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锦语跑进去扯了扯肖克岚的衣衫:“爹爹!你怎么又没来接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知道肖克岚看书入迷,过来的时候丁月梅还给带了两个肉饼。
肖克岚看到已经回来的女儿,这才知道已经晚了,走出来跟石慧英说道:“抱歉啊弟妹,我这看书又忘了。”
石慧英把肉饼食盒拿出来,轻声微笑道:“无碍,嫂子让我带了肉饼,你先吃着吧。”说完对着孙锦语招手:“小语过来,咱们洗个澡睡觉了。”
孙锦语乖乖地跟着她去浴房。
近日孙秀娥回来得晚,夜里到家的时候孙锦语都睡了,孩子夏日里爱出汗,这几次都是石慧英把她送回来帮她洗澡哄她睡觉再走的。
头一回肖克岚带女儿洗澡,搞了半个时辰,还没洗完孙锦语就在浴盆里睡着了。第二天孙锦语就染上了风寒,吃了十来天的药才见好。
石慧英等孙锦语睡着才离开,肖克岚送到门外,这时候肖宴急匆匆赶过来。
“四叔,方才我去酒馆,听说四婶还没回来。下午坪山那边有两伙贼人打起来了,四婶会不会出事儿啊?”
孙秀娥找村里的老师傅做了一批酒坛子,今儿午后赶着驴车去拉,按理说落更前就该回城了。
回想起孙秀娥提起的那个村子,确实离坪山很近,肖克岚心慌问道:“怎么办呐?这时候还能出城吗?”
问着话,身子已经踏出大门,回过头来还没开口,石慧英说道:“四叔你快去吧,我守着小语。”
肖克岚道了声谢,随即同肖宴迅速消失在巷子口。
这几日王文瀚不在城中,他随秦少将军上苏州,接秦扶谊的外甥女。
一路奔跑到花宅,结果花岱延不在府里,一听今晚受邀去了群芳馆。两人又找去群芳馆,从花魁的房里把人给拉出来。
三人刚走出来,花岱延得先回家拿东西,大街上遇到跑得气喘吁吁的石慧英,手里握着一张字条。
“秀娥姐被绑了。”
肖克岚拿过字条一看,上面写着:想救孙秀娥,带上五百两银子到城外土地庙。
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劫的,三个人一路快走一路商量。石慧英也赶紧回祠堂巷,她方才想出来送字条,把孙锦语抱到丁月梅那儿才找过来的。
花岱延回家拿了银子和木牌,三人依旧是钻地洞出城。
上次在云龙山上,肖宴看到花岱延和杜南秋坐着马车下山,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脱的身?如何弄来的马车?
在肖宴的紧紧逼问下,花岱延道出实情:“卓天曜是我外甥。”
两人皆震惊,这么多年连他们几兄弟也瞒着。花岱延也是有苦衷,义贤庄一直是土匪窝子,一直跟朝廷作对,这要是让官府知道,轻则抓入大牢审问,不能在参加科举考试,重则性命难保。
肖克岚:“难怪你不管白天黑夜,都干往城北这些地方走,居然还骗我们说拿银子过路。”
……
下午孙秀娥拉着一车酒坛子回城,路过时遇见两伙人打架,本想绕道走。结果那群人过来还拿着坛子打,一整车的坛子全碎了。
孙秀娥看着一地的碎片心疼不已,顿时火冒三丈举着鞭子朝人打过去。奈何寡不敌众,也不知这是附近山上的土匪,她连带同行的一位酒坊伙计一块儿被人绑了押进土地庙里。
这两伙人,方才没打过,到了土地庙里还争执不休。
孙秀娥和伙计则是有两个人看着,绑起来仍在角落里。
“涛哥,三岩子这块地是我们最大的一块地,这要是让给你们,以后兄弟们还怎么活啊?”
“我可不管,这地儿卓庄主看上了,你跟你手下这些狗,爱哪儿待往哪儿待。”
原来是为了地皮的事打起来的,趁着两个看守的人注意在双方领头人的争执中,孙秀娥找到角落里一根木签子,偷偷地背身后,在地上悄悄摩擦。
虽然不知木签打磨后能否割得断麻绳,但总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不能干等着肖克岚来救。
两边人越吵越激烈,孙秀娥绳子割断又悄悄帮伙计把绳子解开,麻绳断的两头仅仅攥在手里,还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又要打起来了,两个看守的人也过去帮忙,孙秀娥和伙计靠着墙边一步一步往外头挪。忽然又想起方才被人搜去的钱袋,里边还有五六两银子,孙秀娥蹲在原地停住。
看她不动了,伙计在后边着急问道:“干嘛呢掌柜?快走啊,等会儿被发现了。”
她犹豫了片刻,接着往前挪。
就快到门边了,孙秀娥快加速度前进,心跳也越来越快。不知道外头还有没有人,她坐在门边,脑袋悄悄探出去。
只见月色下一只大黑鸟从远处朝着这边飞,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面前,孙秀娥登时愣住。
这哪里是大黑鸟?分明是个俊俏少年。
模样虽俊,就他看起来好可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息,一双眸如刀锋一般尖锐,感觉阴气森森的。
孙秀娥吓得赶紧躲回来,纠结要不要蹲回原来的位置去。
那人进来,手里长。剑一挥,顷刻间几个人尽数到地上,鲜血流淌。
杀人了……
孙秀娥和伙计吓得不知所措,惊慌一瞬后爬起来就往外跑。还没跑远,感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大黑鸟”神不知鬼不觉立在身前。
啊——
孙秀娥腿和伙计都吓软了,坐地上往后退:“别杀我别杀我,我家相公马上就拿银子来了,家里孩子还小,求你别杀我。”
黑衣少年目露凶光,静静俯视着地上两个人。
“娘子!娘子……”
孙秀娥惊慌中竟然听到肖克岚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结果这声音越来越近,没多会儿看到肖克岚三人从黑暗里跑来。
她爬起来飞奔扑在肖克岚怀里,哭诉道:“你怎么才来啊?”
肖克岚也泪光盈盈,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屋里的一伙山贼全倒地,另一伙人都走了出来。孙秀娥看到肖克岚他们只有三个,而且也唯有肖宴能会点功夫的,想必还是要拿银子了事。
她抬起头问道:“你带银子了吗?”
肖克岚愣了一下。
孙秀娥挑眉挑起:“怎么不带银子?这走得了吗?”
这时花岱延朝着贼人走过去,窃窃私语不知说的什么,没多会儿花岱延回来,还把另一伙人从孙秀娥身上搜去的钱袋拿了回来。
回去几天里,孙秀娥每每想起黑夜里那只大黑鸟,身子不禁打冷颤。
这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跟个阎罗王似的,身上满满的杀气。
在她的强势逼问下,肖克岚告诉她义贤庄庄主卓天曜是花岱延的外甥,那天晚上遇到的大黑鸟,是卓天曜的结拜兄弟。
这么一说心里尽管没那么害怕了,但她发誓再也不往坪山那边去,这次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碎了好多坛子。秦家的喜宴近在眉睫,还得找人赶制一批酒坛子出来。无奈就在城里买的现成酒坛,虽然比村里的贵一些,但没办法,不能耽搁人家的大喜事。
第50章 找孩子
九月底,秦家娶媳妇,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孙秀娥和赵娘子在大喜之日前五天搬进了秦府,处理准备喜宴的食材。
一位管事的娘子领着她们二人进去,一路上孙秀娥看花了眼,一会儿进院,一会儿出院,头也绕晕了。之前觉得花岱延的宅子大,如今看来跟秦府比起不值一提。好在孙秀娥和赵娘子被安置在前院大厨房后面的厢房里,这样也不会担心迷路。
喜宴当日,孙秀娥寅时便起了床,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天还没亮,其他院子还静静地,大厨房屋里屋外已经站满了人,各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新媳妇娘家是嘉兴的,坐船下临安来,路上得两日,因此秦夫人找道士算好了黄道吉日和出发的时辰,少将军五天前出门迎亲。
忙活了大半天,午后孙秀娥总算能暂时歇一歇,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开宴上菜了。
她在各个炉灶前查看了一番,正想找个地儿坐会儿,这时候看到外头两个熟悉的身影。
丁月梅和石慧英是秦箫的下属内眷,这天也来参加喜宴,知道孙秀娥在这儿,问着找过来。
孙秀娥赶紧迎上去,“你俩怎么来了?月梅你这几日身子还有不适吗?”
丁月梅又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上个月里吐得厉害,怀这胎比怀大郎的时候还难受,只怕又是一个小霸王。
丁月梅:“这几天好多了,我身子也没那么金贵,今天秦家的喜宴,好多人挤都挤不进来,我肯定得来凑凑热闹。”
孙秀娥眼里藏不住的欣喜,端量端量丁月梅的肚子,喜滋滋说道:“这挺好,他们两个男人在所里当值,让你们二人来吃席面。这肖宴从刚成婚那会儿就盼儿子,说不定你这一胎接一胎都遂了他的愿。”
丁月梅看着她眼下没忙活,拉着她往外走:“你这会儿得闲吧?咱们去前头看看,花轿应该快到了。”
孙秀娥踌躇不前,“既然轿子马上来了,我也好好得准备候着,你们俩去吧。”
……
今天总督大人家娶媳妇,大门外有发喜糖的,凡是路过的人,都可以上去祝福讨赏。
大街上人群簇拥,肖克岚今日没工夫看书了,两个孩子要带,丁玉梅去吃席面,把大郎也给他送过来。
他领着两个孩子到秦府门前凑了凑热闹,孙锦语荷包里装满了喜糖,拉着肖克岚说道:“爹爹,咱们去码头看新娘子好不好?”
接亲的船队从嘉兴下来,想必这时候码头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肖克岚一手抱上肖聪,一手紧紧牵着女儿,跟着人流慢慢往码头走。
码头边上围了几圈人,已经能看到江面上缓缓驶近的船只,一船挨着一船,都挂着红绸子还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
听见别人都说船快到了,孙锦语在下面根本看不见,嚷着也要肖克岚抱她起来。
肖克岚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把肖聪放下来,“大郎就在这站会儿,别乱跑昂。”随即把女儿抱起来,目光一直注视着脚边的肖聪。这里过路的人多,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万一被拍花子的抱走,他罪过就大了。
“爹爹你看,新娘子好漂亮!”
轿船就快靠岸了,岸边顿时人声鼎沸,肖克岚催促道:“看完了没?快下来了。”
孙锦语嘟囔着还要看,父女俩僵持中,人群因为轿船靠岸而更拥挤。肖克岚再低下头一看,肖聪不见了,赶紧牵着孙锦语到处找肖聪。
他似乎能听见肖聪的哭声,但这里人太多,根本找不准声音从哪儿来,父女俩在人群里焦急地呼唤。
“大郎!大郎——”
肖聪只是走了个神,被人挤着挤着不知道身在何处,抬起头来看到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吓得哇哇大哭。
“咦?这不是阿聪么?”
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发现了他,这是祠堂巷里邻居阿秀,家里母女两个人,常常会到肖家来跟丁月梅唠嗑。
“大郎,你怎么一个人?阿娘呢?”
肖聪哭得咳嗽起来,已经说不出话。
码头前的空地上是花轿的队伍,新人就要上岸了,肖克岚不知不觉找到这边来,逢人便问:“看到一个男孩了吗?三岁,这么高点儿。”
这时候迎亲队伍里的秦惟义看到他在找人,走了过来,“肖老爷,你在找谁?”
三岁,男孩。
秦惟义一脸惊愕,大抵已经猜到找的是谁。
肖克岚焦急万分,愁眉苦脸道:“大郎,一眨眼就没了。”
这孩子是肖宴和丁月梅的命根子,要是没了那还得了?秦惟义是迎亲的傧相,今日是秦箫成亲的大喜日子,他不敢有丝毫差池,找了随行的几位侍从帮着肖克岚一块儿找。
这事让秦箫听见了,上了马又下来,慌张问道:“肖宴孩子丢了?那咱赶紧找去吧,多来几个人。”
说着要走过来细问孩子丢失的经过,秦惟义上前说道:“今日是少将军大喜的日子,不可误了吉时啊,赶紧上马吧。”
秦箫犹犹豫豫的上了马,吩咐秦惟义多派几个人帮忙找。
秦惟义留下来,快速在人群里穿梭寻找肖聪,没多会儿看见一个女子牵着两三岁孩童的背影,他跑到前面一看,果然是肖聪。
正当他准备抬头质问女子为何带走孩子时,阿秀先开口了。
“六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在花轿那边的吗?”
看到是阿秀,秦惟义松了一口,温声解释道:“聪儿怎么在这?肖老爷到处找呢。”
“哦,我看到他一个人在人堆里哭,以为是月梅姐跟他走散了,这里人太多,我想先带他回祠堂巷呢。”
这个时候肖克岚和孙锦语也过来了,看到肖聪那一刻,肖克岚激动万分,冲上去把孩子抱起来。
看到孩子没事,秦惟义赶去追迎亲的队伍,肖克岚不敢带逗留,带着两个孩子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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