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周知意摇摇头,“玲姐,你这几天先稳住,别打草惊蛇,我帮你去找律师。”
钟玲点点头。
周知意看向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也不早了,你今晚在这儿和我凑合一晚吧。”
“不了,我还是回去,你不是说让我别打草惊蛇。”钟玲拒绝了,“而且也省得他又倒打一耙,他心是脏的,看谁都不干净,不然也不会连累到阿谦。”
周知意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晚回家,看了眼何萍,说道,“那我和何萍送你吧,我俩再结伴回来。”
钟玲推让,“那怎么行,你们两个这么漂亮的女仔,晚上走夜路也很危险。”
“那你一个人更危险啊。”何萍坚持,“我和知意好歹还能有个伴。”
周知意把三只狗牵上,“我们再带上大发它们,没事的。”
钟玲失笑,“哪用得着这么大架势。”
“你就别推让了。”何萍说着,心想她们这儿除了姜玉芝她哥,住的全是女的,要是今天姜大哥没有陪着淑芳姐回娘家就好了,不然还能找他们帮忙。
到了门口,正好遇到夜大下课后把姜玉芝送回来的穆霖。
见几人轰轰烈烈要出门的样子,姜玉芝和穆霖觉得奇怪,问了一嘴。
得知是因为太晚了,要送钟玲回家,穆霖立刻说道,“我正好要走,要不我捎玲姐一路吧?”
钟玲为难,她不愿在外过夜就是怕姚海林倒打一耙,现在还让这青年骑自行车送她回去,这不是更让人误会了。
周知意也想到了这点,悄悄推了下姜玉芝,“你也跟着吧,玲姐和穆霖之前不认识,路上肯定要尴尬。”
穆霖闻言一想,“也行,那我再把芝芝送回来,然后我再回自己家。”
钟玲连连摆手,“那你这一晚上要来回骑多少趟啊,太折腾了,真没事,我自己走就行,都别送了。”
何萍拉住她,“不行不行,还是我和知意牵着狗送你吧。”
江遇骑着自行车回来,就见这众人拉扯在一起仿佛唱大戏般的热闹场景,他停下车子,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周知意看到他,立刻有了主意,“我和江遇去送玲姐,然后我和他再一起回来,这样也不用带着狗、也不用折腾穆霖了。”
众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姜玉芝和何萍牵着大发、一心和两亿,一边挥手;周知意、江遇和穆霖一起送钟玲离开。
幸福小区是新宁市最早建造的商品房小区,东坝街上不少老板都在这里买了房子,钟玲上楼,用钥匙打开了四楼的一间房门。
姚海林站在窗边,看着离开的两男一女三人,转过身来,问钟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生气了?因为孩子的事?你生不了,我找别人生还不是一样,你只当是自己的孩子养大,都说生恩没有养恩重,以后他肯定只认你一个妈……”
钟玲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只觉心口窝泛起一阵恶心,“我累了,先睡了。”
说完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上。
见穆霖骑上自行车骑向另一个方向,周知意坐到江遇自行车后座上,叮嘱他,“这次可没有衣服给我垫了,你骑慢点。”
江遇逗她,“那要不我把身上这件脱下来给你垫着?”
他只是在开玩笑,大夏天的,身上那件衣服脱了,他可就要光膀子了。
周知意才不认输,立刻就又从后座跳下来了,“好啊,你脱下来吧。”
这下面红耳赤的人变成了江遇,“我、我还是骑慢点,你快上来。”
周知意再次坐到后座上,在江遇的背后得意的哼笑一声。
自行车的速度不快,路上也没有车和人,路灯照亮一段接一段的路,只有轻拂过脸颊的微风,带起周知意鬓角边的碎发,消解些许燥热感。
“我记得段明礼说过,他们医院有个姓俞的医生,他爱人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周知意抓着江遇腰间的衣服,说着钟玲的事,“我想去问问看,女律师应该更能理解和帮助玲姐,一定要让姚海林拿到最少的财产。”
江遇的声音被风吹过来,“做错事的人是他,他活该。”
周知意眼睛一转,一时兴起,出问题考验江遇,“换做是你,结婚那么多年没有孩子,你会像他这样做吗?”
江遇向后侧头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说,“不会,我分得清主次关系。”
“姚海林为了能有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婚外恋。我亲爹做过更恶劣的事,”江遇平淡的说,“他这人说倒霉挺倒霉的,知青下乡,别人都是被分配到华北、华南这些地方,而他被分配到了最艰苦的西北;说幸运又挺幸运的,他长得好,被当时是村里大队长小女儿的我娘看上,就这样,他从挖沟挑渠、吃苦苦菜的艰苦中脱身,还能重新看起书来。”
“七三年的时候,他为了能返城哄住了我娘,说离婚只是暂时的,之后会把她和我都接到大城市去生活,但他这一走,就没了音讯。”
“我长得太像他了,越长大越像,越像我娘越厌恶我,再加上我性格不讨喜,她总说我像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以后我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自行车停在城中村村口的小楼房院门前。
周知意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站在门口,安慰道,“这可不一定,世界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朵花,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哪怕是父子。”
江遇看着她,笑起来,“是啊,我是我,他是他。”
“只是我也有害怕过,怕我突然有一天会真的变成他那样,”江遇笑意渐收,“很多个夜晚我都在质问、审视我自己,我会不会做出他那样的事?我会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后来我才想通,他能那般行事,是因为他只把我娘当作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少受些苦的跳板,他对我娘没感情,对我也没什么感情,所以才能无情的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江遇看着周知意,认真的说,“我不是。”
黑夜很静,月亮高悬,一贯响彻夏夜的蝉鸣声似乎被隔在一层膜外面,一时不再开口的两人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但好像心又很近,近到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悄无声息的暧昧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唯有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
周知意抽空去了趟新宁市立医院,挂着「挂号、收费」牌子的很有年代感的窗口,她在众人后面排着队,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轮到她。
“同志,你哪里不舒服?”
周知意捂着肚子,“我这几天肚子一直很疼,听我一个邻居说,他之前也这种症状,是你们医院外科的俞医生给他治好的,我能也找他看吗?”
“行,那我就给你挂俞医生的号。”挂号窗口里戴着口罩的女人很好说话,刷刷几笔在纸上写好,递给周知意,“挂号费一元,俞医生在二楼的普外科坐诊,左边上楼梯第三间屋子。”
段明礼从楼梯上走下来,目光扫过排队挂号的人,只觉最前面站在窗口的那人背影有些眼熟,但又没多想,急匆匆去了药房拿药。
周知意交了钱,拿上草草写了问询病因的病历纸,顺着楼梯拾阶而上,上了二楼。
见前面看诊的病人刚好从普外科的科室里出来,外面的椅子上也没有等待的人,周知意便紧接着推门走进去。
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仍能从露出的眉眼看出些温润气质,这位像玉一般的俞医生只按照惯例询问着,“病历给我,是哪里不舒服?”
周知意都没坐下,也没把病历纸给他,只是说,“不好意思,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您爱人是名律师对吗?我能在哪里找到她?”
俞行攸这才抬眼看向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同志,目光中透露着诧异和疑惑。
第77章 暗房密谋
作为曾经的通商口岸,新宁的地理优势使其能够在开放后更快的接触到国际上的服装流行趋势,再加上受临近港岛的影响,大量电视剧、电影里人物的穿衣打扮也影响着人们的审美,自然而然的,发展出了大量做服装生意的个体户,为全国输送了大量的服装,从西装、文化衫到红裙子、黄毛衣……无一不引领着全国各地服装潮流的风向。
新宁市里做服装生意的个体户不少,有能耐的人才能挤进最为炙手可热的东坝街,有远见的人看中了新宁火车站的人流量、才使那里自发地形成了站东服装市场,而十三行这个新筹建的服装市场,来此开店的基本都是才刚刚加入服装这行的新人。
除了从东坝街搬来的南风服装店。
就像是本来只有食草动物聚集的森林里突然来了一只老虎定居。
不知是谁先打听到了东坝街上之前发生的事,几家服装店照着「南风」做衣服,不知怎么就坏了好几笔账,亏空的金额有十几万了!
立刻就有人觉得「南风」玄乎,这几家服装店如果不抄款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倒霉,做生意的人多少信点玄之又玄的东西,所以就算见南风服装店生意红火,也没有哪家店敢照着「南风」做衣服。
只是后来一个传一个,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千万别惹南风服装店的那个女老板,别看人年轻就好欺负,照着谁家衣服做都不能照着她店里的衣服做,她可是干垮了东坝街上好几个服装店之后才来到我们这里的!”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令十三行服装市场小动物们瑟瑟发抖的“老虎”的周知意,还在找“虎”的路上。
离开市立医院,周知意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了俞医生告知的尚勤街。
新宁市正在加强市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法制教育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每逢周日,在人们休息的这天,新宁的司法人员们都会走上街头为群众普法,名为“法制宣传日”。
全市设立了28个法制宣传站,帮助人们能够更了解法律、也更了解律师,不至于对这个职业群体望而生畏。
几张桌子拼成了一条长桌,就这样露天摆在街上,写着「新宁市司法委法制宣传站」的红色条幅被系在两棵茂盛的榕树之间,很是醒目,吸引来了不少群众。
周知意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一水的男性律师中唯一的女律师,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在段明礼口中虎一样的女人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美艳到有攻击性的长相,反而正好相反。
这位宁律师看着就像别人家会不停拿出来炫耀的很会读书的女仔,周身有着一种书生气息,长相是像水一般很舒服的样貌,让人能够下意识对她放下心防,她对面坐着的那滔滔不绝的中年女人就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位宁律师耐心的聆听着,时不时给出一句自己的意见。
周知意走到排队的人后面等着,突然忍不住腹诽,她发现这两口子还真是某种程度上有着共同点,想和他们说上话,先排队。
阳光渐渐的倾斜,周知意原本站的位置还能有树荫,后来树影逐渐偏斜,她只能抬手挡在额前,聊胜于无的遮挡着炙热的阳光。
还是不一样的,律师比医生受欢迎多了。
那可不是吗,人们巴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医生,但是律师,在人们心里那就是能评理的人,是青天大老爷。
“律师同志,我家开了一家水果铺,隔壁开了一个小卖部,他非说我家来运货的小三轮车占了他家门口大半位置,很是影响他家做生意,不过几句话就推倒了我家门口的水果筐,一筐西梅全摔烂了,我能让他们赔吗?他们要不想赔怎么办?”
周知意排队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基本都是这种日常生活中的纠纷。
“这种情况的话你们两家先进行协商调解,你退让一步、他退让一步,毕竟大家都是邻居,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还会影响你们做生意,”宁晔耐心说道,“你想啊,谁会愿意走进一家纠纷频发的店铺里买东西?不是有个词叫做‘和气生财’吗?当然如果对方态度仍然强硬,并不能好好沟通,那阿叔你也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对他们提起民事诉讼,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明啦,那我心里就有底气了,等会儿回去就找他们再谈谈。”
这阿叔从凳子上起来,终于轮到了周知意。
周知意直接了当的说,“宁律师,你接离婚诉讼案吗?”
宁晔看着坐到她对面的这个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不解和疑惑的神情,“你要离婚?”
周知意摆摆手,“不是我,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想要离婚。”
她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话怎么还是像是在说她自己。
不过八十年代的人还不懂“我有一个朋友”这个无中生友的梗,宁晔没多想,点了点头,“我主要做的就是民事诉讼,离婚案我也能接。”
“太好了,”周知意欣喜的说,“那我能和您约个时间吗?具体的事情我想我朋友当面说给您听比较好,到时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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