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兴趣去玩你想我猜的傻逼游戏,趁着没孩子,早点彼此放过也是一条阳关大道。
“你今天,其实没有夜班是吧?”
唐允信开了口,却说着不相干的事情,葛玥烦他顾左右而言他,刚要开口就骂,却从反光镜里对上唐允信的眼睛。
黑幽幽的,像一汪冷湖。
唐允信是内双,平日里不仔细看和单眼皮也没区别,看起来是薄情又理智的长相,工作的时候会戴上低度数的近视眼镜,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法律人的禁欲风格。
但这会儿,葛玥从唐允信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她的心脏冷不丁狂跳起来。
她不答,别过头去。
“那就是没有。”唐允信居然笑了一下。
车门再度被锁上,唐允信娴熟地从窄小的临时停车位里倒出去,径直往外开。
“去哪儿?”葛玥皱了皱眉。
唐允信道:“赔礼道歉。”
葛玥:?
你犯什么失心疯?
车子一路往城北开去,城北是新区,和城南老区拥挤的布局很不一样,葛玥所在的医院在城南,平日里鲜少踏足城北,但唐允信工作的律所就设立在城北。
葛玥知道唐允信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她自己也不太正常,像是心里憋着口气出不来一样,但又无从化解。
路上,葛玥冷静了一些,想起自己给唐允信的那两个选择,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不论唐允信选择哪一条,他们之间都是有疙瘩的,很难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地走下去。
于是,她又有些庆幸唐允信到现在为止甚至没有给出一个明显的倾向性。
唐允信一路把她带到了律所所在的大楼底下,这里是新建的一个商业中心,他们律所不大,承接的业务也杂,一楼设立了接待处,看起来像个不入流的小门面店,楼上才是他们律师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八楼以上是公寓,唐允信就住在上头。
唐允信犹豫了一下,道:“我上去拿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葛玥依然别扭着,不想搭理他,唐允信便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车钥匙我放前面,你坐累了可以下来走走。”
葛玥冷笑了一声:“怎么?我不能进你们律所看看吗?”
唐允信好脾气道:“今天周末,只有两个人值班,你要是想去,我带你进去看看,不过时间也不早了,我刚刚预约了时间,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葛玥一挑眉:“预约什么?”
唐允信竟然还笑了一下:“到了就知道了。”
葛玥都被气笑了,这人是意识不到他俩正在吵架吗?
十分钟后,唐允信从楼上下来,手里拎了两个健身包,放到后备箱,上车发动,葛玥抱着手臂坐在后面,她倒要看看这闷葫芦里卖的什么幺蛾子。
唐允信带她去了位于商业中心东北角,占地颇为不俗的一家户外俱乐部。
一直到换好唐允信提前给她准备好的衣服,被唐允信拉着手臂套护肘的时候,葛玥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所以唐允信无视了他们正在吵架的事实,要给她赔礼道歉,然后带她来攀岩?
有病病吗?
但攀岩还是有点好玩的……
葛玥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她虽然没有接触过攀岩,但是一直都有规律的运动习惯,毕竟身为一名医护工作人员,个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在一些医闹新闻发布之后,全医院都会掀起医护健身热潮,这两年医院旁边健身房都多开了两家。
葛玥身体素质很好,上手也很快,没几下就在新手区如鱼得水了。
她玩上了头,一时也顾不得唐允信不唐允信的了,只闭着眼拿他当教练使唤,两个小时下来,两人都大汗淋漓。
葛玥躺在橡胶地板上直喘气:“有地方给我冲个澡吗?不对,你给我带毛巾了吗?”
唐允信也在喘气,他后半程去了难度比较高的区域,累够呛。
“有,但是不太干净,我一般都回公寓洗。”
葛玥也不矫情,回公寓也没几步路:“那就去你公寓。”
唐允信从地上爬起来,见葛玥还没起来,蹲下身冲她伸出手。
葛玥看见这人的脸,后知后觉想起来还在吵架,但是这会儿满脸是汗脸颊红扑扑的样子,属实很难表现出“愤怒”这一情绪,只好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住对方的手,一用力站了起来。
两人手上都汗涔涔的,沾着泥灰,谁也别嫌弃谁。
用湿巾简单擦过手和脸,两个人直奔唐允信的公寓。
唐允信的公寓很小,和葛玥的也差不太多,唐允信很绅士地让葛玥先洗,葛玥也没有客气的道理,但有个问题——
葛玥没带换洗衣服。
葛玥冷不丁想起上一回唐允信去她的公寓,是怎么弄来着……
呃——
他就光穿了件葛玥的灰色毛巾睡袍,然后就……没……没穿……
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北方天气干燥,一晚上就干了,第二天穿正好。
那么问题来了,葛玥能这么干吗?
那显然不能。
不等葛玥纠结,唐允信神情自若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睡衣,以及一条女式内裤。
葛玥:?
唐允信疑惑道:“不换衣服吗?”
然后又道:“出汗挺多的,换了吧还是。”
葛玥劈手夺过:“你才不换衣服,臭死了能不换吗?”
衣服都是新的,葛玥闻了闻,一股洗衣液的味道,沾染了一点古龙水的味儿,大概是唐允信衣柜里的。
和很多法律人一样,唐允信需要很在意自身的外表和穿着,衣冠楚楚加一点厚重的男士香都算在他们的职业道德里的。
剧烈运动有助于多巴胺的分泌,会让人产生轻松愉快的感觉,尤其是出完汗再冲个热水澡,整个人都好像变得蓬松柔软了。
几个小时之前的怒火不见踪影,压在心头名为“催生”的大石头也暂时神隐。
从浴室踏出来的那一瞬间,葛玥没出息地想,多大点事儿啊,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围着唐允信转的,和公公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也不需要天天见面,就这样过也挺好的,倒也不必急赤白脸的非要去掰扯个你死我活。
小公寓里最舒服的地方就是床了,葛玥也懒得装,都穿着睡衣没穿胸罩跑人房间了,再装什么规行矩步的大家闺秀呢?
于是她一头把自己砸进了柔软的灰色鸭绒被里。
唐允信笑了一下,自己进了浴室。
片刻后,门铃响了一声,葛玥一个激灵跳起来,光着脚从猫眼鬼鬼祟祟往外看,发现是外卖小哥。
大概提前留过言,外卖小哥只按了一下门铃,就把餐点放下了,然后对着门拍了张照就走了。
唐允信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葛玥不经意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外卖消息。
葛玥打开门,把食盒拿进来,震惊地发现竟然是炸鸡桶。
不争气啊!
葛玥吞着口水想。
唐允信出来的时候,葛玥正对着炸鸡桶念经。
唐允信:“我不知道你还信仰佛教?”
葛玥抬头,目光幽幽:“我信仰飞天面条教。”
唐允信便笑:“不吃吗?”
说着打开柜子,扒拉出两瓶矿泉水。
葛玥嫌弃:“吃炸鸡连个冰可乐都没有的。”
唐允信拧开一瓶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瓶:“你是学医的,不知道剧烈运动之后不能喝冰的吗?”
葛玥给自己套上手套,准备开啃:“知道,但是冰的喝着比较爽。”
唐允信伸手扒拉了一下她湿漉漉的头发:“忍忍,咱们还备孕呢。”
“备孕”两个字像个什么开关,一出口,葛玥的轻松就没了。
唐允信拎了个小凳子坐她对面,带上手套娴熟地给炸鸡扒了皮,递给葛玥:“嗯?”
葛玥脸色有点臭,接过没了酥脆外壳的炸鸡,没好气道:“穷讲究,浪费可耻。”
“你说什么?”唐允信把扒下来的壳儿塞进自己嘴巴里,有些含糊地问道。
葛玥:……
葛玥咬着滑嫩的鸡肉心里有些受用,却故意道:“炸鸡不吃壳,香味少一半,你抢我壳干什么?”
唐允信嘴里还叼着半截,听见这话,猛的凑近,给葛玥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鸡肉扣他脸上。
唐允信抬了抬下巴,嘴里叼着的半截炸鸡壳险些碰到葛玥,眼神不言而喻:还你?
葛玥战术后仰,大吼一声:“呔那妖孽!”
唐允信往后一靠,笑得一抽一抽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好一会儿才道:“不生气了?”
葛玥闷头啃鸡。
“好了,不生气了,今天谢谢你,我妈她一定很高兴。”
如果是几个小时之前,葛玥会有许多锋利的话来刺向唐允信,但剧烈运动了一场,又用了人家的浴室,穿了人家准备的衣服,吃着人家买的炸鸡。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此刻,又短又软。
呃……不能这么说。
总的来说就是心虚,骂不出口了。
“还想骂我?”唐允信戏谑地看她,“想骂就骂,我个人认为,你跟我不必这么客气。”
葛玥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买的。”唐允信老老实实道。
葛玥无语地看他:“不是买的难道还能是你一针一线给我做的不成?”
“嗯,你问我为什么会准备你的运动服,你的睡衣,以及你的——”他目光往下瞟了瞟。
葛玥炸毛:“往哪儿看呢?!”
唐允信不为所动,忽然正经:“你知道什么叫期待可能性吗?”
第92章 Chapter 3.7生育
期待可能性,是一个法律上的概念,是指从行为时的具体情况看,可以期待行为人做出合法行为,因为法律不强人所难,在特殊情境之下,如果不具备期待可能性,那即便行为人触犯了法律,也被视作无罪。
而如果衍生开来看的话……
葛玥忽然就被唐允信给蛊惑了。
她忍不住想,唐允信是不是真的很认真地期待过,她作为他的妻子,他们能够拥有很多相同的话题,相同的爱好。
葛玥啃着鸡,忽然觉得眼里有些发酸。
他们结婚一年,可对彼此的了解却浅薄到可笑,而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一本正经地在讨论“备孕”这个话题。
至亲至疏夫妻,他们是身体上最亲密的人,确实灵魂上最疏远的人。
但察觉到这样一个人,在认真地试图向她靠近的时候,她还是会动容。
动容到,这一瞬间她觉得,假如她真的生个孩子,和他就此绑定一生,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见葛玥沉默,唐允信也不再说话,空气里流动得莫名的暧昧,混杂着炸鸡的香味,于是便显得多了几分烟火气来。
“为什么帮我吃炸鸡壳?”葛玥不适应这样的暧昧沉默,故意伸脚碰了碰唐允信。
“你不是怕胖吗?”唐允信语气自然,“每次一起吃饭你都偷偷把鸡皮和肥肉吐掉。”
葛玥:……
我真是谢谢您嘞,法律人的犀利和细致倒也不必用在这种地方。
“那你不怕长啤酒肚啊?”葛玥脸上发热,还要嘴硬。
唐允信忽然一笑:“我有没有啤酒肚你不知道?”
葛玥幽幽看他一眼,忽然就红了脸。
没有啤酒肚,还有六块腹肌。
葛玥把炸鸡一扔,拿湿巾擦干净手和嘴巴,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往后一躺:“那来吧!”
唐允信慢悠悠地吃自己的炸鸡,扭头看她:“来什么?”
“来给我看看你有没有啤酒肚。”葛玥大言不惭。
葛玥觉得今天气氛不错,很适合再来进行一次备孕活动,指不定心情好就能中呢?
唐允信不为所动:“不来。”
“你不行?”葛玥被拒绝了有点尴尬,或者准确说,是恼羞成怒。
“嗯嗯嗯我不行。”孰料唐允信竟然承认了。
葛玥:……
唐允信啃完炸鸡,擦干净,也学葛玥往后一躺,两人躺得整整齐齐。
葛玥:……
唐允信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真没劲儿了,别折腾了,你难道不累吗?”唐允信伸手抓了抓葛玥的手,他手上还带着湿巾的凉意,手指头长且柔软,软得几乎不像一只男人的手。
被这样抓着手,葛玥几乎产生了一种恋爱的错觉。
葛玥觉得自己像一只应激的猫,一点点被抚平了炸起的毛,柔软地趴伏下来,发出放松的呼噜呼噜声。
乃至于一些在心里加了很多道枷锁的话,也被一不小心放松了出来。
“唐律师,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啊?”
就唐允信的表现来看,他对备孕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任何积极的倾向。
但他对于这段婚姻,对于葛玥这个人,又好像是在认真地挽留。
很矛盾的一个人,葛玥猜不透。
唐允信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凉的手指缓缓顺着葛玥裸露的小臂往上爬,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腹部。
他的声音有种飘渺的冷感,又带着一丝迷茫。
“你是医生,你比我更清楚,怀孕会带来什么样的生理变化。”
他的手指顺着葛玥隐约的马甲线条缓缓划动:“你的子宫会在几个月之内撑到原来的几百倍大,你的肚子会变得很大,皮肤会被撑开,如果你不够幸运,是那种会留下妊娠纹的体质,那你的肚皮上会出现可怕的纹路,你的腹直肌会被迫分离,马甲线不复存在,即便是生育过后,你的腹部也会变得松弛,很难恢复原样。”
他的手缓缓向上,几乎不带任何暧昧的落在她的胸部,若即若离地触碰:“你的乳腺会发育,为哺育一个小孩子做准备,你的肩背也会因此而堆积脂肪,从视觉上看,你会变得很厚,再也不复如今的健美线条。”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腰:“你的腰会变粗,脊柱会因为支撑过于沉重的子宫而变得弯曲,你的身材将不复挺拔。”
他的手指落到原本应该极度暧昧的三角地带:“到了孕晚期,你要经历耻骨分离的痛,坐卧难安,如果是顺产,你最脆弱的地方可能还要挨一剪刀,再被缝上针线,如果是剖腹产,你的肚子上会有一道十厘米的创口,并且,在下了手术台之后,医生和护士会为了帮助你排恶露而摁压刚刚缝合的肚子。”
他的手掌摊开,捂着葛玥的小腹,微凉的手掌此刻已经带上了一些热度。
“而无论是哪种生产方式,在我看来,都是极度无视人权的。之前网上有一张流传很广的图,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在医院待产室的墙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抓痕,那都是待产女性在极度痛苦之下留下的痕迹。我很难想象,在科技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的情况下,人类的生育还是如此地血淋淋,如此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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