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不信:“你们几个总一块儿喝酒,尤其是你跟他走得最近,这我还真不放心。”
总算松开手来,肖克岚揉了揉通红的耳朵,小声嘀咕道:“就我那每月五十文的月银,连门都进不去。何况载明他花天酒地,你打我干什么?”
孙秀娥哼声长叹一气:“这不是慧英一直想赎南秋出来嘛,以后还是要好好找户人家,他俩这般可别惹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肖克岚:“娘子对载明怎这般有成见?就算以后把南秋赎出来,没有人家要的话,何不撮合一下她和载明?咱们几家都知根知底,你瞧载明对南秋多好。”
孙秀娥怒瞪一眼,随即几个巴掌落在肖克岚身上,骂道:“你这什么馊主意?南秋虽然沦落风尘,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花岱延那年纪找个相当的姑娘还合情理,南秋今年才十四啊,小了他一轮,居然还敢动这歪心思?也不怕招慧英他们两口子怨怼?”
肖克岚抓住孙秀娥的两只手,耐着性子语重心长谈道:“娘子息怒,别这么大火气。这并非载明对南秋动心思,是我觉得南秋出来反正嫁谁都是嫁,倒不如跟了载明。以后咱们几家人热热闹闹的,逢年过节凑一块儿,儿孙遍地跑,这多好啊?”
孙秀娥啐了他一口,骂道:“放屁!你倒是替他拿起主意来,老娘话说在前头,若南秋愿意那皆大欢喜,你和花岱延要是敢乱来,看我宰不宰你!”
肖克岚:“娘子冤枉啊,你不信载明,自家相公总信得过吧?好娘子,时候不早了,快回屋歇着吧,明儿还早起呢。”
把孙秀娥请了出去,肖克岚捏了捏肩膀,方才孙秀娥打的那几下也疼,想不通花岱延爱拈花惹草,秀娥朝他打个什么劲儿。
这天早上,肖克岚领着女儿出门,准备把她送到祠堂巷去。孙锦语跟着爹爹走,小脑袋左顾右盼,忽见前方一列身着赤色戎衣的女兵。
教武堂每年招收学员,男年满十四皆可入学,女子为十二岁。进入教武堂的学员将会进行为期一年的全封闭式学习,一年期满后,成绩优异者将再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三年后这批人将会由军队卫所还有衙门挑选入伍,这样也算吃军饷的人了,好多家境贫困的门户都会把孩子送到教武堂去。即便是只能在里头待一年,学点东西出来也更好谋生计。
孙锦语看着这些姐姐身着戎衣,手里拿着木枪好神气,眼睛里都在放光。扯了扯爹爹问道:“爹爹,我以后也能去教武堂吗?”
肖克岚低眸,眼里闪过一瞬诧异,愣了一下回道:“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虽说临安教武堂男女皆收,但女学员甚少。前些年还没有女子入学的规定,听闻秦扶谊是要给幼女组一支娘子军出来,这才开了收女学员的先例。为了鼓励女子入学,把女子年龄限制降为十二岁,且凡是女子报名入教武堂,还会得到二两银子。
肖克岚不希望女儿进教武堂,姑娘家舞刀弄枪,还不如在房里绣绣花。等她再长几岁,送到石慧英手上学学刺绣就行。何况进教武堂的女子都是穷苦出身,好多人家都是为了入学那二两银子把姑娘送进去的。若学有所成留下来,以后每个月拿军饷,若是不成器一年后就出来,好歹得了二两银子,省了一年的口粮。
如今他们家孙秀娥张罗酒馆做生意,算不上大富大贵,也不至于穷到把女儿送到那地方受苦去。何况小语这般贪嘴,玩累了就打瞌睡,怎么受得了那罪?
秦扶谊鼓励百姓习武,对家自家更加严厉,家里不论男女,都要习武,就连秦夫人那外甥女也没躲过从小晨起训练的命运。幼女秦筝,秦扶谊把她当男儿养,四岁习武,七岁出入军营官署,就连手下两名小丫鬟也养成两个小女兵的模样。
走到祠堂巷,还没到肖家门口,孙锦语看到石慧英,松开爹爹的手飞跑过去。
“姨母,帮我扎头发,你看阿娘给我买了新的头绳。”
她从荷包里拿出两根红色的头绳,绳子两端还挂着小铃铛,铃声清脆悦耳。
石慧英露着温柔的微笑,把手里的绣篮子放下,进去拿了梳子出来给孙锦语梳头。
里头院子丁月梅听着孙锦语的声音,把肖大郎领着出来,手里还端着还没喂完的饭。
“这丫头,怎么都找你梳头,不找我了呢?”
孙锦语:“嫂嫂梳头劲好大,头好痛,还是姨母梳着不痛。”
肖克岚到了门口,在俩门外往里头瞧了瞧,“肖宴和文瀚没在家吗?”
丁月梅:“王兄弟今早才回来歇着,肖宴一大早被花岱延叫去了,说四川来的故友送了他一坛酒,还叫你中午记得过来吃饭。”
……
中午祠堂巷肖王两家饭菜上桌了,一桌摆在肖家院子,四个男人在这儿喝酒。石慧英不沾酒,丁月梅怀有身孕也不宜饮酒,就带着俩孩子在王家院子用饭。
江南大多饮黄酒,这从四川来的烧酒,除了花岱延,另外三个还是头一回喝。
这酒入口刺激,后劲十足,花岱延五六杯整下去又有些晕乎乎了。王文瀚昨夜在千户所值守,才睡了半晌起来,不敢多喝。
一坛子五斤的酒,大多都让肖克岚和肖宴喝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花岱延醉醺醺说道:“正好今儿哥几个都在,群芳馆新来了位姑娘,要不咱瞧瞧去?”
三个人愣了一瞬,齐齐看向大门处。
肖克岚低声道:“要看你去看,可别害了我们,这话要是传到秀娥耳朵里,还不得把我活剐咯?”
花岱延傻愣愣说道:“看看而已,又不做别的,你们仨都这点出息?都这么怕娘子?”
肖宴见门外无人,回过头问:“这江南的青楼你也逛遍了,说说看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花岱延摆了摆手,声音压低了些:“我说实话啊,青楼那些都是俗物,南秋除外啊。要说我所见过的女子,模样最俏的要属总督夫人的外甥女。”
肖宴和王文瀚一脸震惊,夫人的外甥女他俩也见过,有两回是少将军带着,有一回事跟着秦三姑娘,路过祠堂巷,过来讨碗茶喝,还是个小女孩模样。
“乔妹妹才九岁,你……”肖宴语气中有一丝不可置信。
花岱延:“九岁怎么了?这你问我的,就事论事。只要是女子,胭脂水粉往脸上一抹,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要真辨别美丑,还得看那副骨相。瞧好了吧,再等个三五载,乔姑娘定能出落成天仙般的人儿。”
肖克岚闷声一笑,说着风凉话:“你这么喜欢美貌的,怎么不娶一个进门做媳妇?”
花岱延清醒片刻,一本正经道:“娶媳妇还不容易?美人常有,良妻易得,但知己难求啊。我可不想像我爹和祖父那样,娶妻只为繁衍子嗣,若不能得一个知心之人,我宁愿孤身一辈子。”
肖克岚刚想开口提杜南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王文瀚在这儿,石慧英就在门外石桌坐着,他不敢这么肆意玩笑。
腊月初,官府发文,凡是上京赶考的举子,都能领到十两银子做盘缠。
距离会试还有两三个月了,肖克岚兴奋地上衙门登记领银子,出来看到花岱延无动于衷,问道:“你不去领啊?”
花岱延看了看排得长长的队伍,不屑道:“我以往上京赶考,一趟下来几百两,这区区十两不要也罢。”
肖克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子,他许久没有感触到十两银子的分量了,又试问道:“若只是赶考,车马、投宿和三餐所需,那得多少两啊?”
花岱延沉吟盘算了会儿,“你这张嘴,让弟妹给养刁了,吃食肯定不能差,再怎么也得三十两才能够。拿这十两,找一匹老马,三餐粗略应付,等到了京城考完试,回来只能徒步走着回来。”
肖克岚:“要这么多银子啊?”
“京城不比临安,住客栈吃饭,花销都比在这儿贵。再来考试前得会一会那些老举人,听听他们的经验之谈,总是没错的,这里请人吃酒喝茶,还得花银子。”
肖克岚一听,思虑片刻,抓着花岱延往排队队伍后边一站,抱住他一只胳膊小声说道:“载明啊,你不差这十两银子,那领了给我行不行?”
花岱延一脸慌张,凑近他耳朵轻声道:“别排了吧,南秋还等我改琴谱,这十两我给你。”
虽然都是花岱延的银子,但要他自掏腰包给自己,肖克岚是不会收的,强拉着他跟着队伍往前走。
“没多久,你看很快的,前边都没几个了。”
知府大人亲自监督放银,等到花岱延的时候,知府和师爷都惊愣住看着他。
“花公子也来领上京的盘缠啊?”
都知道他是个花银子如流水一般的人,想必与其他举子不同,不会稀罕这十两银子。
花岱延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地笑着点了点头。
第53章 抢客
二十两银子揣在荷包里,肖克岚感觉沉甸甸的,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更灿烂。
花岱延哼哼一笑,“二十两,上京的路远着呢,这点真不够,还得让弟妹再给你贴点儿。”
肖克岚拿着二十两,想必差也差不了多少。两人走了一会儿,到了仙乐楼门外。
花岱延:“要不进去坐会儿?”
肖克岚猛摇了几下头:“我还回去温习书本,就不去了。”
等他走远,花岱延脚步悠闲地走进仙乐楼。
“花公子,又来找南秋啊?”
楼梯口旁边倚着一位妖娆的美人,朝着这边见了个礼,花岱延微微欠身回礼:“春桃姑娘,别来无恙啊。”
春桃仰头望了眼二楼,缓缓走近笑说道:“自从这南秋妹妹一来,公子回回都找她,即便是南秋不得闲,那也等着她来。月荷姐姐在时,还能分我们众姐妹一杯羹,如今南秋来了,咱们其他姐妹要再想见公子一面,可谓登天难啊。”
仙乐楼里出色的姑娘,花岱延都算是见识过。不论琴技,单论样貌和接客的手段,春桃也称得上这仙乐楼里最出色的,曾为仙乐楼六年之久的头牌。
花岱延瞥见她脸上的梅花妆,一抹梅花花钿,两只眼尾画着小小的一朵梅花,慢慢凑近细瞧一番:“你这眼角的梅没画好。”
春桃嘴角含笑叹气道:“那自然是不如公子画的好。”话毕欲言又止,手不知不觉轻轻柔柔地搭在了他肩膀上:“不求得公子偏爱,但愿公子能念及旧情,南秋妹妹不在时,也能来看看我,那也知足了。”
这么一说,花岱延想起十七岁那年有阵子研修仕女图,为了绘出更惟妙惟肖的五官,到艺馆给姑娘们画眉上妆,那会儿一时兴起,画过一阵没多久也淡忘了。
“行,改日本公子亲自帮你上妆。”花岱延目光在春桃脸上流连一阵,随即上楼去。
到了花间阁坐下来,伙计进来说道:“花公子,实在不巧,南秋姑娘才被天香阁李公子唤去,您兴许得等到下午了,那边付了两个时辰的银子。”
花岱延:“无妨,上茶吧。”
伙计出去了,片刻后端着托盘进来,一壶龙井,四碟小点心,小心翼翼的摆放在长案上。
花岱延想起方才春桃眼角的梅,思忱一番后对伙计说道:“去把春桃姑娘叫来。”
伙计微愣一瞬,转而笑嘻嘻躬身退下:“是,小的这就给您叫去。”
……
杜南秋在天香阁弹琵琶不到半个时辰,李公子家中小厮忽然来叫他回去,客人都走了,她也跟着出来。
走廊的伙计看她出来,小跑着过去:“南秋姑娘,花间阁那边……”
昨日跟花岱延约好今日要改琴谱,没等伙计说完,抱着琵琶往楼下走,仓促说道:“我知道了,等会儿就来。”
她一时尿急,又要回房去换琴。伙计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接着给各屋添茶水干活儿。
昨夜杜南秋练古琴时,天空飞起了小雪,即兴作得一首新曲,已经迫不及待想谈给花岱延听听。
如厕后跑回房抱了古琴来,习惯性地直接推开花间阁房门,“花大哥,我新……”
她话说到一半,听到内室里传来缠绵声和床榻摇晃的声音,她虽不曾卖身接客,但这事还是明白的,立马转头出去关上门。
内室床榻上花岱延正与人翻云覆雨,听到熟悉的说话声登时停住,扯开帘子一看没见到人,但他听得清清楚楚,是南秋的声音。他闷声长叹一气,准备伸手去拿地上的衣物,忽然被身后人抱住。
“公子……”春桃双臂搂上他的腰,靠在他后背上,一副不情愿他离开的样子。
花岱延犹豫了下,拨开她的双手说道:“下回吧,赶紧起来穿上。”
外头二楼伙计添完隔壁厢房的茶水,正巧撞见杜南秋从花间阁匆匆走出来,看她那副神情,也猜到发生了何事。怕要出大事,赶紧去叫管妈妈。
杜南秋抱着琴呆站在走道上,心里怦怦直跳。以往她都是直接进花间阁,无需敲门,她在想里头人应该没听到她进去吧?花大哥会生气吗?妈妈会不会责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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