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不安全。”陈述尧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补充。
“不会呀,你可以送我回去。”苏青顿了顿,想到什么又扬起嘴角,“而且,我酒品很好的,绝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陈述尧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不再劝说。
梅子酒入口清甜且绵软,苏青一开始还很克制,随着菜品一道道上桌,慢慢就有些失控。
话题也从外婆和工作聊到了上学的时候。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郊游?”
怎么会不记得,只是陈述尧端详着她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否又继续下去的必要。
苏青一手撑住桌角,还是重心不稳地头朝桌面点了几下。
“就是你和陈景明一起去山上找我那次。”
陈述尧挪开桌面的碗碟,担心她磕到,又放上一张软垫,而后轻轻点头。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但是一看你,我就莫名放心下来。”
陈述尧动作一滞,定定将她望着:“为什么?”
“因为就是觉得你身上总有一种可以做好一切事情的安全感。就比如这次外婆住院,我和妈妈就只顾着担心和着急,但你会记得要和医生沟通,去询问很多注意事项。还有很多,反正,就是很可靠的感觉。”
陈述尧扯了下嘴角,“是吗?”
苏青点点头,”还有就是......“
她的眼睛盛满顶灯的光,随着说话的动作眨动,陈述尧喉结轻滚,耳边传来女孩忽然低下来的声音,“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陈景明要帅。”
半山腰很黑,陈述尧握着手电筒,在黑暗中破出一束光。他就在光下,站得笔直,喊她的名字。
包厢里安静非常,陈述尧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脏要冲破胸口的颤动。
他抿了口茶,压抑着不太稳的呼吸,试图开个玩笑,“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
眼前的光线忽然被挡住,苏青竟在他说完这句话时越过了桌面,两人从面对面到并排而坐。
衣料摩擦出悉窣声响,周围萦绕着清浅的果香,陈述尧感觉自己才是喝醉的那个。
视线相撞。
苏青忽然靠近,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甚至不能说是吻。
陈述尧大脑一阵轰鸣。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甚至发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25章 25.失眠
陈述尧盯着她,耳边有风声掠过,旁边空调开到二十七度,他仍旧感觉掌心一片冰凉。
喝醉的苏青甚至坦然地笑起来,“我......”
只是她刚张开嘴,剩下的话就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
陈述尧看向桌面闪动的苏青的手机,陈景明三个字赫然出现。
苏青看见这三个字就心烦,笑容僵在嘴角,但是顾及陈述尧在面前,她迟疑两秒后才摁下挂断。
熄灭屏幕,苏青又瞄了眼陈述尧。
在想刚刚没说完的话是否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可这一串行为,落在陈述尧的眼睛里,反倒成了心虚。
他往后靠了靠,拉开两人的距离,声音不大但透着明显的疏离,“你喝醉了。”
苏青注意力还在他刚才的问句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气氛再次凝滞。
陈述尧没说话,起身拉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日料店,穿过食客寂寥的长厅。苏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开始心虚抑或是酒精放大了感官。她感觉陈述尧的脚步越来越重,直到车门合上,风停声止。
引擎嗡嗡响着,他却并没有要启动的意思。
“陈......”
刚冒出一个音节,电话又响了。
苏青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点了拒接。她有些后悔用那样莽撞的方式向陈述尧证明,但是悔意并不多。承认自己的欲望并没有什么可耻,何况他们都是成年人。
她拉开手袋的拉链,想找出口红补个妆,刚摸到,就被陈述尧扣住手腕,被迫同他对视。
苏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要说的话,眉宇间隐隐有些烦意。
刚喝的清酒后劲上来,她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一点点蚕食着耐心。
她刚想抽回手,就被他用力一拽,摁在了怀里。因为惯性,苏青整张脸都压在他的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像节奏紧凑的鼓点,一下下拨弄着她的神经,直到完全绷紧。
这个吻几乎在意料之外。
担心滑下去,苏青紧紧攥着陈述尧的袖口,两个人的嘴唇都冰凉,如同室外结冰的温度。完全不同于那会儿在包厢的浅尝即止,他撬开了她的牙齿,舌头递进来,在她的口腔里勾留。
苏青被亲得有些懵。
她几次张口都没发出一个音节。某个念头风一样穿过脑海,还没等她伸手抓住些什么,就听见陈述尧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样证明才比较有说服力。”
“戚——”
苏青心底那点儿缠绵悱恻的想法顿时散了个干净。
一路再无声。
苏青又失眠了,今年的第三次。
她发现酒吧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每次喝过酒都会碰见陈述尧,然后发生一系列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而失眠的夜晚也跟着一个接一个。
到凌晨三点,苏青睁着眼睛把下个月的采访提纲都想好了,困意还是不见踪迹。她于是披上外套出了房门。蒋玲这两天都在郊区外婆那儿,家里就苏青一个人。
此刻也不用担心会被质问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楼下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麻将馆,以前蒋玲常去。
苏青刚走到店门口,就看见不远处路灯下还停着的熟悉车辆。
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如果不是看见车边的人接起电话。
陈述尧微哑的声音穿过听筒递过来,“怎么了?”
她想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也想问你不会是因为我所以失眠了吧?
可这些问题只在苏青的心头短暂地盘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陈述尧接下来的话轻易击碎。
“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出来透透气。”
苏青抿了下唇,她握着手机,语气称不上和善,“哦,那你还挺有闲心。”
睡醒不赶紧开车回去,还跑下来透气。
苏青最后也没打成麻将,房间满员。她在楼下吹了两分钟的冷风又沉着脸回了家,借着褪黑素的帮助,总算在后半夜成功入睡。
第二天是被突然照进房间的强光刺醒的——
蒋玲皱着眉拉开了窗帘,哗啦一声,大片大片的光透进屋内。
苏青用手挡着眼睛,大脑在混沌中接收了一通劈头盖脸地骂。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苏青自知理亏,沉默着没接话,用飞快的速度洗漱完,手刚碰到桌面的豆浆,就被蒋玲猛地拍了下去。喉咙干涩得难受,她于是转头去够一旁的水杯,但又被重重拍了一下,手背留下明显的红印,火辣辣的疼。
压制半天的火这会儿也蹿上来,苏青忍不住扬声,“不就起晚了点,至于连饭都不让人吃了吗?”
蒋玲冷嗤一声,“你还好意思吃饭,你都多大个人了,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苏青听得直皱眉,“那您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
蒋玲见她这副态度,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用力摔下筷子,桌面震得直晃,“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跟景明分手?”
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青抠了抠眉心,她缓了口气,想说明两人就是合不来才分开,但是蒋玲却不愿听她的辩白。
“我看我说什么你是完全不会听了,这么有主意你就自己住好了,省得我天天看到心烦......”
苏青气急反笑,忍不住反问,“陈景明在你心里就那么好?”
蒋玲怔愣一瞬,但很快点头,“性格不合适可以磨合,但是这世界上除了我和你爸爸,还有谁愿意不要命地救你?你不要拎不清。”
因为他救了她一次,所以她就该抹杀掉自我意识,即使明知不合适不再心动也要为所谓的“清醒”跟他在一起。苏青觉得跟蒋玲完全说不通,她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回到房间三两下收拾出行李,“我搬出去就是了,但是我跟他就是不可能,你也不用再劝。”
蒋玲气到摔了两个玻璃杯,指着她背影,“有你后悔的那天。”
这话确实不假。
不过苏青后悔的事情倒不是跟陈景明分手。
苏青搬去新公寓的第一周,就发生了件让她心有余悸的事情。
她当时正在厨房做饭,听见门外响起紧凑的敲门声,就透过猫眼看了眼,是楼上的一位年轻男人。
苏青搬运沙发时,男人路过搭了把手。前几天出门倒垃圾,两人碰到还点头问候过几句。
苏青知道男人名叫江樾,是一名游戏主播。
因此,她也没有太过警惕。
苏青拉开门,看见一身黑色运动衣的江樾。他还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脸。男人手里拎着一盏白色的台灯,“过两天就要搬家了,不好寄存,扔了也怪可惜的,想着你可能会有需要。”
台灯很漂亮,周围有一圈羽毛做点缀。
平白收别人的东西,苏青有些不好意思,江樾笑了笑说,昨天苏青在楼下投喂的小狗是他的,也算是表达一下感谢。
苏青确实在下班时喂过一只小比熊,她沉默半晌,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措辞,便收下了那盏灯。
几天后小区停电,台灯是充电式的,很快派上用场。
苏青把它挪去房间里,脱衣服时脖子上的项链没留意被勾住,她拨弄着,用力过大,不小心落进旁边的灯筒里。
她上前翻找项链,视线贴近,那一抹闪动的红色光点分外醒目。只是掩藏在羽毛下,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苏青拨开羽毛,心头几乎一震。
里面藏着的是个微型摄像头。
第26章 26.离职
苏青内心怒火中烧,她拎着台灯气势汹汹找去楼上,却被新住户告知对方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搬走。
从物业那里也要不到什么信息,冷静后苏青选择了报警。
两场雪过后,州市正式进入冬天。
路旁的树梢上都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冷风吹在脸上,像细密的针脚。苏青从出租车上下来,伸手拢紧大衣的领口。
这是这两个月来她第三次踏进警局的大门了,相比第一次来已经十分熟悉。进门左转是办公桌,刚走近,江安就冲她挑眉招手,“说说,这次丢啥东西了?”
苏青要笑不笑,台灯被她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重重放到桌面,格外醒目,“啥也没丢,还多了件东西。”
江安乐了,他一边打趣她那这是拾金不昧啊,一边拆开袋子。
直到看见里面的摄像头——
江安笑容僵在脸上。
事件比他想象中还要严肃。
他听苏青说完监控的来源,表情愈发凝重。
不久前,他们才接到过一起性侵案,受害人最开始也收到过一个被改装的台灯。
只不过因为线索较少,事发地又是在一个设施相对落后的老旧小区,案件迟迟没有得到进展。
江安又问了苏青几句关于送她台灯的人的一些外貌特征。
“对了,还有,我还知道他的名字和工作。”
苏青努力回忆着有关江樾的信息,一一报给对面,江安输入信息的手却忽地顿住。
小区住户系统中并没有江樾这个名字,他抬眸,迅速判断了苏青的表情,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嗯,那没什么事了。后面有进展我们再联系你。”
江安把证件沿桌面推给她,又恢复了那副不太正经的模样,“我们这儿,有空也不要常来。”
苏青莞尔笑笑。
离开前她下意识看了眼陈述尧的工作岗位,座椅上没有人,桌面也空荡荡。
她迟疑了两秒,问在整理材料的江安,“陈述尧今天休假了吗?”
江安闻言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不知道吗?”
苏青说:“我知道什么?”
江安摸不准两人的关系,但是多少也能看出苏青在陈述尧心里位置不一般。
他犹豫地合上笔盖,拿着保温杯从位置上站起来,借着接水的由头把苏青带去了办公室外,“他离职了。”
饮水机传出哗哗的水声。
平静的一句话,却在苏青心里投下枚不小的石子,四周湖水荡开。
她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离职了?”
江安吞了口茶水,话说得很含糊,“好像是因为一个项目,不太清楚,反正那两天闹得挺不好看的。”他拧上盖子,用手指了指警局不远处的巨大广告牌,“就那个度假村,审批没通过但投资商还是硬要动工,误伤了几个人,陈述尧给他们举报了。”
苏青顺着江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广告牌制作的很是张扬,下方的公司名称用了黑色加粗,十分的醒目,印着博宇股份有限公司几个大字。
陈述尧向来行事低调,如果不是因为陈景明,大学四年她都不会知道他就是本城最大的房产公司的小儿子。苏青猜测作为同事,江安应该也不太了解他家里的情况。
把自己的亲弟弟逼到离职,确实是陈景明会做出来的事情。苏青沉默地听完,扯出个社交式的笑,“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陈述尧还挺正义。”
从警局出来,苏青去花店订了束花。
换季后店里生意就忙起来,蒋玲之前雇了个兼职的学生,现下快到 A 大的考试周,学生结算完工资后就没再去。
距离上次吵架也过去一周了,她估摸着这会儿蒋玲的怒气也该消了,于是打算捧着花登门道歉。
没成想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蒋玲接过花,开口第一句就是没好气地数落她乱花钱。
“你以后结婚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以为你男朋友还是什么公司总经理啊。”
蒋玲并不是个计较财物的人,苏青知道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让自己想起陈景明的好。
苏青拿手弹了弹桌面百合花上的叶子,脑海里又想起那次在陈家,郑惠欣借着修剪花束名义和她独处,话里话外却都是点拨的场景。
那会儿陈景明还没开始接手度假村的项目,没有后面的一系列破事,他们关系也不像现在这样。
面对他妈妈的训话,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叹气。甚至忧心起要是结婚后两人如果吵起来,陈景明夹在中间要怎么办。
现在想想,当真是蠢死了。
不合适的关系就该早早了结,省得白白消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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