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拜某人所赐,要不是薛主任网开一面,第一周升旗仪式我就该上去念检讨了,还得请家长!”她朝左侧努了努嘴,悄悄做了个鬼脸。
陈姝妤捂着嘴笑。
午休的铃声刚响,周淮聿就走进教室,把一大沓新书放在讲台上,偏冷的声音传进班级每个人耳朵里:
“现在发新的英语作业。”
他一说话,班里就安静下来,不少女生借着这个机会看他,而包括段帆宇在内的几个男生则主动过去帮忙发资料。
在其他人眼里,周淮聿只是性子冷,为人淡漠疏离,但在长相和成绩的加持下,这也成了加分项,是他的个人特色。
开学才两周,他收到的情书和表白数不胜数,风头已经隐隐盖过先前公认的级草,隔壁一班的季煦礼。
“好像周淮聿收到的情书比你还多诶?”陈姝妤小声调侃,“要不你俩拿出情书来比一比?”
温淇竹把薯片往她那边推了推,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有什么好比的嘛!你还是吃薯片吧,少说话。”
“不过,如果这学期再投票选帅哥美女去拍宣传片的话,你会投咱们班的,还是隔壁班的季煦礼呀?”陈姝妤吃了薯片,还是忍不住继续问。
她不假思索:“那我肯定投给季煦礼!”
“竹子,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季煦礼那种张扬嚣张的类型吗?”
“确实,不过——”温淇竹拖长声音,冲讲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更不喜欢眼高于顶这类。”
陈姝妤乐不可支,点头应道:“姐妹就是要统一战线,那我跟你一起选季煦礼!毕竟到时候女生肯定是你嘛,总不能选个你讨厌的当搭档。”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大家已经审美疲劳了,这次选了其他女生呢?”
“在我眼里,咱们竹子就是最漂亮的!”
“不错,妤妤同学不仅长得漂亮,眼光也好!”
“你就嘴贫吧!”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新的英语作业已经发到了每个人手里,这是学校自制的,一年一册,叫《英概念》,有半本新华字典那么厚。
大家都叫苦不迭。
温淇竹一看见英文字母就一个头两个大,在书封上拿记号笔写下自己的大名后,也不打算翻开看,索性就着这本书当枕头,直接趴在桌上开始午休。
其实她头朝左趴着睡会舒服一些,但因为左边不再是熟悉的陈姝妤,变成了有点儿小过节的周淮聿,她碍于面子,只好委屈自己面朝右睡。
这样的后果就是闭上眼睛好几分钟了,她还是没睡着。
她烦躁地不停变化姿势,最后看午休剩余时间不多,才强迫自己闭上眼,努力入睡。
可惜睡意刚冒出头,惹人心烦的铃声再次响起,她只好揣着满腹怨气坐起来,再次扣了扣桌子:“周淮聿,让我一下。”
少年没午睡,挺直背低头看书,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
温淇竹一下子注意到他鼻梁上多出一副银丝框眼镜。
以前没见他戴过。
她略一思忖,立刻想起来段帆宇随口提过,今天上午大课间周淮聿出校了一趟,不知道去干什么。
估计就是去配眼镜了。
周淮聿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银丝框眼镜边反射出头顶的灯光,意外地模糊了他眸底的冷,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内敛稳重,距离感一下子缩短。
以前温淇竹总觉得戴上眼镜盖住眼睛会变丑,所以努力地保护视力,不让自己变成四眼族,此刻却惊异地发现,原来眼镜也能给人添一分韵味。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再次重复:“让我一下,谢谢。”
少年的目光在触及她左颊时不易察觉地停了停,随后神态自若地撤回目光,往前收椅子。
温淇竹困得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没发现同桌目光的停顿,径直走出教室,绕着走廊转了一圈,企图让脑子清醒一些。
迎面撞见几个不太熟悉的外班同学时,她还主动招手打了个招呼。
那几个同学的视线也停在她左颊,欲言又止几秒,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正想追问,上课铃就响了,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拔腿就往教室跑,还差好几米远时,眼睁睁看着英语老师走进了教室。
偏偏是最讨厌的英语课!
温淇竹自认倒霉,只得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猫着腰来到周淮聿的座位边,趁着大家起立问好的时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英语老师杨昌还是发现了她。
“温淇竹,起来念一遍今天要上的课文,看看你预习得怎么样。”
这几天作业那么多,哪儿还有空预习?
她悄悄腹诽,认命地站起来,翻开课本,对着满页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憋了大半天,也只憋出第一句话来。
就这一句也磕磕绊绊,好几个音都是含糊的。
“你啊你,对英语这么不上心,怎么可能会进步!要是能拿出你对其他科目一半的用心程度,都不止现在这个分数!”
杨昌气得吹胡子瞪眼,走到他们这一桌跟前,正准备再教育两句,忽然定睛看着她的左颊,怒极反笑:“都教了一年了,老师认得你,不用再在自己脸上写个名字了。”
全班同学闻言都望了过来,在看清纠结怎么回事后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温淇竹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什么名字?她没往脸上写名字啊。
见她毫不知情,同学们笑得更开怀了。
“竹子!”陈姝妤看不下去,小声叫她,悄悄立起一面镜子给她看。
她依言看过去,看见自己的左颊上印有清晰的“温淇竹”三个大字,镜像的,是她自己的笔迹。
怎么回事!
温淇竹大吃一惊,立马捂住左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刚才走出教室后的一幕幕。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行了,你先坐下吧,把脸上的字处理干净。”杨昌也大发慈悲放了她一马,重新点名,“课代表,来念一遍这篇文章。”
周淮聿起身,清晰流利地念出那篇文章,好像在他眼里这篇文章毫无难度。少年清泠泠的声线回荡在教室内,熟练的英式发音无比悦耳。
但是温淇竹完全没心思听。
她正拿湿纸巾擦左颊上的印记,脸颊被搓红一大片,但还是有几道印子顽固不肯消。
至于印记的由来,她已经想明白了——今天中午被她当枕头的《英概念》封面上记号笔写的名字还没干,她脸贴着《英概念》睡了整整一个中午,自然就蹭上了油墨。
这大概是英语对她打算抄作业的惩罚。
“很好!大家都要向课代表学习,不仅理论要学好,口语也不能落下!”杨昌带头鼓掌,随后又瞪了温淇竹一眼,明示道,“尤其是占了地理优势的同学,更要好好向课代表学习!”
温淇竹还在懊恼地擦脸,没有抬头。
在同桌坐下时,她猛然想起刚才午休结束,她准备出去时对方微妙的停顿。
她马上把矛头对准周淮聿,扭头质问:“刚才我叫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少年抬了抬眼皮:“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谁会故意往脸上画字啊!”温淇竹有些抓狂,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
周淮聿不置可否,安静地看她,银丝框眼镜折射出冷白的光。
短发少女头发微乱,碎发搭在眼尾,正好勾出那双黑亮剔透的杏眼的弧度。她左边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歪七扭八的“竹”字还没擦掉,随着她鼓腮帮子的动作起伏。
和平时很像,又很不一样。
他翘了下唇角。
“有什么好笑的!”温淇竹被这抹笑激得愈发恼火,她捂住自己的左颊,恶狠狠地说道。
周淮聿懒懒挑眉,撤回目光不再看她。
同桌不接招,这让她心中更加憋闷,又往左凑了凑,继续纠缠:“喂,周淮聿……”
“温淇竹,好好听讲!”站在讲台上的杨昌对她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小动作忍无可忍,沉声喝道。
“对不起杨老师。”
温淇竹爽快认错,坐直身子,不再缠着周淮聿不放。
只是她仍旧没有听讲,兴致勃勃地拿起铅笔,在英语书上涂涂画画。
——在英语书上最丑的插画上方,统统写上了周淮聿的名字。
都是他的错!
第6章 第6次心动
下课时,温淇竹的英语书已经面目全非,但她犹嫌不足,又拿铅笔给那些顶上周淮聿名字的插画加工改造,直到它们都丑得无法直视才肯罢休。
“竹子,你的英语书……以后也是独一份了。”陈姝妤看着她绞尽脑汁丑化同桌,嘴角不自觉抽搐。
温淇竹佯装听不出她的潜台词,抬起书来欣赏自己的大作,满意道:“拜服于我的艺术天赋吧!”
“还是先把脸擦干净吧大艺术家!”陈姝妤伸手戳了戳她的左颊,“这个‘竹’字还依稀可见呢。”
刚才画到兴头上,她全身心投入“创作”,差点儿忘记了这件事,闻言赶紧又抽了张湿纸巾,继续和脸上的印记作斗争。
“温淇竹,这次黑板报的主题出来了,可以请你帮忙一起画吗?”
班里的宣传委员潘洋杰走到她桌边,捏着一张通知单问道。
南榆三中每月都有黑板报评比的活动,宣传委员每次都会点几个同学帮忙,因为她画得快、效率高,所以次次都会点她,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这回,温淇竹没有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她保持着擦拭左脸的姿势抬头和潘洋杰对视,从桌肚里摸出零食递给他,用商量的语气道:“我当然很乐意帮忙啦,但是《离骚》我还没背下来呢,今天晚自习老师就要检查了,实在来不及呀。要不,明天再画?”
“明天学生会就来检查了,只能今晚弄完。”潘洋杰苦着脸,显然也在为此事头疼,“这次通知也太突然了!我以为黑板报评比还早着呢,压根没准备,突然通知,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就是嘛,哪怕早一天通知也好!”温淇竹顺着他的话叹气,停顿一瞬,又惊喜地拍了拍桌子,“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说不定可以帮你的忙!”
潘洋杰也激动道:“是谁!”
“当然是新同学啦!”她转动笔头,点了点自己旁边那张桌子。
下课后周淮聿和英语老师一起离开了,此时位置上没人。
他所有书都放在桌肚里,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和温淇竹故意堆成碉堡的桌子形成鲜明对比。
“周淮聿最近不是在准备英语竞赛吗?恐怕也没空吧……”潘洋杰有些犹豫。
英语竞赛?她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先前填的表就是和英语竞赛相关的吗?
温淇竹暗自想道,看来周淮聿和班里男生关系是真挺好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怂恿:“你先问问嘛!说不定他已经准备好了呢!唔……周淮聿估计现在在英语办公室,不如直接去英语办公室找他好了。要是再拖,准备黑板报的时间就更少了。”
“也是,那我现在就去问,谢谢你啦温淇竹。”
“不客气!”
她笑容灿烂地目送潘洋杰离开。
“直说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坐在前桌听了好半天的陈姝妤这才开口,怀疑地盯着她瞧。
温淇竹又从桌肚里掏出一包手指饼干,撕开包装后放在两人中间:“你明明都猜到了,干嘛还问我!”
画黑板报原本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但如果限定在三节晚自习内完成,那就会变得苦不堪言。毕竟是个细致活,说不定在晚自习结束后还得继续留堂,直到做完才能走。
这样一来,做作业的时间也得往后延,本来作业就多,指定得熬到凌晨去。
按照同桌以来她对周淮聿的了解,他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的概率为零,但如果英语老师杨昌在场,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毕竟杨老师的宗旨就是“学生应该多多体验各种活动”。
她将手指饼干咬得嘎嘣脆,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为了让新同学更好地融入班级,我也是付出颇多诶!”
陈姝妤笑得不行,又喂给她一根手指饼干,嗔怪道:“少说胡话,吃东西吧!”
///
晚自习刚刚开始,温淇竹就看见周淮聿和潘洋杰并肩走回教室。
在她热切的注视下,周淮聿并没有回座位,而是和台上的语文老师报告了一声,随后径直走向教室后方,拿起粉笔开始往黑板上涂画。
计划成功!
温淇竹杏眼弯弯地向前桌的陈姝妤比了个耶。
可惜还没过几分钟,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十分钟后我们开始检查《离骚》的背诵情况,大家按照学号依次上来背书。”语文老师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里的教案,如是说道。
班里立刻怨声载道。
温淇竹脸上的笑容也烟消云散。
和宣传委员说的话可不是借口,她是真的没背下来。
要是检查不合格,她就得和讨厌鬼一起留堂了!
一想到这儿,她着急地皱了皱鼻子,立马拿起语文书一遍遍地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记挂惩罚,心思没能静下来,大脑像破了洞的渔网,每念一句话,轻而易举就穿过破洞溜了出去。
读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还是一个字都背不住。
眼看马上就要轮到她上台背书,手里的语文书被她翻过来覆过去地卷,书角即便摊平也会高高翘起来,书上一个个文字逐渐变得飘逸,离她越来越远。
还是背不下来呀!
她泄气地丢开书,像一只被抽掉虾线的水虾,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发愁地皱起眉,目光也开始游移。
同学们按照名单依次上讲台背书,有好几个没能过关的哭丧着脸,露出如出一辙的懊恼表情;而顺利过关的则眉飞色舞,拿着书欢呼雀跃着回了座位。
很快,就到了排在温淇竹前一位的女生。
语文老师一边听她背书,一边拿着名单对名字,忽然抬眼朝台下的温淇竹看过来。
马上就要到她了。
再想不出办法就完蛋了!
像是有一万只蚂蚁不断啃咬心脏,惹得人越来越焦躁不安。温淇竹咬住下唇,目光涣散,大脑放空,在情绪作祟下是一点儿也背不进去。
讲台上的同学已经背到最后几句,她该上去排队准备了。
她无意识地摩挲书页页角,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桌上摆放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在看见桌上的黄色便利贴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目光逐渐聚焦。
有了!
温淇竹重新来了精神,赶紧撕下一张便利贴,用狂草抄写《离骚》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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