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越过围墙,墙后就响起闲谈交流声,吓得他赶紧低头弯腰。
向春生又突然从阳台上探出脑袋,小声喊着:“哎,陈念荒,快看这儿。”她还招了两下手。
陈念荒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他又被向春生吓了一跳。
三小时前风光霁月的他怎能想到:给向春生送个吃的,居然是高危且狼狈的职业。
向春生东张西望地扔下了一个自制的吊篮,用口型说出那么温柔又残忍的话:“把吃得放进来,你快回家吧,别着凉了。”
陈念荒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很不正常,大概是担心被发现以及被她这样折磨产生的吊桥反应。
他都翻墙进来了,怎么可能悻悻而归。
陈念荒把一整个保温袋都放进篮子里,就在她激动地拿到手之后,抓住二楼阳台边,一个引体向上就翻了上去。
阳台上堆着的那叠石头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冒犯。
向春生看着面前的人,强行忍住笑,嘴里冒出一句:“嗨~”
陈念荒低低地喘着粗气,他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刚才不及时攀上来就要被人发现了,一楼那儿是落地窗,等灯一盏盏熄灭有人来拉上窗帘,他就会被抓,还是人赃俱获那种。
他深知向春生的秉性,真出事了这人肯定翻脸不认,没准陈念荒还能有幸去警察局一日游。
可眼下,他更加手足无措。
陈念荒越解释越乱,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不是有意的,刚才差点被发现了。”
“怎么感觉我们像是在偷情。”
陈念荒愣住,呼吸一滞,沉默了好一阵儿,告诫自己,和向春生呆久了一定要习惯――她这人总是不负责任地语出惊人。
她原本还想说罗密欧与朱丽叶,仔细想想这样说出口会不会有点罗曼蒂克,于是就换了个话糙理不糙的词。
向春生上下打量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嘴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这儿完完全全就是她的领地。
陈念荒浑身都带着风霜雨雪的冷,却给她一种体匀骨净的清洁感。
“进来吧。”这是她第一次向外人公布自己奇思妙想的生存空间,这也是陈念荒第一次如此狼狈地参观别人家。
的确很不一样,和他仅有认知中的私人空间完全不一样。
向春生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书籍和绿色,所有物件看上去小小的很安静。
他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显得格外突兀庞大。
向春生本人倒是与空间格外相配,凌乱炸开的头发,厚重的黑框眼镜,清澈又睿智的眼神,同样是两只不同花色的袜子穿进方向相反不对称的毛茸茸拖鞋里,奇怪又和谐,凌乱又有序。
陈念荒就连呼吸都变小了许多动作更不用说,只能局促地站在向春生并未给他画定的圈圈里,感觉这里的每一个小东西都带着魔法,他生怕自己的出现打扰了它们的安眠。
向春生看见了他的窘迫,开口道:“除了床,其他地方随便坐。”
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也不愿看他如此战战兢兢。
陈念荒站在原地。
“你快吃,我给你带的,可能有点冷了。”他最初的眼神里是带着期待的,当他看见盒子里的惨状后脸黑了一圈。
向春生心满意足地吃着那个冷掉看上去有些廉价的糖油粑粑。
冷了确实不好吃,外面那层糖壳变得黏腻,内陷也不柔软。
“嗯,确实不好吃。”向春生客观评价了一句,但又立马停嘴,补充道,“不过我挺喜欢的。”
属实有点火上添油了。
她不是不知道陈念荒花了多久时间坐车到这儿,给她送这些,他也成功地打脸了自己。
向春生从来不会委屈别人成全自己,可她现在却这么做了,并且还很凶残地摧残着一个男孩的真心。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吊桥反应。
这种她没预想过的画面,是陈念荒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幻想,那个消极悲观的幻想。
陈念荒的视线越过她的脸侧,落在桌子上,那盆仙人掌有种养不起硬养的倔强感。
他有些难过地小声说:“你尝尝其他的。”
那些不怕冷的慕斯残存着他的希望。
向春生一口接着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好吃,真不错。”
短短五个字能让他全身的喜悦复燃。
内心无限想要延续现状,可嘴上还是礼貌又克制地说道:“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就要被向春生捉弄地晕头转向,彻底昏厥了。
向春生装作不在意地回着:“好吧,拜拜,下去别被发现。”
陈念荒打开阳台那扇落地窗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陈念荒。”
轻灵的声音弧线先一步来到他面前。
他激动地回头看。
“你帮我把石头搭好再走呗。”向春生撒娇。
这种嘴脸百年难得一见,简直就是连吃带拿。
陈念荒觉得好笑又好气,向春生完美捏住了他的死穴,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耐心把石头都恢复原状。
只是今天,陈念荒好像也有点窥见那条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坚冰的路,他那么炽热,有朝一日也会融化吧。
他刚从院墙翻出来,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向春生:陈念荒,抬头。】
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白色花瓣,就这么洋洋洒洒地抛了下来,难道不算浪漫吗?
有那么一片歪歪地斜进他黑色的衣襟,靠近,那块滚烫的地方。
他怎么不沉沦。
陈念荒上车后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手中泛黄的花瓣痴痴地笑。
黑色的车窗外居然才开始慢慢落起雪粒子。
或许,当他不遗余力望向她时,眼睫上的雪总会柔软地消融。
第57章 39天・败北
向春生的手表又一次发出警告。
她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明明身体与周遭的空气接触面很广,可呼吸却在慢慢地变弱,胸腔隐隐有块巨石压着。
自从向春生上初中以后,胸闷的频率下降了好多。
她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受情绪如此支配过了,甚至隐隐有些胸闷气短。
向春生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贪欲的人,对于情绪的把控敏感又谨慎,她固执地接近快乐又偏执地触摸痛苦。
这三年,既定轨道就该是:好好地写完作业,完成学业,不做他想。
向春生动笔开始写卷子,沉浸在解不出题的苦恼或许比起考虑别人的想法更适合她。
物理和英语每次她都放在前面写,等到手腕承受不了她才停笔歇一歇。
哪怕是春节这样的假期,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其中不乏存在逃避的意图。
陈念荒的手机消息还停留在她发的那一条,许多天。
十几天的寒假确实很短,开学时同学们的变化都不是很大,向春生的头发照样很短很利落,她尝到了剪短发后洗头快的便利后,短期内不会选择养长。
开学才短短半个月,大家都或多或少体会到高中阶梯式上升的学业压力。
周一开学
第1节 课后总是困倒一大片,哪怕向春生这样精力充沛的人都耷拉着脑袋。
她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太行,每天的午休都要好好睡觉,养精蓄锐。
向春生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住校,她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可以去宿舍的床上睡觉,比趴在桌子上睡不要好太多,不仅脸上不会留下头发丝的红印,胃也不会再由于收缩而胀气难受。
当初和蒋月华摊牌后,她没有太过伤感的情绪,就只是普通地接受,仿佛早就有所预料那般,帮向春生整理好床铺需要用的,以及事无巨细的生活用品。
向春生看见那双干枯的手,心里不由地升起一丝愧疚。向春生讨厌那些偏执的思想,却又没办法忽略她鬓间的白丝,无奈那把刀挖下的一块洞孔,只好用自己的内疚填补。
开学很久了,和室友相处地也很融洽。
向春生的下床,是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平时也不怎么爱搭话,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声音。
哪怕是短短的白米饭一样的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来像是包装上一层高级寿司盒,清爽不过分干瘪,甜美却又不让人觉得腻味。
“赵初楹,吃糖吗?”向春生刚从小卖部回来,给鹤南梦带了许多好吃的。
她接过棒棒糖点点头:“嗯。”
赵初楹就连吃东西都像只小兔子,头一直低着,只剩腮帮子鼓鼓,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习惯性把视线放在地面上。向春生总觉得赵初楹特别眼熟,不过两个人都没怎么对视过,她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打过照面。
一般来说中午,她们三个都会回寝室睡觉,项东安基本上都在操场上训练。
大太阳底下,所有生物都会被烫伤更何况人类。
鹤南梦每次都心疼她,恨不得给她浑身上下都涂满防晒,可她丝毫不领情,对她而言肤色匀白并不是追求,相反涂了防晒,皮肤会变黏腻,加上不停流淌的汗水糊成一团,非常难受。
所以她宁愿在太阳底下暴晒。
寝室熄着灯拉上窗帘,光还是能够从缝隙透进来,不过刚补充完碳水的她们很快就会陷入昏昏沉沉的午睡魔法。
向春生睡觉的效率比较高,是她们中间最先醒的那一个。
向春生午睡起床都会去卫生间用清水洗一把脸,彻底让自己抽离的灵魂回到原位,清醒地面对下午的课。
当她睡眼朦胧地走进卫生间时,听到耳边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啊――”
一声尖叫把寝室里的所有人都吵醒。
向春生隐约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雕刻完美的肌肉线条在水雾中变得模糊。
她立刻闭上双眼,脑袋被一块强有力的肥皂给砸了一下。
耳边传来一声粗犷尖利的怒吼。
“滚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捂头一边退出了卫生间。
苏合一中的宿舍环境比较差,这些基础设施都比较老旧。
虽然每个寝室都拥有独立卫浴,但是干湿分离仅凭一道薄薄的塑料防水帘,门锁也只是一道毫无作用的装饰。
所以她们洗澡时一般会安排好次序,这样就不会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而向春生怎么也不会想到项东安提前回宿舍洗澡了,她因为刚睡醒没太注意。
鹤南梦听到声响后第一个起身,眼睛都还半眯着:“怎么了,怎么了?”
向春生的额角被肥皂砸到的那块地方还沾着滑滑的泡沫,红肿慢慢浮了起来。
鹤南梦看见向春生一直捂着额角,瞬间醒了神,立马反应过来,她不小心闯进卫生间,然后被项东安骂了出来。
“没事。”这件事确实是向春生的错,不过她没想到项东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鹤南梦一边安慰她一边关切地频频看向那扇木门:“你还好吗?”
“砰――”
那是门被踢开的声音。
衣着完好一丝不苟的项东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向春生不敢直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鞠躬道歉:“项东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她捞起挂在椅子上的校服,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寝室,眸光晦暗,态度不明。
鹤南梦见状立马转头对向春生说:“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人就不爱讲话,油盐不进。”
说完就跑出门,紧跟在她项东安身后。
昏暗的寝室里就只剩下向春生她们两个人。
“啪――”
被刺眼的灯光一照,她愈加清醒。
赵初楹按下控制灯光的开关,弱弱地说了一声:“向春生,快要上课了,别迟到。”随后,慢慢勾起她垂头丧气的长袖子。
从她行动上来看,应该是想让向春生别多想。
向春生也确实没多想,处理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恰巧向春生具备了,以其极不触达的感官忽略了那份扭捏。
五班的班主任是她们班的语文老师,也就是之前新转来的那个唐老师。
她是一个特别怕麻烦的老师,到头来还是曾萧比较惨,他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班班长,唯一让向春生感到便利的是―什么消息知道得都特别快。
包括下午的两节课,这应该是固定项目――听讲座。
并且是全年段一起去报告厅听讲座,关于校园安全知识的讲座。
三十九天,整整三十九天,他没有见过她一面。
走廊、食堂、操场、楼梯他的目光居然连人影的一角都捕捉不到,难道,她在躲他?
报告厅那样宽阔的场地,以陈念荒的身高能毫不费力地鹤立鸡群。
周柏羽一找到机会就凑近他讲小话,他们刚好又处于两个班的尾端,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某个过分圆的脑袋,显得无所事事。
“五班都在那儿呢。”周柏羽给他指明了一个具体的方向。
陈念荒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在说笑事不关己的人。
她对着别人笑得样子很刺眼。
向春生像是察觉到那道视线,不偏不倚,假装看不见,无视了。
她偷偷走到林致优和宋写宁的队伍,不声不响地找了空位坐下,角落处刚好被攒动的人头挡去了不少。
向春生眼下不是想和他产生目光上的纠葛,她还在思考当中。
讲座开始了,教导主任依照惯例会讲个长篇大段的。
主题开始从校园安全有关一直延伸到了和早恋相关的话题。苏合一中对早恋问题处理地比较严格,但也非常具备弹性,如果一对情侣都是学霸,那可能只是口头警告,如果成绩不在一个水平高度就有可能被劝退,总之并不宽松。
教导主任的声音很尖细,她郑重地批评了一对在楼梯间被抓的小情侣,他们居然公然在摄像头底下谈恋爱,事态比较严重。
下面全是起哄吵闹的声音。
向春生翻看手里的北斗地图,晚上还要地理听写,没空搭理这些八卦。
宋写宁倒是格外兴奋,这对小情侣她时常看见,秀恩爱确实有点过分,不过她依旧觉得当众让学生下不来台的做法有失妥当:“害,这种情况下还是小心做人吧。”
“怎么,你也想谈恋爱?”林致优突然感兴趣了。
“哪有,就是那么感叹一句,有贼心没贼胆啊。”宋写宁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林致优睁大眼睛问:“那个可怜男神被你暗恋上了?”
宋写宁把暗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果不是再后来加上她偶像的名字,她们可都要怀疑了:“在场的女孩哪个没幻想过,一段酸涩萌芽时期的爱情,希望自己的人生中出现仅此一人的恋爱,即便否认,你们的荷尔蒙也不会说谎。”
43/65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