懒得起,随意摆摆手,两边的人见状皆识趣离开。
汤绍钧在她旁边坐下,把手臂搭在沙发靠背。
“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
孟依楠哦一声,侧过头看他:“怎么说?”
汤绍钧:“孟总,你对汤乐可能还不太了解,其实在香港这边他一直养着个女人,好几年了,据我了解女方大二就和他走到了一起,两人同居,住在壽臣山,我想你总不能和这样的人结婚吧?”
“婚前他就敢养女人,以后还得了?”
孟依楠笑,汤绍钧的来意果然与她猜想的别无二致。脑海一时之间闪现许云溪的身影,妩媚多情的面容时隐时现,她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
“我知道啊,许小姐是吧?她那么美,多的是人愿意为她的美丽埋单,汤乐自然也不例外。”
汤绍钧琢磨着她的语气,发现她并无生气的意思,反而还有点……欣赏?
“孟总,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汤绍钧声音重了些。
“据我推断,汤乐不太可能会放弃她,你懂吗?难道你真的要嫁给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孟依楠:“那又怎么了?”
她盯着汤绍钧看,好整以暇,“婚姻是一门生意,是两个家庭的资产重组,难不成像我们这样的二代,还指望找爱情结婚吗?”
“你来跟我说这些无非是想从中搅合。”孟依楠一手支在沙发靠背,“你现在今非昔比,只要把汤乐搞下去就是新一代的汤家掌门人,若换做是我,也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破坏他的婚姻。”
被戳中意图,汤绍钧没有一点含糊,坐直腰,靠近她一些,食指从沙发游走,触碰到孟依楠的手腕,轻轻抓住她。
“同样是汤家的男人,也许你也可以选择我?”
孟依楠笑出声,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作势捂唇,暗淡灯光遮掩住了她的鄙夷底色。
同样是汤家的儿子?
私生子怎么比得过如日中天的汤乐?何况汤乐背后还有实打实的SK金融集团,汤绍钧空有汤氏头衔而已。
以前有汤老爷子护着他才能平步青云,现在……
呵呵。
孟依楠挑起汤绍钧的下巴。
“你?”她轻哼一声:“你不配。”
广东深圳。
与汤振海分居之后,白曼语在各处都置有房产,一是为了投资,二是为了方便自己。
住在深圳,南邻香港,北邻广州,去往何地都极为便利。
彼时已过晚上十点,差不多要到美容觉时间,今日的白曼语却一反常态,坐在客厅听到阿梅的汇报。
“许云溪今日去找过他,两人爆发语言冲突,许云溪终止对他的资金援助,现在他的意思是……夫人能不能帮他一把?”
能反咬一口帮助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多可怕。
白曼语疏懒抬手,“去吧,做的干净些。”
阿梅略一犹疑,很快顿悟白曼语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时,女佣脚步匆匆地进来,说道:“夫人,少爷来了!”
白曼语讶然睁眼,拧了拧眉。
这么晚?
成年后的汤乐除非逢年过节,否则从不登门。
白曼语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与阿梅对视一眼。
就这么会儿功夫,汤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客厅,形影不离的何家炳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距离,手肘夹着一堆文件。
女佣赶紧去斟茶倒水,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放在汤乐面前的茶几。
白曼语沉吟不语地看着汤乐。
暗纹黑色衬衫,领口位置有些褶皱,像是被人拉扯出的,右侧脖子还有新鲜的咖喱鸡,一副刚和女人纠缠结束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汤乐端起茶杯喝了口,慵慵懒懒地抬眼,举止文雅,女佣忍不住偷偷看他好几眼,心道自己来这里上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原来这么欲,浑身透着一股霸道的雄性荷尔蒙。
“妈。”汤乐靠着沙发,语气转阴。
“好玩吗?”
白曼语心中一咯噔,“什么?”
汤乐伸长腿,把脚搭上面前的茶几,阴刻的眸光缓缓而露。
何家炳将手里的一哒材料放在白曼语的面前。
白曼语双手交叠放在膝盖,问:“这是什么?”
汤乐:“你的罪证。”
“编造并散播谣言,属于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罪。”汤乐侧过脸,看着满屋缄默的人,目光落在白曼语的脸上。
“你可以咨询一下律师,如果坐实这样的罪名要不要坐牢。”
白曼语的瞳仁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缩一圈,阿梅紧张地揪着自己的手,思虑过后,她主动站出来一步说:“少爷,不关夫人的事,是我做的,有什么罪名我一人承担!”
“呵……”
汤乐忽然一笑,阿梅不知道他的笑容里蕴含什么意思,心里直发毛,僵硬地站在原处。
良久——
不动如山的白曼语才终于发话。
“行了。”
她挥挥手示意阿梅,又遣退女佣。
“是大陆妹叫你来的吧?”白曼语的语气中充满不屑。
汤乐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悦,声音像是带了点火星子,歘歘燃烧:“我的女朋友叫许!云!溪!”
白曼语冷哼一声:“她爱谁谁,总之我不可能接受她。”
汤乐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自己的立场:“我不需要你接受她。她和我住,不是和你住。”
他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漆黑的瞳仁凝视着白曼语。
虽为母子,但他们两人真正的相处时间少的可怜,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注视她了。
无情岁月终究是在这位美妇人的眼角留下些许痕迹,原本宽厚的双眼皮褶皱也变得刻薄,微微凹陷的眼眶更是助长了这种薄情气息。
他记忆深处曾经温柔和蔼的女人经此一役,已彻底消失。
面对背景墙上的点映玻璃,汤乐随手将凌乱的领口整理好,压着恼火又失望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平静些:“滢滢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背后的主使人是你,毕竟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有这么一个狠毒的母亲。”
白曼语的脸色唰一下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气到站起来,她手指指着汤乐大喊:“混账,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你竟然为了那个大陆妹说自己的母亲狠毒?”
“我做错了什么?大陆妹不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她没有爱慕虚荣?真是可笑,你看看你爸周围那些女人,有几个不是闻着钱味追上来的?”
“像她那样的女人,我见识多了。”
“……”
汤乐的手指伴随着白曼语的咕唧,一下,一下地敲在光洁的腕表表盘上,闭目不语。何家炳最是了解他,汤乐这是在忍,无意识的机械性动作是他给自己舒压的一种方式,若不是对面说话之人是他的母亲,恐怕他早就上去给了对方两拳,然后再将她从楼上扔下去。
许是说累了,白曼语中途停顿了会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汤乐冷不丁停下动作,说道:“我准备和孟依楠合作,需要你帮忙演戏。”
“孟家父母不日会来广州,届时我会安排你和他们见一面。”汤乐把自己的计划大概说了一下。要从孟家把石油项目纳入囊中,光靠他自己一个人不行,还需要白曼语出面。
做戏做全套,才能浑水摸鱼。
白曼语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明白现在是非常时
期,汤绍钧和常冰香两人对汤氏的控制权虎视眈眈。要是能与孟家的合作的话是上上之策。
条分缕析之后,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假戏真做,未尝不可。
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汤乐幽幽补充一句:“妈,我劝你别玩什么花样,否则这些罪证,指不定会出现在公安局的桌面。”
他利落起身,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不希望和孟依楠的合作出什么岔子,也不希望你再次对滢滢搞什么小动作。妈,别逼我翻脸,我不想走到这一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白曼语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儿子在事业上杀伐果断,没想到有天这样的待遇会轮到自己身上。
她又气,又闷,好半响平复过来。
“你放心,我不会动她。”
汤乐转身离开。
门外的阿梅看到他走了才敢重新进去,沙发上的白曼语气的双手颤抖,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挥落下地。精致的游龙白瓷茶杯碎片满地都是,茶水将地毯洇湿,阿梅赶紧把女佣喊过来打扫卫生。
完事后,她给白曼语倒了杯蜂蜜水,轻声细语地问:“夫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白曼语冷冷一笑。
“我只说我不动她,可没说不会让她主动离开。”
第26章 各自远一
洗完澡后的许云溪躺在床上,摸了摸胸口处的淤青,疼的嘶一声,马上皱起眉心。
混蛋臭男人,下嘴不分轻重。不过想想,汤乐的脖子也被她咬了一口,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他就这么顶着新鲜的吻痕出门。
他是接了个电话走的,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汤乐的神情一下就变了,是一种比以往更阴郁的低气压。
可能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吧……
毕竟汤家掌门人一夜倒下,各方势力都在逐鹿中原。
许云溪抱着被子转了个身,又想起汤乐让她去英国一事。
虽然她一直想去读MBA,可她有许多课程都没有读完,考试也还没开始准备,现在完全不是留学的好时机。
汤乐对她的情况肯定很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突然让她离开?
可疑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转,只缺一条绳索将它们全数拼接起来。
许云溪思来想去没把事情想明白,对汤乐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汤乐却不容置喙地抓紧她的手,几乎是半哄半骗地对她说:“我忙完这边的事就会去英国陪你。”
可她在Oubo的实习还没结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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