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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左右扫视了一圈儿，门口的货架都已经搬进来，她想帮蒋玲整理账本，手还没碰到笔就被拍了下去。这次倒是没怎么用劲儿，但语气依旧谈不上和善，蒋玲嫌弃道：“我这里用不上你。”
店门紧闭，这会儿没什么人，屋里最大的响动就是空调冒出的热气声。
苏青本是揣着求和的心思来的，奈何怎么说，蒋玲都是那句——
“你给景明打电话，两个人再好好谈谈。”
本就没多少耐心，这会儿更是彻底告罄。
她丧气地推门出去，路上接到主编的电话，又去了趟公司。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因为是周末，路上一直堵车。等回到小区，时间就更晚了。
电梯坏了需要维修，她只好去走楼梯。楼道里声控灯不太灵敏，每回经过都要跺上几次脚才能亮起，苏青走到三楼拐角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跟她同步着，随着她加速，那人也加速，她脚步放慢，那人也放慢。有微型摄像头的事在先，饶是之前胆子再大，苏青这会儿也有些犯怵。
她口袋下的指节寸寸收紧，攥握成拳。这时候突然有些感谢中学时，蒋玲在一众爱好里为她选中跆拳道。
又踩上一级台阶，苏青停住脚步。
廊道里另一道脚步声也停了，阵阵冷风从耳边掠走。
她动作迅速又麻利，眼睛瞅准腿腕位置，用力踢了上去。
陈述尧完全没有防备。
他皱着眉，手扶着栏杆站直。
声控灯这会儿终于亮起——
苏青借着灯光看清陈述尧因为疼痛，皱紧的五官。
她并没有一丝踢错人的歉意，反而升起一股因为他害自己胆战心惊一路的怒气，“你干嘛要跟着我走路？别人停你也停，别人慢你也慢，大晚上多吓人知不知道？”
陈述尧视线落在她因为紧张攥得皱巴巴的衣角。
苏青话音刚落，安全门后面就传来一下下的脚步声，她心里又开始犯怵，不等陈述尧回话，拔腿就往四楼的平台跑，飞快推门进去。
铁门合上的闷重声响回荡在整个楼道里。
陈述尧薄唇紧抿，他望着眼前消失的背影，心里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第27章 27.试探
室内没有开灯，苏青背抵在门后，压在胸口的手掌随着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还没等她喘匀气，门外就响起连贯的叩动声。
这回苏青没有放松警惕，她甚至没敢看猫眼，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的画面。
持刀的歹徒勒紧女孩的脖子，把人拖拽到落地镜前，束缚住她的手脚，低头在女孩耳边威胁……
夜风透过没合严的窗户灌进来，窗帘扬在空中，布料摩擦发出悉窣的响动。
苏青感觉自己像是出现幻觉，大腿处一直有微弱的震动。
安静不过几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响动过后有人声传来——
“苏青，是我。”
很熟悉。
脑海里绷紧的弦似乎松了松，她没说话，那人又补充了句，“接电话。”
苏青手摸进口袋里，探到金属物件的边缘，这才发现刚刚震动的源头。她摁下接听，强压着心头的颤动，假装平静，“陈述尧吗？”
那边很快回，“嗯，是我。”
苏青把门开了一个缝，看清楚来人后，才彻底拉开。
陈述尧没有直接走进去，他站在门口，同她对视。
苏青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跟踪我？”
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
她虽然不知道陈述尧是否也住在这个小区，但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是跟踪她过来的。
只是，苏青卷着露出大衣外面的衬衫边角，只是这样装腔作势一下，心里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些。
陈述尧看着她，心里某个疑问几乎可以得到确认。
但，他没有追问。
陈述尧自动忽略她这句完全不经脑子的问话，往前走了两步。本就不算宽敞的玄关这会更显拥挤。陈述尧侧身站着，神色晦暗不明，“你今晚......”
“闭嘴！我今天好得很。”
话还没说完就苏青抢先打断。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扭头蹬掉了脚上的鞋子，鞋柜开合碰撞出“叮咚”声响，动作急促又不连贯，甚至险些摔倒。
陈述尧手疾眼快捉住了她的手腕，见她站稳才松开。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放低了声音，“怎么不开灯？”
陈述尧说着伸手揿开了一旁的开关，室内瞬间亮起来，里面的置景也一览无遗。
陈述尧顿了顿。
屋子布置得很少女心，沙发上边儿整齐地排满一排的玩偶，最中间的是前段时间很火的制服小熊。陈述尧记得当时他们单位女同事几乎人手一个——“不售卖的都是限量版，值得收藏。”
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们笑着打趣。
他曾经带回去过一只一模一样的，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场合和理由送出去，就一直摆在了房间的桌面上。
苏青没有理会陈述尧的沉默，她踩着拖鞋，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鸡尾酒，又走回来。
“饮水机没水了，冰箱只有酒。”
她把鸡尾酒递给他。冬天室内的温度和冰箱冷藏室相差无几，所以玻璃酒瓶握在掌心也没觉得多冰凉突兀。
陈述尧接过酒瓶又放回了桌面，客厅只有一张长沙发，两人并排坐着。
苏青吞了口酒，视线扫过桌面，顺口感叹，“你还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陈述尧拿遥控器的手一顿，指腹压在摁键上，“什么意思？”
苏青当即反应过来这句话包含的歧义，“我没有说你是我男朋友的意思哦，这只是个形容词，OK？”
陈述尧表情没什么变化，“我知道。”他顿了顿，“我也不是不喝酒，只是喝得少。”
苏青拿着酒瓶心里忍不住翻白眼，是是是，你最清高，最理性克制。
她扯出一个尬笑，然后为自己辩解，“那我也不经常喝酒啊，我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好。”
电视里传出可爱的童声，陈述尧把频道调到了少儿卡通，画面中懒羊羊被灰太狼丢进了烧着热水的大锅里，正在挣扎着呐喊——“喜羊羊一定会救我出来的！”
热闹又可爱的配音在整个客厅回荡，刚才的紧张和担心瞬间被驱赶，取而代之的是禁不住的莞尔。
苏青视线专注在动画片上，半天才反应过来陈述尧刚刚似乎是问了句“为什么不开心？”
她搁下酒瓶，动作夸张地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这里很受伤。”
陈述尧起开了瓶盖，水蜜桃的甜香盖过了酒精的苦涩，黏腻感在喉咙中蔓延，他低声，“因为陈景明？”
陈述尧很少称呼陈景明为哥哥，更多时候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去说，苏青早已见怪不怪。她想起今天在警局里听见的信息，甚至对陈述尧的行为表示极大认同。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开心？”她倾过身子，想盯住他的眼睛，像刚刚在门外陈述尧看她一样。不过也因此，两人之间的空隙几乎消失，距离陡然拉近，苏青学着他的语气，“因为陈景明？”
太近了。
陈述尧甚至能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蝴蝶一样眨动的瞬间，心口像是被轻柔的羽毛拂过，有些麻又有些痒。
他手顿在半空中，愣了半晌，压着气息，声音沙哑地反问，“为什么会觉得我的情绪要和他有关？”
苏青笑了，她点头认同，“这就是了，那你为什么要觉得我的情绪同他有关呢？”
“因为你......”
女朋友三个字似乎被人用魔法变换成了黏度极强的胶水，他无法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相关音节。
“就因为我是他女朋友？”
苏青好心地帮他把后面的话补充出来，“你也太小看我了。”
陈述尧移开视线，不再说话。
苏青却是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她觉得当面戳人家痛处是很不道德的事情，眼珠转动了几圈后，想出个还算委婉的提醒，“其实，我感觉你有时候也可以自私一些？”
对于陈景明这种是非不分，满脑子都是商业算计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太过忍让。
她虽然不清楚陈述尧离职的具体原因，但是作为一家人，何况还有陈文斌在撑着场子，如果不是陈述尧自己选择让步，陈景明未必真能拿他怎样？
动画片被穿插的广告中断，漂亮的影视明星口齿清晰地念着宣传词条。
陈述尧听着，脑子里却抓取不到一个有用的信息，像是过了很久，他重复，“你让我自私一点？”
苏青点头。
窗外有风拂动，月影迢迢。
陈述尧目光从桌面移到她的脸上，心里那句早就翻滚过无数次的话，出口时依旧有些紧张，他手压在沙发的边缘，“那你能和他分手吗？”
第28章 28.笑容
——“那你能跟他分手吗？”
苏青在这句话中沉默了。
陈述尧看着她，心里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她一定觉得他是疯了。
五脏六腑都紧张得快要错位，他低下头，“我开......”
“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被突然出现的笑脸填满。
陈述尧压在沙发边缘的指节一寸寸收紧，用力到泛白。
“你讨厌陈景明。”
她语气笃定，似乎对于自己的判断深感满意，两侧的笑容逐渐扩大，“不过我不能。”
陈述尧低下了头，他拿着遥控器，电视机里的音量忽高忽低。
喉咙干涩得难受。
”因为我们早就分开了。”
指腹长停在向下的摁键，周围彻底归于寂静。
陈述尧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苏青以为他不信，又补充了句，“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在喝醉酒之后......”
亲你。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及时收住。
陈述尧放下遥控器，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晚上要是害怕可以把客厅的灯开着。”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打我电话也行。”
苏青踢了下滚落在脚边的靠枕，“打你电话有什么用？你能长翅膀飞来吗？”
陈述尧弯腰捡起那只靠枕，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放置回原位，声音平淡，“我住在你隔壁。”
苏青哦了一声，目光落在那只被他放回去的靠枕上，他甚至顺手把沙发上皱褶都抚平了。
“你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
陈述尧没有接话。
苏青看着他，继续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道德感很高的人。”
陈述尧脚步稍顿，唇边甚至挂起不明显的笑意，“所以是什么让你开始觉得我道德败坏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跟着往上，弯弯的。
苏青有些失神，她不自在地抓过旁边的靠枕，手肘压在上面，“你管呢？”
陈述尧离开后，苏青靠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大三下快期末，学校组织了一场前往敬老院探望的志愿活动，报名可以加四学分。苏青一整个学期的空闲时间都拿去跟陈景明谈恋爱了，正愁怎么凑够活动积分，当即瞅准机会报了名。
她以为就是简单地过去拍个照，到了才知道还要实际地参与进去，分组活动去陪那些老人下棋聊天，整理房间。
打扫卫生、干活这些对苏青来说都是小事，但是聊天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了。刚开始还好，聊聊各自的家庭，苏青说起自己的外婆也是一个人住，但是因为离得近她和妈妈隔三岔五就会过去探望，外婆自己也不愿意去敬老院。
“哪里会有人自己愿意来的嘛。”
对面的奶奶听完她这句话，落寞地叹气起来。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聊起自己是如何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如何一个人一边赚钱一边照顾家庭，又说起儿子是多么争气，学习从来不让她失望，出国读书连学费都是全免。说到最后奶奶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眼睛里甚至有泪光，“出息得很。”
苏青知道她口中出息的儿子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话卡在喉咙里，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人。
中午休息的空隙，苏青从包里翻出烟和打火机。
打算舒缓一下郁闷的情绪。
屋内是禁止吸烟的，她把烟塞到口袋里，走去院子里。
刚点燃，就被一道声音吸引去目光。
“真的很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女孩的声音酥酥软软的，飘在树叶摇动带起的微风里，叫人心痒。
“不用。”
隔着一棵古树，苏青看不清说话人的长相，只是觉得熟悉。猜测他们应该也是这次活动过来的学生，忍不住多听了会儿。
她咬破烟头中的爆住，薄荷味在口腔蔓延。
“其实我想说的是，”女孩说到一半停顿了两秒，似乎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我想说，陈述尧我喜欢你。”
听到八卦了，还是老同学的。
苏青取下烟，眯着眼睛，脚步更挪不开。
四周安静了好一会儿，久到苏青开始疑心是不是树后面的人已经走了，才听见陈述尧冷淡的声音传来——
“你分得清感动和心动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女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当时那种情况，不管是谁我想都不会坐视不理。你不用太放心上，我只是恰好会游泳又恰巧路过而已。”
他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不是的。”
苏青听见女孩的否认，但陈述尧打断了她，“抱歉。”
什么人啊？
拒绝就拒绝，你管别人为什么喜欢你呢？
心动哪有什么逻辑完整的理由，也许就一瞬，也许就一眼。
真是死板。
苏青在心里吐槽着，忽然一个不留意，脚下的石头往左边倾斜，她趔趄两步，带出不小的动静。
在陈述尧发现前，她麻利退回了屋内，大厅里只有两名护工在低声交谈。
苏青掐了烟，左右找寻着垃圾桶。
她明明记得出来时看见附近有垃圾桶来着。
“奇怪。”苏青嘴里小声嘀咕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提示声。
“垃圾桶在前面右转。”
她转过头，在看清那人的脸后，眯起的眼睛一瞬睁大。
“你刚刚从那边的门出来的。”
陈述尧面无表情地提醒她。
苏青人生第一次社交翻车现场，见证者是陈述尧和两名不认识的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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