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林棉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他。
他就是母亲口中曾经和她险些有进一步发展的那个男生。因为院系的一些活动，他们有了接触，最亲密的一次应该是大二时候的夏令营，林棉不小心扭伤了脚，曲雨淙殷切备至，熟悉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林棉对于斯斯文文、又体贴温柔的曲雨淙也不无好感。那样的年纪，遇到青涩的爱恋后，稍有一些文艺气质的男女都会变成诗人或者音乐家。曲雨淙也曾经对着她的窗台吟唱，让她心中第一次有了小鹿乱撞的感觉。林棉不是一个把心事都隐瞒家长的女生。她甚至带曲雨淙来家里坐过。可是，曲雨淙看到小谷后面露难色，并将自己的家境对林棉坦诚以告。原来，他家里的负担也很重，虽然他的家在离这座省城不远，可几乎是全省最贫穷的几个县之一。他的父母身体也不好，母亲更是完全丧失了劳动力。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未成年的弟弟。
肖欢蕊从此便不看好他们的交往。事实上，无须母亲的阻挠，曲雨淙本身就没有选择拖泥带水，而林棉也理解了他的考量。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默契，在一段感情陷得太深之前，他们就选择了各自掉头。
“我还没恭喜你被保研。”前尘往事，已无所累。林棉真诚地对曲雨淙表示祝贺。
“谢谢。”他示意她把手机给她。“你工作也找好了？”
“嗯。”林棉把手机交给了他，小跑向许汀舟。直到挽住许汀舟，她微喘吁吁地扭头对曲雨淙道，“我们站好之后，你记得数一二三哦！”
第31章 世界是甜的
照完相后，许汀舟让林棉把刚拍的合影传给她。
“咦，你也想要吗？“心里有小小的得意，她咬唇笑着道。”当然。“他跟着笑起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合影。”他把重音着重放在“两个人”上。
她笑得更开怀了，迅速把照片发给了他。”我可以冲印出来放在办公桌上吗？”
他微微皱眉：“还是不要了吧。”
她表示理解：“嗯，在公司还是低调一点好。”
“你觉得公司里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和你在交往的？”他微微一笑，”只不过我觉得我照的不好看。””谁说的？我觉得你可好看了！“林棉提高了声音表达抗议，”当然咯，照片肯定没有真人好看。”
他说：“那还是照片好一点。“他的美容手做得很逼真，静态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她知道他介意自己的残缺，心里一痛：“我更喜欢真实的你。””有没有人教过你，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不要对一个男人太掏心掏肺，显得自己很在乎对方。你把你感情的底牌都亮给我看了，不怕吃亏吗？”
“那我就吃点亏好了。”她满不在乎地道，“我就给你很多很多的喜欢，你可以给我很少很少的喜欢，然后我俩平均一下――嘿！总分上我们互相还比较满意。这样不也可以吗？”
“嗯，听上去还不赖。”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对吧？”她开心地忘了形，双手搭上了他的双肩。然而许汀舟并没有下意识的闪避，反而任由她将双手按在了他的肩头。
林棉觉出了他和往日的不同，心中一动，趁势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右肩。
“汀舟，我第一次追一个男生，谢谢你没有逃。”
许汀舟用左手托起她的脸庞：“我不止没有逃，也很想走近你。”
林棉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被许汀舟打断了，他说：“你同学还在那里，似乎在等你。”
林棉朝着许汀舟下巴指向的方向看去，曲雨淙还站在刚才递给他手机的地方。
“那我再去去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去看电影吧？”
许汀舟温柔地点点头。
“我要先撤啦，祝你今后学业有成。”林棉朝曲雨淙走近一些后，道。说话间她已准备转身，只因她觉得没有必要过多的客套。
“林棉，你……你有没有怪过我懦弱自私？你现在的选择是真心想要的吗？”曲雨淙在她身后轻轻地问。
林棉真诚地笑了起来：“没有。是的。”
说完，林棉上前挽住了许汀舟：“走吧，汀舟。”
许汀舟和林棉在林荫道下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问：“他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谁？你说刚刚碰到的同学？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点追求你。要是早一点追求你，肯定赢在起跑线上了。”
“这点心思你也看得出？看起来感情经验很丰富嘛。”林棉怕他不高兴，自己和曲雨淙严格说来又多少有些暧昧过往，因为“心虚”故意拿他打趣作为掩饰。
他显然没有上当：“林棉，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嗯……他想重新追求你吗？”
“应该不会。”她知道他不好糊弄，决定坦白：“其实他也没有正式追求过我，最多……曾经存了点心思，不过，看到我家里负担重，就放弃我啦。””哦……”他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
“你在对此表达遗憾”
“恰恰相反，我在表达庆幸。”
“为你失去一个竞争者？”
“不，为你少了一朵烂桃花。”他说，“我固然不怎么好，但他还不足以成为我的竞争者。如果你的眼界只能到……”他比了个手势，继续道，“――‘这里’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并不想加入这样的竞争队伍。”
他微仰着的头带着些孤高，几乎有些不可亲近。只有唇角淡淡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息。林棉想，这个大概才是真正的他吧。
只是，林棉一个转念，又有些朦朦胧胧的苦涩感涌上心头。
许是见她沉默，许汀舟有些不安：“让你不开心了？”
有些话凝结在喉头，她却怕一旦说出来会破坏气氛。她选择言不由衷：“怎么会呢？你本来就不需要和任何人竞争的。”
许汀舟人审视了她一番，末了弯了弯唇角：“让我猜猜看你想什么？”
她紧张地逃避着他的注视，心里却觉得他不会猜到她的心思。
“林棉，如果我说实话，可能会对你有点儿打击。”许汀舟说，“可是如果我们避而不谈的话，那真的会成为彼此的一根刺。刚才我说的话，触动到你的一些神经了是不是？你在觉得奇怪，既然我认为一段感情不应该轻易因外力影响或者受自身的条件的局限而选择放弃，我为什么不干脆和苏心蕴在一起”
林棉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快，他竟然说中了她的疑虑。
他叹息着轻笑了一声：“事实就是，我没有表白的机会了，因为早在一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个选择并不是我，而我也尊重她的选择。”
林棉有点儿受创，却也不好发作，整个人无精打采。
“但是，林棉，我也做出来我的选择。”许汀舟捧起他的脸颊：“在她放弃我的一刻，我也放弃了她。痛苦也好、不舍也好、不甘心也好，都是在放弃这个前提下的。也许有时候，那些情绪会发作一下，但我自己也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希望它们有一天能完全被平复。林棉，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
林棉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让他“过关”，蓦地伸出一只手作势轻撕了下他的脸颊：“真是坏透了的人！怎么可以把三心二意说得这么动听！我就是个白痴嘛，甘愿被你骗！”说话间，嘴角三分笑意渐渐漾成了七分。
许汀舟也跟着笑道：“我是很坏，我坏就坏在太诚实，但，绝对吗没有骗你的意思。”
“我知道。”林棉顺势扑进他的胸膛，一只手摸着他的心脏位置道，“我要你每天都多喜欢我一点，你的心就那么大，总有一天装不下别人的。”
两人挽着臂到了校门口，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还没接近车子，车窗已经落下了，小谷从里面摇了摇手道：“妈妈！”
“没和你商量，就先让车去接阿姨和小谷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想阿姨和小谷也应该加入庆祝的。”许汀舟道。
虽然二人世界的愿望泡汤，不过林棉也挺开心的，毕竟，许汀舟能想得那么周到，这也是他对自己重视的体现吧。
“一会儿吃完饭，我和你去看通宵电影吧？”在坐进车前的一瞬间，他软软的声音凑近她耳边低语道。
她心里的蜜融化开，睁眼看整个世界都冒着甜甜圈、棒棒糖还有冰激淋！
人生啊，简直甜得一塌糊涂！
第32章 日出之前
和林棉家人吃完饭后，许汀舟先将肖欢蕊和小谷送回家，随后让司机开到滨水湾。
林棉疑惑道：“不是去电影院吗？”
“不是。”他笑着，轻轻拨弄开她前额的碎发。
她被他温柔的举动撩拨得眼中泛起星辰，借着刚刚两杯红酒的劲伸手将他的颈按向自己，他略一停滞，便顺从地俯下脸轻啄在她的唇瓣上。
她回应地有些激烈，最后嗤嗤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道：“许汀舟你的嘴唇好软哦！”
他呐呐地道：“你这个耍酒疯的傻瓜。”
车子从灯光璀璨的市区一路向东郊行驶，最终停在了滨水湾的游艇俱乐部码头。
林棉虽然没来过私人游艇俱乐部，但也在电视里见过这类场所。她当然知道那是有钱人热衷的娱乐，对于眼前的一切，说不新奇、兴奋是假的。
从浮码头走向游艇的一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酒精作用的关系，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里。
直到她被带上游艇，吹着江风，她才有些回拢了心神，问道：“你平时喜欢来游艇玩吗？”
“如果我自己可以开的话，大概会喜欢的。”
林棉酒醒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许汀舟继续道：“这艘游艇是我爸爸送的十八岁成年礼，不过我自己没开过几次。”他说，“自从……后来几乎都是用于公司商务派对了，总算也没有浪费每年的维护费用。”他扭过头看了身边的她一眼，“别多想，我没有那么敏感。如果这让我在意那些已经无可挽回的不幸，我今天就不会把你带来这里。”
林棉吸了吸鼻子：“我是在想，有钱人真的很过分！十八岁的成年礼居然是一艘游艇！”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嗯，你可以先去考个游艇驾照，自己开才有意思。”
“我才不要。“林棉瞪大眼睛，“你真的要送，还是送我珠宝实在一点。”
“好啊。“他点头。“你喜欢什么材质的？”
“你可别当真啊。”她有些吃不准他的路数，“我只要能和你做普通恋人都会做的事情就很开心了。”
“普通恋人都会做的事情我未必做得到的。”他坦率地说，“我的身体情况也许会受限、时间上也未必能完全配合。”
她也诚恳地回道：“汀舟，为难你的要求我是不会提的。事实上，能和我时不时地看场电影、吃个饭，甚至坐在一起聊聊天，让我觉得你不是离我那么远，我就满足了。”
“今天这样够近了吗？”
林棉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中：“很棒了呀！你知道吗？我想象中和你看电影的画面，就是去一个私人影院，房间里有很大很舒服的沙发，我可以横七竖八地躺在你的怀里，可以随便吃喝东西，随便讲话，也不会有人嫌我吵。”
“最后一条好像很重要，因为你有话唠的潜质。”他一本正经地说，嘴角却上弯了起来。
林棉也知道他在逗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她垂首笑的时候，许汀舟给了不远处侍立的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人一个眼神。
“来，这边坐。”他轻轻扯住林棉的胳膊，她跟随着他走向一侧的躺椅。
“啊，我现在觉得，不看电影，就这样和你并排躺着看风景也是很惬意的。”林棉满足地望着江面。
“不想看电影了？”他问。
“可以下次看呀。”她甜滋滋地看向他，“下次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你不要后悔哦！”
话音刚落，林棉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块等离子屏幕从后甲板缓慢地落下来。
“这是……”
“电影院啊！效果不比外面的私人影院差的。而且有很多片子可以选，遥控器和电影介绍册就在你右手边。”
“这也太吓人了！”林棉嘟囔道，“我……我觉得自己好像闯到了不该闯入的世界里……”
“后悔？害怕？”
“后悔倒没有，害怕是有的。”
“为什么？”
“我和你的层次距离太悬殊了。”
“是很悬殊，我不过是个有钱的残疾人罢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棉，因为残疾，我并不能享受游艇带来的快乐，甚至每次看到它都会觉得是一种讽刺。从我失去健康的肢体以后，除了必要的商务活动，我从来没有来过这艘游艇。可是今天，我来了，而且，还有一点期待。能和你这样吹着晚风看电影，我觉得很开心。”
她的心仿佛此刻被风鼓起的幔帐，轻盈而饱满：“汀舟，谢谢你给我信心。”
“傻瓜，是你在给我信心啊！你让我觉得，可能……自己还没有那么糟糕吧，可能……即使只有一只手，还是有给予别人幸福的能力的吧。”
林棉轻轻摇头：“才不需要你的给予呢！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自动产生幸福感。因为幸福并不在谁的手中，而是心里的感觉。嘿！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她忽然双手拢住嘴唇，身体微微向前伸展，对着前方兴奋地大喊道：“太棒啦！”
许汀舟沉默地打量着她，忽然伸出手覆上了她的脸颊：“你的脸很烫！果然还是喝多了！”
“没有啊！”她酒劲上头却不自知。
看她眼中的迷离渐深，许汀舟摇头笑笑，让服务人员送来了薄毯，又亲自替她掖好被角。
“许总，电影还需要放吗？”
“让她先睡一会儿吧。”他压低了声音道，“遥控器给我，我等下自己放。”
林棉酒醒后，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
揉了揉眼睛，她发现许汀舟仍在旁边坐着。因为天还未亮，她对于自己睡了多久也没数。
眼前的屏幕上无声地放着一部外国电影。
“你怎么不叫醒我一起看！”她假意抱怨。
“你醒了？”他略直起身，往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倒了些水：“先喝口水。”
她听话地端起杯子喝了几口。“什么电影？好看吗？”
“好多年前的片子了，正好翻到，听说还不错就看了，刚看了一半，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倒回去放。”
“什么片名？”
“Before Sunrise.”
“啊，我知道这个片子――《爱在黎明破晓前》，我那会儿还挺想看的，可是后来终究也没走进电影院。”
“这片子应该很适合你的。”他笑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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