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爱苏心蕴吗?”沉默良久,他蓦然开口问道。
“大概……是爱着的吧。”她发现自己很不甘心承认这个答案。
他的声音苦涩而又坚定:“你看,即使我爱着一个人,我也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所以,你的冒险尝试,结果恐怕不会乐观。”
“没有比现在放弃更不乐观的结局了。”林棉晃了晃脑袋,似乎是要把所有消极的念头甩开。“你可以做到的,是把我从‘文心’开除出去,但你不能做到――把你从我的心里开除出去。”
她的话温柔而又铿锵,带着淡淡的笑和微湿的眼眶。他们四目相对,直到安静无声、感应灯熄灭。她忽然将身子倚靠向他的肩头。他残存的左肩骨骼膈得她有些疼。
“告诉我,如果我是你的困扰,为什么不干脆选择开除我?”她问。
他的喉结滚动,肩膀微微缩拢。
“不要沉默、不要逃避。”她鼓励着他,“我要真话,坦率始终比掩饰可爱。”
“我……对你我可能……并不能完全地做到公私分明……”
“你有些喜欢我了?”她步步紧逼。
他显得很苦恼,甚至带着些许的内疚:“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无赖……”
他的唇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堵住,像是一片云,又轻、又软,缥缈得几乎不真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衔住了那片“云”,整个人如同跌坠了进了一场梦中。
许久,她凑近他的耳畔轻轻说道:“现在,你可以开始想这个问题了。我很高兴,今天它正式成为了一个问题。”
第29章 习题待解
一宿没睡踏实, 第二天早上,林棉顶了个黑眼圈上班。
打开邮箱后收到的第一封邮件不太寻常,让她的困意收敛了起来。
邮件标题是:关于副总经理赵富刚引咎辞职的通告
林棉在“文心“上班已有一段时间,她当然知道赵富刚是许家的姑爷。但关于赵富刚辞职的内幕,她事先毫不知晓。她点开邮件看正文:
各位文心同仁:
公司查实副总经理赵富刚在其管理的业务范围内,与某业务合作伙伴有私下巨额经济来往。且其个人投资参股的外部公司与文心集团有业务关联和利益冲突。
对此,赵富刚已主动向公司提出引咎辞职,公司决定予以批准即日起,赵富刚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
林棉回想起前些天无意间见到听到苏心蕴和许汀舟交流的一些蛛丝马迹,对应上今天这封邮件,很多事这才看明白。
她在公司人微位卑,家族争斗也好、名利相争也罢,都不是她可以去插手去管的。想起那天去许家,许汀兰阴阳怪气的态度,也可推测出许汀舟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其实并不容易。
许汀舟一上午都没找过她。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许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吩咐她做的也说不定。可是经过了昨晚,她不免想东想西,生怕他是有意避开她。
他还记得他钻进车里前,朝她看了一眼,那目光在路灯下显得很深,很亮,但并没有躲闪。他的神情细究起来总是带着一抹清冷的忧伤,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拥了他一下,又不舍地缓缓放开。
“我不是要你马上接受我成为你的女朋友,你就当我是你爸爸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不是容易接受一点?这方面你应该有经验,而且据过往来看,你并不抗拒,对吧?“她故意用一种轻快的口吻道。
“我过往的经验都是失败的。”他的声音平静。
林棉道:“那这次我会努力一点的。”
说是这么说,关于如何努力这一点,林棉其实心里也没谱。
更何况,今天过后,她准备请几天假准备论文答辩。要有一阵见不到许汀舟的面了。
好容易把自己从想心事的状态拉到现实的工作中,蓦然发觉有人径直闯入了许汀舟的办公室。那个人她见过,是许汀舟的姐姐许汀兰。
她进去的时候气势汹汹。苏心蕴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妙,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却也没敢直接阻拦许汀兰的去路。
林棉也站了起来,跟到了许汀舟办公室门口。
许汀兰竟然也没有关门,直接朝着许汀舟吼道:“是你逼富刚辞职的?”
许汀舟像是对这场风暴有所预料,显得心平气和,慢悠悠地起身往门边走,在他试图合上房门的一刻,手被许汀兰狠狠抓住:“怎么?要玩‘家丑不可外扬’这一套?哼,我看也不必了,门外的这两个对你来说和自己人也差不离。发生这种事,她们指不定心里暗自痛快得很呢!”
“姐,与她们无关的事情,何必扯到她们身上?”
“她们背地里帮你一起搞了多少小动作,你自己清楚!”
林棉对于他们家族内部的争斗所知甚少,关于赵富刚的辞职,她甚至也是刚刚才知道。这通指责,她甚冤枉。但这些她统统不在乎,她只是很生气,许汀兰对自己的亲弟弟这样咄咄逼人。看她一把甩开许汀舟的左手时,几乎让他打了个趔趄。林棉本能地拉了把他的手,护到了他身前。
她的动作让许汀兰露出鄙夷之色,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无关’的人?””你说的事情,和我的确无关,但是,你现在要对话的人,却和我大有关系。“林棉毫不示弱,“我不许你这样对待许汀舟。”
许汀舟把她拉到身后,对许汀兰道:“辞职是我给赵富刚的选择,他当然也可以有其他选项,但未必能保持现在这份体面。我很高兴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更不希望他惹上官司。因为,毕竟他名义上还是我的姐夫,我也不希望让你太难堪。至于你恨我怪我,我无话可说。我一直亏欠你,如果你认为我又欠了你一次,那我也认了。”
“许小姐,这里是办公室,您已经妨碍到我们正常的工作了。即便文心是许家的企业,但我想作为员工,我们也有维护自己拥有一个良好工作环境的权利。如果您对许总有什么情绪和恩怨,可以回到家里和许总慢慢沟通。如果赵富刚本人对刚刚宣布的通告有疑问,可以去找HR部门协商。”苏心蕴不卑不亢地微笑问道,“许小姐,您要在这里坐一会吗?要喝茶还是咖啡?我现在为您准备。”
可能是觉得再待下去也没趣,许汀兰恨恨地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没伤到吧?”苏心蕴凑近许汀舟的右侧,满眼关切地对着许汀舟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关心溢于言表,丝毫没有要在人前掩盖的意思。
“没事。”许汀舟轻轻地说,简短的两个字里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林棉觉得自己的勇气像一个一点一点泄气的皮球。
“我出去工作了。”林棉弱弱地在他的背后说道,她甚至不确定他能听到她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林棉,”出乎她的意料,他叫住了她,“我有话和你谈。心蕴,你先出去吧。”
“坐下说。”他指指椅子。
林棉待他慢慢走回他的座位坐下,才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吓到你了吗?”
“我见过你姐姐,她似乎……一直对你不太友好。”她犹豫着,但还是坦率地说了出来。
“并非是‘一直’,而是我残废以后。”
“我不懂。发生这样的不幸之后,作为姐姐,不是应该更加呵护自己弟弟吗?”
“小时候,姐姐一直很疼我,甚至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理想,连婚姻都不算是完全自主的选择。但是她还是无怨无悔地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为了这间公司这么做了。结果,我没有成为举世瞩目的雕塑家,我父亲骨子里又是一个传统的人,他对我是有偏爱的,可能在他心里,儿子才是继承家业的最佳人选。再加上,通过之前那两年对我姐姐和姐夫的考察,他们经营企业的能力实在也让父亲失望。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是再也不可能从事雕塑事业了。时机当然是很不好,可不管怎样,‘文心’还是被交到了我的手里。”
林棉有些能够体会许汀兰的心情了。
许汀舟道:“我们家就是这样一个连外表的和睦都做不到的支离破碎的家庭,而我也是一个从外表到内心都支离破碎的人。”
“所以你是要劝我放弃走进这个家?远离你?”
他的脸有些背光,她只模糊地看到他微颤的嘴角,却看不真切。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让你了解现在的状况,却并不想……干脆利落地拒你于千里之外。林棉,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不知道是我给你制造了一个问题,还是你……你为我出了一道难题。”
林棉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长了双臂隔着桌面揉了揉许汀舟头发,开心地道:“一晚上想不明白的事,就想两晚上、三晚上好了。”
许汀舟迟疑着,伸出抬起左手,轻轻捉住了插/在他发根处的林棉的一只小手。
她的手顺从地被他拿下来,移到唇瓣边。他的热气弄得她的手背痒痒的。她的手心紧张地微微冒汗。
终于,他吻了她的手指。
他们一个抬眸、一个垂目,笑得一样明媚。
第30章 魔法独一无二
毕业答辩过后,林棉一身轻松。
她和许汀舟的交往似乎很平顺。两个人下班后经常约饭,有时还意犹未尽地去清吧喝一点小酒。
林棉觉得这样就很好,也不求许汀舟在恋爱招式上有什么新奇花样,他能容许自己走在他的身边,甚至能允许自己在他需要扶助的时候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蹙眉沉思的时候用手指熨平他的眉心……那已经是极大的鼓舞了。但她不觉得自己的爱是一种卑微,她只是勇敢地在向这个男人示爱罢了。
她还邀请了他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一开始他犹犹豫豫,直到她赌气说他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她的男朋友才不肯在她同学面前露脸,他才说实话,他说“我太醒目了,我怕你在那样的场合感到难堪。”
他的心里话让她更了解了他心底的伤口。她像一条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身躯:“你当然醒目――千千万万人中,你独一无二,我以你为荣。”
他用力回抱了她,用他仅有的一条手臂。他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哽咽:“如果是这样,我去。”
“等毕业典礼结束后,我要你陪我去看电影。我们居然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呢。”她略略扬起头,眨了眨眼俏皮地笑。
“没问题。”他说,“我来安排。”
林棉有时候搞不清,他们是真的开始恋爱了还是只是开始尝试谈一场恋爱。无论如何,她倾尽全力自不待言,许汀舟也似乎毫无懈怠。这一路的发展,已经超乎她的预期。
当天毕业典礼许汀舟如约而至,他穿着得体,甚至还戴上了义肢,看上去是那么英俊。她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时候,他就在台下温柔滴看着她,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竟然给她一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她落落大方地向要好的同学介绍起许汀舟。大家的反应或多或少都有些经过掩饰的惊诧,但好在都很克制。许汀舟也很得体地与她的同窗好友们打招呼。接着,她和同学们在校园里合影了一张又一张,许汀舟总是在不远处微笑地跟着她。
“一起照一张?”正好班上几对情侣要来张幸福大合影。有人提议让许汀舟这个“编外人员”也加入进来,和林棉配成一对,林棉小心思一动――她还没有和他一起照过相呢,正好哄他拍一张,虽然是大合影,但好歹也算是“官配认证”。
“你们都是同学,我夹在里头凑什么热闹……”许汀舟轻柔拒绝。
“不要紧的,好玩嘛!”林棉急切之下就没多想,抓起他的右臂准备晃。
那里没有温度。
林棉下意识地放开了。
许汀舟的脸刷地白了,嘴角掩饰地一笑,退后了一小步说:“平时我不太戴,你还没习惯,所以忘了吧?”
见林棉和许汀舟他们一直不过去,其他人便等不及先开始拍照了。没有人注意到林棉和许汀舟两人之间现在的气氛有点压抑。
林棉咬了咬唇,再一次握住了他的“右手”:“如果你喜欢戴义肢,我会习惯戴义肢的你;如果你觉得不戴更自在,我也早就接受你本来的样子。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我,才特意戴上了它,但我真正的高兴的是――你的到来!”
“如果,”他抿着唇,安静了片刻才开口,眼里水光细碎,“如果你现在拉着的这只‘手’是活着的、有生命的,此时它一定会牢牢地抓住你,把你拉进我的怀里。”
林棉感觉全世界都下起了雨,而她则在雨中轻盈地跳舞!跳舞!跳舞!
然后她就像一只温顺而又大胆的小鹿一般窜入了他的怀里:“瞧!你有魔力,你已经轻而易举抓住了我,把我拉进了你的怀里!”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而他的唇角却渐渐扬起。
“是你发掘了我的魔法。”
他的声音本身就是情话,无论他说什么,她似乎都会被催眠,心甘情愿地掉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洞穴里。
“汀舟,既然这个魔法是我发掘的,我要你答应:你的魔法不可以对别人用。”她喃喃地吐露心声。
他伸出左手刮了下她的鼻头,又轻轻地替她揉了揉:“你在乱担心。”
他的话简单,却也让她确定他了解自己最在意、最担心的是什么。然而她也不想表现得过于小气,毕竟,他和苏心蕴之间那些呼之欲出却始终未明朗的情愫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如今再拿这个来作,也太没意思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她羞怯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嗯?”
“你和她……合过影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嗤地笑了出:“有。”
“哦。”她垂头丧气,暗骂自己真是在自虐。
他的嘴角有难以掩饰的上翘:“在公司很多聚会的场合,还有几次是和沈乔他们一起……”
“没有单独两个人的?”她在他胸前踮起脚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这样能离真相更近一些。
“没有。”他看着她略带稚气的模样,眼里都是笑意。
“难以置信。”
他忽然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垂下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现在相信了吗?”他抚摸她的耳廓,声息在她的耳畔轻轻拂过。
“哦!汀舟!”她只剩下轻轻呼唤他名字的气力。
别说只是一张相片的小事,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说他已经和她一样坠入爱河,爱她爱得无法自拔,她大概都会被催眠,毫无压力地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的誓言!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请你的同学给我们合个影好吗?”
她知道他能说出这句话有多么难得。她忙跑到正在合影的同学中请求帮忙。大家都在摆着各种姿势拍照,一时间不得闲。
“要找人拍照?需要我帮忙吗?”
林棉回头一看,是曲雨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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