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汤乐不知是得了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病,一遍一遍在许云溪的耳边重复,还腾出手捏着她的下巴,使她可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在汤乐的不断追问下终于冒出了几个他喜欢的音节。
过了两个小时——
许云溪香汗淋漓,累的在床上不愿动弹,用手臂挡在眼睛上面遮光。
汤乐一脸餍足地站在床边,拉了拉她的手,见许云溪没反应,他勾了勾唇,又抱着这条光溜溜鱼进浴室给她洗澡。当然在浴室里时,他也没有放过在她身上种咖喱鸡的机会罢了。
汤乐将卧室的灯关掉重新躺回床上,旁边的许云溪闻着味就来了,闭着眼睛用脑袋顶开他的手臂,然后依偎着他,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姿势睡觉了。
汤乐宠溺地看着,拿起她的右手。
熟睡的许云溪不知道汤乐捏着她无名指的指骨打量了很久。
接下来的两天许云溪都在准备出国的事。
首先是回了一趟公司交接工作。
她是实习生,可以说要交接的工作几乎没有,只是回去走个过场,顺便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
Ann万分不舍,开玩笑说自己以后不能抱阔太大腿了。
许云溪在香港的朋友不多。
她是外乡来港读书毕业后留在这里的大陆人,交际圈子基本都是自己的同学,校友,她一一和自己亲近的朋友见面,道别。
这日下午,深秋的香港下了第一场秋雨。
细小的雨花裹挟着淡淡冷风将许云溪的裙尾浸湿,她步履匆匆地从香港大学出来,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面,冒雨钻进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宾利。
荣叔立即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几度,回过头对许云溪说:“许小姐,刚刚阿炳来电,说手续都办妥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去英国。”
许云溪用纸巾擦了擦头顶上的水珠,看了眼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学术材料,“好。”
她有几门课程还没完成学习,将来去到英国得把考试都过了才行,荣叔问她接下来去哪里。
许云溪看了眼时间,下午也没有什么安排,便让荣叔开车去她常去的美容院。
这家美容院实行会员制,只有会员身份的客户才能在这里消费。
为保护客人隐私,这里的每个客户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保密措施做的非常好,美容院安排了专门的排期表,让消费的客人不会和别的客人打照面,大厅与过道永远都是没有人息的,所以很多艺人都会来这里定期美容。
许云溪是她们的VVVIP客户,院长与技师亲自等在门口迎接她。
“许小姐有段时间没来了,听您的预约助理说,您是准备去英国留学?”
“嗯,对……”
院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许云溪说话,穿过美容院的候客厅,将她带至三楼的专属包厢。
至于为什么会把许云溪的房间安排在三楼是有原因的。
一楼是美容院会客与放置产品的地方。从二楼开始才是美容院的包厢,只不过,二楼的构造是封闭型的,只有中间有条长长的走廊通过,视觉上有些逼仄。
三楼却不一样。
从电梯出来就是一整面的弧形落地玻璃窗,正面朝向维多利亚港,视野开阔的同时,这里还贴心地布置成高空花海的模样,每天都有新鲜的花来替换,娇艳丛中,放置了马卡龙色系的沙发座椅,供来这里的客人赏花看风景。
许云溪躺在床上,技师先用泡泡为她洁面,随后又用蒸汽机为她蒸脸,细细帮她清理掉T区的粉刺。敷面膜的同时,技师拿着制造白噪音的工具在她的耳边轻轻敲响,不多时,许云溪就在这样舒缓的环境下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将眼罩拿开,准备翻身下床。
叩叩——
有人敲门。
刚睡醒的许云溪嗓音微微沙哑:“请进。”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敲了两下。许云溪狐疑地看着咖啡色木门,她很确定外面的人刚刚听见了她的话,且房间有呼唤铃,通常技师不会在客户没有按铃的情况下敲门吵醒对方。
门外是谁?
“许小姐。”门外传来陌生的女人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板一眼的机械女音,是令人非常不舒服的语调。
“请您移步到花园一叙。”
许云溪迈步下床,盯着门看了几秒,没有回应她。
慢悠悠地穿上鞋子,在厕所里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红色丝绒裙将她的身段掐的非常完美,前凸后翘,再配上浪漫的波浪长发,就像是杂志里走出来的性感名模。
她用指腹将口红在唇上摸匀,双唇一抿,万般风情在她的眉眼摇摇欲坠,她深吸一口气,将胸衣往下拉了拉,精致锁骨在吊顶下熠熠生辉。
打开门,方才传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许云溪若无其事地拎着包包从过道走出。去往电梯的路上要穿过那片花园,许云溪的脚步刚迈入花园的边缘,立即就被坐在那里的人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一位相当贵气的中年妇女,盘着头发,穿着修身白色蕾丝复古旗袍,正悠然自在地用一把折扇给自己扇凉。
贵妇人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而是面向窗外。
许云溪站定几秒,收回打量的目光。
对方似乎意识到她的到来,侧过身,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许小姐,真是令人久等。”
不知怎地,她这话像是莫名带刺一般,扎在了许云溪的情绪上,她迟疑了会,问:“请问你是……?”
贵妇人用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示意许云溪过来,同时看着她说。
“我是汤乐的妈妈。”
惊讶在许云溪的心中荡漾,并泛滥在她的眼神里。她一向沉稳冷静,这样的情绪很快被她整理归置成无动于衷,她走过去,但没有落座,而是不卑不亢地礼貌道:“您好,白女士。”
虽然汤乐从不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人,但许云溪对他的家人还是有点了解的,知道他母亲的姓氏。
如今这样的见面,显然叫阿姨不太合适,许云溪想了想,认为女士这个词,在这样的场景下更为适合,并不失庄重。
白曼语淡淡一笑。
许云溪从她的笑容里察觉出了嘲讽,明明作为贵妇的她涵养极好,可这种厌恶的情绪却满满当当地显露在她的语气里。
果不其然,白曼语直接了当地说:“我很不喜欢你。”
许云溪下垂的双手紧握,指甲掐进了肉里,半响才回答:“请问您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白曼语若是想正式和她见面,不可能选在美容院这种地方,这么失礼,除非她是看中了这里的保密性。
许云溪猜测,白曼语此举是不希望她们之间的见面泄露出去,或者说,是被汤乐知道。
第30章 各自远五
白曼语彻底转过身,与许云溪面对面。她双腿交叠而坐,非常优雅地拿着扇子给自己煽风。正面看白曼语,除了眼周有几条细纹透露出历经沧桑的痕迹外,其余没有任何地方显露她的年纪。
她说:“我查过你,你幼失怙侍,和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到大读书都非常拼命,智商高,凭自己的努力考上香港大学。”
“直到两年前
被朋友介绍与汤乐认识,才搬进了壽臣城山。”
许云溪默默听着没有插话,后背紧绷,她努力挺直腰杆,不想在白曼语的面前表现得低人一等。
“但是,这又如何?”白曼语讥讽地说:“并不是考上好大学就意味着能成龙成凤,多少人从重点大学毕业出来,没钱没人脉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螺丝钉。人与人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永远存在,就像你和汤乐一样。”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吗?”
许云溪长吸一口气,望着白曼语的瞳仁,她眼里对她的不屑根本毫不掩藏。许云溪不由得想,如果白曼语此时此刻牵着狗的话,或许会直接放狗咬她。
她定了定心神,把自己的声线稳下来。
“所以,您是来劝我和他分手?”
白曼语又笑了。她头顶的白炽灯光映衬着她的脸,苍白的颜色让许云溪感到非常恶寒。
“汤乐是汤家的长子,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继承人的方式去培养他,他五岁去武当山习武,十六岁跟随船队出海,二十岁读完硕士,拿到哈佛的双学位,之后在香港创业成立SK集团,成为百亿身家的金融巨鳄。”
“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的配偶我不允许是一个普通人,更不允许是你这样的拜金女。”
许云溪冷下来,双手松开,眉宇间的乌云遮天蔽日,她忍了忍胸腔急蹿的火气:这是汤乐的妈妈,你要冷静,要礼貌,淡定淡定淡定……看在汤乐的面子上,忍了。
她不留痕迹地深吸一口气说:“白女士,我承认汤乐非常优秀,但你说我拜金女,我怎么拜金了,我俩当初在一起是汤乐先追的我。”
“伶牙俐齿。”白曼语也许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久,紧接着话锋一转。
“我从不怀疑汤乐对你的感情。他是我儿子,我很了解他,一旦他认定一件事,一个人,他会偏执到底,对于你,汤乐不会放手。”
“但是许小姐你要明白,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婚姻是一门生意,是两个家庭的资产重组,你扪心自问,日后和你结婚,汤乐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益处?”
“两个人相爱的时候,想的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当身边出现危机了,算的永远是一笔又一笔冰冷市侩的经济账。”
“我说的更直白一点,你的爱对汤乐来说是一种拖累。”
“你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没有实力的爱是一种负担。”
许云溪怔住了,在这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她双脚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浑身僵直一动不能动。
白曼语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旋,并不是说她的话都多么刺耳,而是这种沉重的事实忽地被人揭开,像是被人从温室拎出扔到了南极圈。
所以,许云溪沉默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其实她也想说点什么反驳,可是嚅动嘴唇,发现自己腹腔空空,连假装无所谓的声线都发不出。
“汤乐是不是忽然叫你去留学?”白曼语仍旧带着她的傲娇,自下而上地看着许云溪苍白的脸。
“想知道为什么吗?”
许云溪望着她。
“因为他要和孟依楠结婚了,所以把你支走。”
许云溪如被五雷轰顶,双目瞪大,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四肢冰冷,她颤抖着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白曼语又重复一遍:“因为汤乐准备和孟依楠结婚,所以要把你支走。”
嗡——
像是被电流击穿了心脏,许云溪狠狠皱眉,霎时头晕脑旋站都站不稳,慌乱间,她抬起右手手臂支撑在墙壁上,借力支撑自己。
“这怎么可能?”
她前几天才偶遇孟依楠,对方若无其事,甚至还给她送了一束玫瑰花,还有汤乐,除了这段时间经常来往于香港和广州之外,其余地方没有异常。
他们怎么可能要结婚?
“你不信?”白曼语从椅子站起来,看着深受打击的许云溪。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云溪抬眸。
白曼语略带狠厉道:“汤家不止有一个儿子,还有成群结队的私生子,汤乐一出生就要和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争夺,如今他爸突然中风,整个汤家乱成一团,那些私生子个个都想趁乱分一杯羹,尤其是那个汤绍钧,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当上了汤氏的大股东,整天耀武扬威。”
“孟依楠是孟家二小姐,公司的掌权人,与她结婚,汤乐能从中获得嘉派集团的站队支持,这些都是你给不了他的。”
“是不是很讽刺?汤乐正正经经的婚生子,他爸却把股份赠送给了不见得光的私生子,这种奇耻大辱,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跟孟依楠结婚,既能得到孟家的项目,又能为自己增强实力,汤乐有什么理由拒绝?”
“难不成放着豪门大小姐不娶,娶你这么个什么都没有的大陆妹吗?”
许云溪咬紧了牙关,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比如汤绍钧那天为什么忽然找到她,说汤乐要结婚。
其实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想在她面前爆料,好让她在汤乐面前又吵又闹,将他和孟依楠的婚事搅黄,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还有——
许云溪用力眨了眨眼,将泛红的血丝压下去,冷声道:“其实是你干的吧,是你偷拍我的视频然后颠倒黑白发到网上去。”
有能力散播资讯且讨厌她的人,白曼语很符合这个条件。
白曼语勾了勾唇,不言语,许云溪从她傲慢的肢体动作看出她是默认了。
“站在母亲的立场,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离开他。”白曼语说,目光落在许云溪价值不菲的项链和耳环上。
“我也曾想过给你开一笔巨款,让你拿着这笔钱离开我儿子。”
“只是汤乐给你的比我给你的,只会更多,我的价码打动不了你。”
许云溪自嘲一笑。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这样的剧情原来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虽然母子不合,但白曼语到底还是了解汤乐的性格,她轻哼一声。
“据我所知,汤乐应该从来没有正式对外公开过你的身份吧,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也没把握和你走到最后。”
几乎是白曼语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许云溪的心尖倏然一猝,要指尖用力抠入墙面才能勉强站稳。
“如果你真的在乎汤乐,你就应该主动离开他,别拖累他。离开你,他会发展的更好。现在是夺权的紧急关头,任何偏移的决策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控制权旁落。”
白曼语的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被注入了重量,一寸一寸地压下来,这位骄傲的贵妇人接着落下一句。
“在巨大的商业帝国面前,你的爱,毫无分量。”
许云溪忽然耳鸣了,她有半截没听清楚白曼语的话,体内是震惊与气郁夹杂,脉搏混乱,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原本斑斓的鲜花在她眼里变得无限重影,层层叠叠,迷乱氛围让许云溪浊气涌上心头。
她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稳下来。
汤乐的欺骗,白曼语的讪骂,犹如两把尖刀在同时过招,将她的心割的四分五裂,鲜血淋漓地挂在冷风之中。
白曼语冷冷一笑,平静地说:“我猜你现在是在想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明天我会去广州与孟家人见面,届时你可以来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玻璃窗外一片灰暗,是下过雨之后的霾色。深秋时节的香港天黑的晚,今天却很例外,漫天乌云几乎把天际都淹没了,暗淡光线拼尽全力从云层的缝隙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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